第八章 渡江而去

　　王师远道：“幸好我们行动果决，因此追兵只在后方，前方尚无截兵。不过——”他转向段无涯道，“段兄，为何说水上之路难以成行？”
　　段无涯苦笑道：“我亦只是猜测。杭州水系众多，素闻摘星楼杭州舵主邱西锋勤于水上练兵，手下部众均是水上好手，更有三艘以商船改建而成的战船。既然他们决议十五动手，为了以防万一，必定在各出水隘设下关卡。公子这样贸贸然过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王师远叹道：“段兄说的不错。摘星楼分舵众多，但唯有杭州分舵部众水上功夫臻于一流，想从他们手上讨好决不是件容易的事。况且，我执意要来杭州，便是想借助杭州分舵之力，力抗林长青；但眼下，杭州分舵自身难保，我们必须先挫败林长青同伙的阴谋，方才可行。”
　　段无涯道：“既如此，咱们还是从陆路赶过去为宜。”
　　王师远惊道：“咱们？这可万万不行。段兄深情厚谊小弟心领，但此次杭州之行，实是我摘星楼的家事，且实在过于凶险，段兄还是早早离开为好。”
　　段无涯神色一正，道：“虽然咱们乃首次见面，但我对王兄神交已久，早就想交王兄这个朋友。况且，此次我从杭州赶往卫县，本就为此事而来。既然遇到王兄，怎可让王兄一人赴险？”说到这，他神色变得奇怪起来，道：“况且，王兄也不是不知道在下在江湖上的名声。”
　　说到这，王师远也是一阵无语。段无涯年轻气盛，武艺高强，且正义感极强，在江湖上行走，遇到不平之事都要管上一管，很多人对他恨之入骨，偏偏却又无可奈何。因此，江湖上好事者给他送了个称号“好管闲事”。
　　王师远也找不到理由来反驳他了。因为，不管什么理由，既然这事让他遇上了，那他便肯定会管一管的。况且，段无涯武艺高强，有他同行，也是一大臂助。王师远心里已经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王师远站起身，深深一稽，道：“段兄，大恩不言谢。此行不论结果如何，王某都深感大恩，以后但有所命，莫敢不从。”
　　段无涯忙扶起王师远，道：“王兄客气了。咱们还是计议一下如何行动吧。”
　　庞威接口道：“按照他们的计划，十五晚上，邱西锋尚在卫县，此次行动的负责人应该另有其人。只是不知，邱西锋是否知情。”同为分舵舵主，庞威明显毕竟关心邱西锋的情况。
　　颜敏沉思半晌也开口道：“更重要的是，目前杭州分舵内的情况我们一概不知。究竟谁是林长青一派，谁是将要被刺杀的一派，我们毫无头绪。若是就这样贸然进入分舵，只怕会打草惊蛇。”
　　王师远道：“确实。对了。段兄，你刚刚说到江河三仙，若是能抓住他们，岂不是就知道此次行动的主谋了？”
　　段无涯眼睛一亮，道：“对，差点把他们给忘了。今天晚上之前我们赶到杭州，明天花一天的时间来找他们，怎么着也够了。”
　　王师远笑道：“哈哈，好，看来此行成功的把握又大了几成。”
　　“可是——”颜敏欲言又止，看了看王师远，终于忍不住道：“阿远，如今你——，还是让我们去吧。”
　　王师远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沉默不言。
　　段无涯看着众人古怪的神色，讶异道：“发生了何事？”
　　对着段无涯，王师远不便隐瞒，便暗叹一声，将原委告知段无涯。
　　段无涯沉思良久，道：“这事我也从未曾听说，不过想来需要极高明的大夫才可医治，但此行时间紧迫，这可如何是好？”
　　段无涯忍不住在屋内来回踱了两步，忽地叫道：“有了。”他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锦囊，递给王师远道：“这是我前段时间抓到一个小毛贼搜到的。那小子武功平平，但靠着这一副暗器，让我费了老大的功夫。有了这个，再凭兄弟的武功底子，想来虽然不一定能恢复如前，但要自保，不成问题。”
　　王师远将锦囊内的暗器取出，发现是两截指环。细细看去，指环一圈都有极细微的孔洞，里面应该储藏了细针之类的暗器；另一侧则有一段极细微的银线，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段无涯道：“将指环戴于双手中指，银线绕至大拇指，想要发射暗器，轻轻一翘大拇指即可。”
　　王师远依言将指环戴上，尚未准备好，便无意间动了动大拇指。只见银光一闪，擦过段无涯的肩膀，射到了他身后的柱上。
　　众人均是目瞪口呆。
　　王师远叹道：“没想到一枚小小的指环，竟然能射出这么强劲的暗器。”他看向段无涯，正色道：“段兄，此番情谊小弟记在心里。只要段兄一句话，刀山火海，决不推辞。”
　　段无涯笑道：“哈哈，兄弟言重了。”
　　计议已定，众人的心情稍微放松些许，匆匆吃完饭便准备出发前往杭州。
　　刚刚往南奔行了数里，便到达长江岸边。既然不能走水路，要走陆路，便需先过江了；而且为了尽量掩人耳目，他们只能挑最近最小的渡口。众人下马，尚未来得及找条渡船，便听江面上传来一声大笑：“哈哈，终于找到你了。小子别跑。”
　　王师远左右看看，此时岸边只有他们四人。听来者声音，倒也并无杀气，一时有点错愕。
　　王师远讶道：“段兄，你的旧识？”
　　段无涯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啊，这声音没听过。”
　　就两句话的功夫，来人已经面目可见。来人须发灰白，约莫六十来岁的样子，但脸色红润，双目炯炯有神；更让人奇异的是，他脚下竟只有一块木板。
　　这段江面较窄，仅三里左右。但即使如此，仅靠一块木板着力，横渡长江非人力所为，此老功力之高当仅次于两百年前的达摩了。
　　数息之间，灰发老者已到眼前。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过来拉段无涯的手，口里念叨：“终于抓住你了，快跟我走，不许再跑了。”
　　段无涯大惊，这人好快的速度。但看在来人一大把年纪并且也没有暗下杀手的份上，他也没有立刻挣脱。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老人家，我们见过吗？您是不是认错人啦？”
　　“嗯？”灰发老者停下、转头，盯着段无涯看了又看，道：“没错，快点跟我走。”说着不由分说，又拉着段无涯往前走。
　　段无涯道：“那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灰发老者道：“这你别管，跟我走就是了。”
　　段无涯不由急了，道：“老爷子，我还有急事，你要是不急，等我得空再去拜访。”
　　“不行！”灰发老者语气坚决。
　　段无涯这下是真急了，道声“得罪了”便一掌拍向老人腰际。老人感到一阵劲风迫近，不假思索扭身闪过，但忘了手上还抓着个人，手一松，段天涯滑溜了开去。
　　“嘿嘿，好小子，居然还反抗。看招！”老人不怒反喜，反而好像见到什么好玩的事，直接扑了上来。
　　段无涯一开始只使了七成力，怕把老人伤着，可越往后越发现，老人的实力深不可测，不由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化解老人招式。
　　老人见有架可打，倒也不急着抓段无涯走了，只是招式越来越凌厉，段无涯渐渐招架不住了。
　　段无涯这边跟老人纠缠着，王师远那边已经把渡船准备好了。但看这样子，段无涯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不由有点焦急，准备让颜敏和庞威上前相助。
　　段无涯看出王师远的心思，道：“王兄，这老头难缠得紧。你们先走，我随后赶过去与你们汇合。”
　　王师远也看出，老人功力极深。段天涯虽为年青一代中的翘楚，却远不是其对手，不过老人武功虽高，却无杀气，段天涯要是只顾逃命，却也不难。
　　想到此行的艰难，王师远便点了点头同意了段天涯的建议。毕竟，这是他自己的家事，段无涯本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于王师远而言，既已认了这个朋友，便不想他去冒险。
　　见王师远点头，段无涯大喝一声，挣脱老人的攻势范围，向东逃去；老人怪叫一声，一路追了下去。
　　王师远看着段无涯和灰发老人渐渐消失的身影，不由叹了口气，与颜敏、庞威乘着一叶扁舟，渡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