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叶哲泰的遗物

　　叶文洁从柜子中找出一枚印章。这是父亲叶哲泰留给她的，所剩不多的几件遗物之一。
　　物理学家大都是唯物主义，她也不例外。
　　早些年，日子过得苦的时候，每每思念父亲，她都会将它翻出来，沾上清水，在白纸印出父亲的称号:
　　“也者山人”。
　　源自一句民间俗语：“之乎也者矣焉哉，用得成章好秀才。”
　　叶哲泰取其中的一半，“也者”二字刻成章，也是在自嘲：他研究的理论物理，就像是古代只知道咬文嚼字的秀才一样，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并以此来勉励自己，越是研究理论性的东西，越是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
　　不过，当叶哲泰遇到了爱人邵琳以后，对于印章，他又有了新的解释：也者山人，就是叶哲山人，而山人叠在一起，就像是缺了“水”的“泰”字。而邵琳，就是他魂牵梦萦的“水”。找到了她，他才是完整的叶哲泰。
　　叶哲泰写给邵琳的每一封情书，落款都会印上“也者山人”。
　　这枚章，见证了他和她的爱情。
　　直至临死前，叶哲泰才将它托付给叶文洁，也是因为“水”已经离他而去了。
　　好在这枚章虽然是寿山石中的田黄石，可那会，连玉都不值几个钱，更何况一块破石头了。最终躲过了一遍又一遍的搜查，保全了在叶文洁手上。
　　叶文洁也曾想过将它送人，也曾把它送过人。
　　遇到白沐霖时，她想过将寿山石章送他，可是还没来得急表明心意，他就背叛了她。
　　和杨卫宁结婚后，她就将印章送给了他，他是和父亲叶哲泰一样正直且善良的物理学家。可后来她背叛了他，杀死了他，又从他的遗物里找到了它。
　　叶文洁觉得父亲冤死的灵魂被束缚在了这枚印章中，不报血仇，不入轮回。
　　从此，她将这枚代表着不祥的印章深深锁在柜子里。
　　直到今天，和史晓明聊到了“鬼”，叶文洁才重新想起了它。
　　不过相比印章，史晓明更关心的是柜子。
　　“叶奶奶，您家这柜子是医院的中药柜吗？好酷炫！”
　　“不是，中药柜要大上不少，这是美式复古的目录柜。美好的东西，大都雷同。”叶文洁微笑道。
　　握着石章的手又紧了紧，她是真想送礼物给史晓明。
　　要不了多久，ETO组织以及她的身份都会败露。银行存款、固定资产都会被冻结，现在送史晓明，其实是害他。
　　可是这枚象征着不幸的私章，是不是也会害他呢？
　　“晓明，你有什么爱好吗？平时除了游戏还玩什么？”将手放在背后，叶文洁决定，还是送些小孩子喜欢的吧。
　　“数独，你会不？正好无聊可以玩一把。”史晓明两眼发光。
　　“数独？”叶文洁发出疑问。
　　虽说数独起源于18世纪初瑞士数学家欧拉等人研究的拉丁方阵，但是直到千禧年，英国人将它写成电脑程序，才逐渐开始在全球风靡。叶文洁没听说过数独，其实也很正常。
　　史晓明走到分隔阳台与客厅的书桌前，在白纸上画出了9x9的方格，并按记忆填写上若干个数字，才开始介绍规则：
　　“规则很简单，每一横列、竖列，每个宫都是由1-9的数字组成，并且每横列、每竖列、每宫数字都不能重复。
　　“懂了你就推理看看吧。”
　　说完，史晓明将位置让开，给叶文洁尝试尝试。
　　“你不玩吗？”叶文洁道。
　　“这题我玩过，你先熟悉规则。填完了我们再找难的试试。”
　　史晓明回到沙发削起了苹果。
　　“那你解这题用了多久？”
　　“半个小时吧，其实不难。”史晓明如实交代。
　　“那我试试。”
　　面对新接触的逻辑游戏，叶文洁莫名其妙和“小孩”较上了劲。
　　史晓明吃完苹果，感觉肚子有些涨，今天吃得有点撑。
　　早上吃了好多包子，还喝了万婉茹送来的牛奶。中午吃了一大碗番茄炒蛋盖浇面和一盘葱饱牛肉。
　　吃饱了就容易犯困，犯困就想睡觉，睡觉又得长肉，长肉晚上还要跑步……
　　“我解完了，你看看？！”
　　在史晓明神游天外时，叶文洁已经完成了答题。
　　“这么快？”
　　“还好吧，快十分钟了。”
　　叶文洁有些沾沾自喜，她好久都没感觉自己心态这么年轻了。
　　“我刚刚给你出的是简单难度，你再试试普通难度？”
　　其实刚刚已经是困难难度了，但是叶文洁的“嚣张”态度，让史晓明感到不爽，他决定提高到专家难度。
　　重新画好格子，填上新的数字。这次，史晓明决定站在旁边好好观摩。
　　叶文洁的解迷速度非常快，她对数字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度。
　　对比在红岸基地工作时，在繁琐冗杂的日常数据中寻找异常点，解数独实在是信手拈来。
　　凡是能用摒除法和数对法解决的空格，在叶文洁眼中藏不过一秒。不到半分钟，表格已经被她完成大半。
　　就在此时，叶文洁突然皱起眉头停了下来。
　　剩下的格子，似乎都不能通过直接逻辑解答出来。
　　但是她并不想用枚举法。在她看来，用上枚举法，其实已经是向游戏规则认输了。
　　“先将空余格子的所有可能性列出来呗。”看见叶文洁终于停顿下来，史晓明开始指挥道。
　　似乎解题思路要比她想象中复杂许多，叶文洁决定听从史晓明的提示。两分钟后，便列出了每个空格的所有可能性。
　　“然后就用枚举法，挑一个数字往里面代入吗？”叶文洁疑惑道。
　　如果是这样，这游戏也没多大意思。
　　“当然不是，这是逻辑游戏，不是运气游戏，”史晓明继续教学，“你之前解密的手段都属于单层逻辑。现在开始，要用到多层逻辑。”
　　“多层逻辑，有个适用性较强的方法叫做‘找链’，就是寻找逻辑链。”
　　说着，史晓明接过铅笔，也开始在草稿纸上比划：
　　“你看a列，只有两个空格，只有两种可能性。这格是数字a，另一格就只能是数字b。这种非a即b的关系，我们称为强链。
　　“你再看b列，有很多空格，这一格可以填数字abcd，这格可以填abce。这里填a，这里就不能填a。这种不能同时为a的关系，我们称它为弱链。”
　　叶文洁听到这里，点了点头，不过史晓明说的和她前面的解题思路也没什么区别。
　　“链和链是可以连在一起的，只要开端和末尾都是强链，逻辑就能成立。”
　　接着，史晓明用铅笔在表格上画出一条复杂的折线：
　　“强，弱，弱，…，弱，弱，强。
　　“你看这条折线，它的逻辑也是成立的。而这格子和首尾都相关，所以它不能填a，也不能填b，它是c。”
　　叶文洁感觉有一扇门悄然对她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