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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安居于此,安乐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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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燕飞看不到的阴影里,玉盘公脸上缓缓浮现出了诡异而又得意的微笑。
  “你引我来此便是为了让我得知真相,然后替你杀掉安居公是吗?”燕飞恶狠狠地瞪着玉盘公,厉声说道。
  玉盘公淡淡地笑了起来,“你,为什么是你?难道不可能是我吗?”
  他将手中的熠熠闪烁的珠串捏起,悠然的说道。
  “你可看见这珠串里刻着什么字。”
  幽幽的烛火摇曳不定,神秘的香味沿着墙壁向两边蔓延。
  “我,是谁?”玉盘公紧紧地盯着燕飞的眼睛缓缓说道。
  “燕玉。”燕飞的眼睛已经有些失神,因为他看到那珠串上刻写着着几行小字。
  大哥燕轻云赠予弟燕玉。
  燕飞重新看向玉盘公,颤声问道,“你,你是燕玉?”
  玉盘公轻笑道,“除了你的叔叔燕玉,还有谁能做到不到十年崛起于东南豪门之中,布子江南,决胜西湖。”
  燕飞看着玉盘公脸上飞扬的神采,心中对此事已经信了几分。
  于是他便抱拳半跪在地上,低声说道,“还请叔叔放心,问吴天这贼子我必将诛杀。”
  又转过头对着父母的灵牌磕了几个响头,喃喃道,“不孝子孙燕飞,愧对燕府上下老小。燕飞在此立誓,问吴天自今日起乃是我最大的仇人,一日未杀他,我就一日不回来。”
  玉盘公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既然你知道这件事了,你当然明白要去做什么事,不过你并不用着急。”
  “因为,无名的怒火已经在那里点燃起来了。”玉盘公轻咳着,用干枯粗糙的手指遥点西北方向。
  玉盘公推开门,和那两名女子又走了出去。
  门外幽幽飘来一道声音,“你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明天我派人给你送来一匹好马,你去那里给自己一个交代就好。”
  话音刚落完,燕飞便已经沉沉睡去。
  门外不远处,那两名女子优雅地摘下面纱,暴露在空气中的是两张美丽的脸庞。
  如果安居公此刻能够站在这里,一定会隐约觉得这二人的面庞十分的相似和熟悉。
  玉盘公冷冷地开口,“你们的姐姐准备如何了。”
  这二人的声音甜腻而又温软,打在一团,娇笑着一同说道,“大人,我们的姐姐刚传书不久,她说在那里的准备已经全部好了,现在的一切都按照计划在进行。”
  玉盘公冷漠的点了点头,“她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这来回的通道很长,三个人就这里慢慢走着,那两名女子的脚步和他早已同调。
  通道里只有一种声音在回荡。
  也许是在这孤单的长廊里走着太过乏味了,那其中一名女子开始打趣道,“大人,我怎么不知道你的名字是燕玉啊?”
  另一名女子娇笑道,“要不是相老制作的迷魂香,谁能想到这堂堂修炼四照神功的人竟会被我们糊弄过去。”
  听了她的话,玉盘公终于淡淡地笑了,缓缓说道,“那燕玉还是太年轻了,竟然敢放心把他的秘密告诉我。”
  “不过也正因知道了这些秘密,我现在才可以掌控住燕飞和那其余三十九个人。”
  他停下脚步来,统一的脚步声立刻便停了下来。
  他轻叹一声,顿声说道,“在这个江湖最不可信任的便是别人。”
  突然,他的脖子边幽幽地传来一声叹息,“这个世上最不可信任的其实应该就是自己。”
  这样的情况是玉盘公怎么也想不到的。
  他整个人已经僵住了,身体不敢动弹,眼角余光下,那两个美丽妖娆的女人已经无声无息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燕飞冷冷地说道,“你对自己未免太过自信,对我,也未免太过轻视了。”
  飞镖已然成了匕首,在玉盘公的脖颈轻轻滑过,像是温柔的海风。
  燕飞冰冷地注视着玉盘公脖颈上的血痕,缓缓开口道,“我来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欺骗我。”
  玉盘公苦笑道,“我实在没有想到在这异域的迷魂香下你竟然还能清醒着,既然栽到你的手里了,那一会儿还请给我一个痛快吧。”
  “你刚才所说的安居公杀了燕府全府人这一事究竟是不是真的。”燕飞愤愤的说道。
  玉盘公淡淡地笑道,“事到如今,我还有骗你的必要吗?你自己内心想必已经有了答案了吧。”
  燕飞咬了咬牙又问道,“那你所说的她们俩的大姐是?”
  玉盘公坦荡地说道,“你去看看那两个女人的脸你就知道了。”
  燕飞连点玉盘公的身体大穴,定住玉盘公的身体。
  然后用脚尖把其中一女子的身体翻过来。
  两侧的烛火黯淡,像是下一秒就要消散,可他还是看到了那名女子的脸,惨然的灯光里,那娇艳的脸蛋像是地狱中的魔女。
  燕飞哑声道,“原来她们的姐姐是吕青烟。”
  是啊,玉盘公的计划不可谓不狠辣,安居公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自己身边的枕边人已然成了他人的密探。
  玉盘公惨然笑道,“只是可怜我十年来的精心筹备。”
  他长叹一声,脸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浮现了苦笑。
  “长安城中他府邸中的护卫早已被我买通,因为我已料到他会因为自己的安排失误而杀死原来的护卫,他的枕边人也是我送去的密探,因为我也知道他还想证明自己还不是一个老人。”
  “甚至连他最自信最精锐的秘密队伍我也知道总共有四十个人并把这些人对应的家世全部查明。”
  “可你实在没有想到我没有被迷魂香迷惑住,甚至还清醒着。”燕飞淡淡地说道。
  随后,飞镖锋锐的镖尖在玉盘公的脖颈上彻底划过。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玉盘公最终死在了自己的一处宅院里,他算计好了一切,却唯独没有算清自己。
  身边既然有猛虎,纵然猛虎安睡,又怎能掉以轻心,为此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一代枭雄,自此陨落。
  至于玉盘公到底叫什么名字,燕飞并不会关心,因为此时此刻,他现在只想尽快赶过去,只盼望能用安居公的血来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西北荒漠,无名小镇。
  倘若如今再有人来这里,绝不会看出来这里还是曾经那个繁华的地方。
  酒楼的高大的牌子落在地上,碎成一块块不堪入眼的破木板。酒坊前的酒旗凌乱地倒在湿软的泥土里,被人们踩的肮脏无比。
  街道上满是血迹,碎碗,随处可见躺着的尸体,虽然这里曾经并算不上一处完美的地方,可谁也想不到这才短短几天,这儿似乎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
  甚至连最中间那个曾经屹立不倒的安居府,那间为这里带来财富和无尽谜团的安居府,此刻也燃烧着通红滚烫的火焰。
  灿烂的火舌像是一条恶毒的毒蛇尽情地吞食着砖瓦檐阁,木梁楼阶,它邪恶的腹部所滑过的一切地方都变成了火的疆域和领土。
  燕飞轻吁一声,翻身下马,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寒而栗。
  距离玉盘公造访也才不到十天,当他重新来到这里时,曾经美丽的一切都已经变成了一片狼藉。
  想必如果不是自己,此时此刻,玉盘公或许已经坐在马车中笑看这片凄凉的景象了。
  可这江湖中的事又有谁能说的清呢,本来自己现在应该是一枚棋子去为玉盘公杀死安居公。
  可现在,虽然如今自己还是要去杀死安居公,但却不为了任何人,只为自己。
  不远处,凄凉悲壮的歌声低低地回荡,像是一只失偶的鹤的哀泣。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漫漫长夜远,游子无一眠。
  听着这哀凉的歌声,燕飞的热泪莫名地滚落了下来。
  循声找去,他终于在安居公的府邸原处的一片破瓦下找到了那个美丽的女人,吕青烟。
  她的脸蛋还是那么美丽惊艳,那么动人心弦,但无论是谁,都已经能看出来这朵娇艳的花快要枯萎了,她的脖颈上有着一道鲜明的血痕。
  她还活着,但已经死了。
  昔日她眼里那种迷人的神采已经消失了,只有绝望,懊悔,孤独的泪水噙满眼眶。
  她在为谁而流泪?她在为了什么而流泪。
  她的飘飘长发像是向四周奔流的黄泉一样平铺在黄沙上,她落寞地唱着一首哀婉的曲子,为这片古老小镇中所有的亡魂唱一曲回家的歌谣。
  传闻在这片黄土中,死者会化作盘旋在天空的秃鹰,成为沙漠的魂灵,以其他死人的血肉为食,终日经受痛苦的折磨。
  只有歌声才能保护死者找到一条回家的路。
  她的喉咙已经沙哑了,血泡从她脖颈上的细线往外冒,可她还在嘶吼地唱着。
  因为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她总归还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她希望能用歌声给后人一个教训,她希望能用歌声来洗去他们带给这片土地带来的罪孽。
  她柔软的娇躯像是枯萎的花朵般蜷缩在一起,她纤细笔直的腿上躺着一个男人,那是一个苍老的男人。
  他是安居公。
  他赤裸的上半身满是刀疤,血痕,以及被长枪长矛贯穿的血窟窿。
  他已经死了。
  燕飞缓缓走了过去,默默地注视着吕青烟。
  他的眼中有着悲哀和同情,他本是一个冷漠的人,但这副情景又怎能不让人同情和悲哀呢。
  吕青烟缓缓抬头看着他,哀伤地开口道。
  “他已经死了。”
  “我知道。”燕飞看着安居公的尸首,他曾经以为这个男人战无不胜,无所不克。
  曾经他们把这个男人的话当作圣旨一样去遵循,曾经,他们把这个男人当做英雄,可最终他死的时候还是和一般人并无二异。
  燕飞释然地笑起来。
  她悲伤地说道,“你们四十人里除了你以外,最终只有二十人背叛了他!”
  燕飞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不错,不是谁都能对着生他养他的人立刻痛下杀手的。”
  “可这也在玉盘公的预料里,不用那么多的人,只要有十人便已经够了。”
  “在我们约定好的那一天夜晚,我本来是要给他下安眠药,但我那天并没有下,我想让他逃走,但那时我醒悟的太迟了。”
  听着吕青烟的话,燕飞似乎也能想象到那天众叛亲离时安居公的惊慌与紧张。
  “刚到夜晚,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让他去逃,门口的护卫便已经开始反戈厮杀了,他们杀到后院,等到那四十人来时,场面又乱成了一团,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培养出的四十个人同室操戈,却束手无策。”
  吕青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把我护在他的身旁,为我挡去了致命的伤害。鲜血,酒香,飘逸在风尘里,连外面酒楼的人也参与了进来,所有人都已经杀红了眼,杀人放火,烧杀劫掠,昨天夜晚,这个镇上只有野兽在相互撕咬。”
  “甚至当安乐公死了,这场厮杀也没有结束。凑热闹的,想分杯羹的人,各种各样的人都参与了进来,可最终只有死。”
  她睁大眼睛,用尽身体的最后力气,嘶声说道,“这件事情没有错,我只恨自己为什么直到最后才发现自己是爱他的。
  燕飞轻叹一声,扭头向外走去。
  “安乐公固然是个万恶不赦的恶人,可造成这一人间悲剧,除去安乐公的玉盘公真的能说是好人吗?”
  这江湖中的事又有谁能说的清。
  春天的第一场雨终于还是来了,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这座小镇死去的人的血已经浸透了松软的沙土里,谁也不知道这场雨还要下多久才能洗去人们血中的贪婪和罪恶。
  也许不久,又也许永远也洗不干净。
  无名小镇已经没有人了。
  只剩下一座孤坟。
  只有刻着“安乐于此,安居于此”八个大字的墓碑屹立在这里,无声地诉说着这里的人间惨剧。
  至于你说的燕飞呢?
  燕飞?
  他已经远去了,永远的离开了这里。
  很久很久之后。
  他娶了妻生了子,名扬天下的四照神功被破掉了,但他心满意足,安然地做着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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