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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外的雪才是真的雪。
寒冷锋利的雪片卷在风里，刀子一样。
飞刀。
一点情意也无。
李寻欢靠在铺了厚厚兽皮的靠背椅上，身边一只火炉，炉火正旺。
他手里拿着酒杯，酒杯是空的。这几年，他的杯永远是空的。
就像他的心。
他没有去倒酒，因为酒壶里也是空的。不止酒壶，连厨房里的酒坛里，也是空的。
所以，这样的大风雪，铁传甲还是出门了。
买酒。
想到铁传甲，他就觉得心中一暖。这些年的陪伴与照顾，使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经超越了朋友，而是家人。家人永远是家人。
李寻欢忽然咳嗽起来，一声，两声，然后连续地咳嗽，越来越剧烈，停不下来。他的腰弯下去，整个人缩起来，缩成一团。
即使在这样的咳嗽中，隔着浓厚的风雪，他还是听见大门外的脚步声。
脚步有力，但是不像铁传甲那样有力。
陌生人。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安静。
不速之客。
大门推开，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从风雪中显出身影。
“有人在家吗？”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他的气很稳。
但是李寻欢咳嗽着，喘息着，想回答却没有力气。
如果是仇家寻上门来，也许他只有死路一条。
“在家。”
门外传来铁传甲的声音，让人无比安心的铁传甲的声音。
“快请进屋，这么大的雪，进来一起喝一杯。”关外人少，谁见了谁都热情，哪怕不认识。
“那就打扰了。”
外间屋里，两个人跺着脚，跺掉鞋上的雪，响成一片。李寻欢的咳嗽声终于停下来。
门帘一挑，男子走进来，后面是铁传甲抱着一只大酒坛。
铁传甲穿着羊皮袄，戴着狗皮帽子，一双皮靴小船一般。乍一看像是一头熊。
那男子比起来秀气得多，身上穿着棉袍子，外面裹着貂皮披风，没有戴帽子，头发眉毛上挂着雪，全是白的。
“在下严无交，买了隔壁的房子，刚搬过来，特意过来拜会王兄。”男子对着李寻欢抱拳说。在这镇上，李寻欢姓王，叫王富贵。
“我有病，怠慢了。”李寻欢淡淡地说，坐着一动未动。他对邻居没有兴趣。
“是，我刚听见王兄咳嗽，怎么咳得这样厉害？”
“老毛病罢了。”
“我倒是有个祖传的方子，专治咳嗽。前一阵子，也是有个朋友，因为贪杯，咳嗽厉害，我就把方子给他试试……”严无交说了一半，停下了。
铁传甲正听着，见他不说了，倒了一杯热茶递过来，又请严无交坐。“我刚买酒时听说，镇上新搬来一户人家，就在我隔壁，正想着要去拜访，严兄却先来了。”
“太客气了，以后就是邻居，互相之间多走动，多照顾，这是应该的。”
“是是，你那药方，可以看看？”
“现在没有带在身上，等下回拜访，一定带来。”
“这样的天气，无论如何，我是不肯出门的。”李寻欢看着窗外的大风雪，忽然说。
“王兄好福气，想不出门，就可以不出门。”
“这样的天气，只好在家里喝酒。”铁传甲说着，拿了酒壶热酒。
“我倒要尝尝这镇子上的酒，若好，我也去买上一大坛。”严无交接话说。
“这镇子上的人老实，连酒都是老实的。只怕你喝不惯。”李寻欢忽然又说。
“老实酒要配老实菜，不知王兄这里有没有？”
“有啊，昨天猎户送来的野鸡，家里还有秋天的榛蘑，等我铁锅炖了下酒。”铁传甲说。
“家里没有厨娘做这些杂事？”
“这家里就我和少爷两个。”
“总是要有个女人。”
“女人太麻烦。”铁传甲转身向外走，一边说。
严无交站起身，自己脱了外面的披风，然后又舒服地坐下，拿起茶待喝不喝。
“幸好你是男人，不然我会以为你已经爱上我了。“李寻欢说。“只有女人会这样偷偷打量男人。”
“王兄一表人才，当然有很多女人喜欢。”
李寻欢淡淡一笑，不再说话。
他不喜欢这个人，绝对不会同他做朋友。但是，无法否认，这个人是个好对手。
严无交的眼睛专注严厉，有鹰一样的敏锐。像是能看透人的心思。而他自己的心思，则藏在眼底的深深冷漠之后。
是什么呢？什么能让他这样的人，愿意接受他这样的冷落。他想要的东西，一定很贵。
可是，王富贵不过是镇子里的一个木材商，经营不善，恶疾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