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情绪

　　“没什么事，你们先出去！”
　　常伟思屏退尽职尽责的门卫，将门重新合上。
　　把椅子扶正后，示意史强重新坐下，等他情绪稳定了些，才开头说道：
　　“我是说，你好好办案，国家不会亏待你的，人民也不会忘记你的。”
　　“是我不好好办案么？”
　　史强满腔愤懑急待发泄：
　　“丁仪我给的指导意见是密切追踪、私密看护，你们呢？嫌麻烦，整了个安全屋让人家住。
　　“二十四小时持枪站岗，三天两头还往人家屋子里面跑。现在他看到军方、警方就摆脸色。
　　“而且你们这么多天，和他的谈话信息也不肯同我们公安同步。
　　“叶文洁也是。满门忠烈、为国家做过贡献是很伟大，但是凭什么我申请正常问询不被允许？
　　“我爹史富不也是抗战老兵？战争结束不照样归田务农？读书人就了不起，做了贡献就高人一等、有豁免权了？”
　　史强顿了顿，继续开口道：
　　“耳机的事我真无所谓，就算有什么技术突破，论文不会属我名，专利也不会分我钱。
　　“可是呢，莫迪文你们不肯抓捕，要放长线钓大鱼。我错过的线索谁来补偿？
　　“你今天给我个准话。指望我破案，就把我权限里能知道的事通通告诉我。不指望我，我就按点打卡上下班，也能睡个好觉。”
　　该说的都说了，史强坐直腰板等待着首长的答复，无论是什么结果，他都问心无愧。
　　常伟思看着下属满是血丝的双眼，知道他已经连续熬夜好多天了。突然的情绪爆发，其实也只是他身体衰弱的警报。
　　“今天你先下班，回去好好休息……”
　　听到领导的答复，史强满脸失落，又感觉如释重负。男人的尊严催促着他转身离去。
　　“明天，明天有个联合作战会议。”
　　史强停下脚步。
　　“早上你先和小郑去接个人，然后一起参加会议吧。会议或许能解答你心底的疑惑。”
　　“明早先让郑途开车来我家接我。”
　　史强背着身子给完答复，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是脚步轻快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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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文洁看见史晓明将葱爆牛肉的大葱和青辣椒吃了个干净，唯独留下牛肉等她品尝。心想着，她要是也有这么乖的孙子就好了。
　　“你多大了，读高中了吗？”
　　叶文洁给自己夹了两筷子牛肉，然后端起盘子将剩下的倒进史晓明碗中。
　　“十六，马上读高中了。”
　　史晓明也不继续客气，迅速消灭盘中食物后，喊来服务员买单。
　　“听你口音，不像是京城人？”
　　“恩，不是，”史晓明喝完免费送的淡汤，继续道，“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京城人讲话总是“您”来“您”往的，眼前这小伙“你”呀“你”的，叶文洁反倒觉得是被当成了朋友。
　　“就在这附近小区，没几步路。”
　　见叶文洁没有起身的意思，史晓明主动站起来，对她招呼道：
　　“那走着呗。”
　　史晓明倒是不介意继续陪叶文洁聊天，只是在面馆很难有什么私人性的谈话，意义不大。
　　毕竟他还担负着，史强交代的调查任务。
　　叶文洁跟着走出了面馆。史晓明见她步履蹒跚，主动靠过去挽手搀扶着。
　　“你是叫史晓明吧，我喊你小明？”
　　“都行的，阿姨。”
　　“别喊我阿姨，我都快六十了，”叶文洁拍了拍史晓明的手，“我姓叶，你可以喊我叶奶奶，或者叶老师。”
　　“好的，叶老师。”
　　史晓明从善如流，他并不着急套话。叶文洁既然话匣子打开了，能说的事她自己就憋不住往外透露，不能说的事，现在问反而引起警惕。
　　“你什么时候来京城的呀，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菜？”
　　“初一来的。爷爷去世了，户口本没挂靠的，我爸干脆就把我户口直接迁过来了，”史晓明顿了顿，“吃饭就基本上在学校食堂了。在家就是我妈做饭，口味也没变化。”
　　“京城户口也挺好，高考轻松些。”
　　“宅基地没了，老房子不知道有没有被拆，田也被分出去了，祖坟这两年都没人扫……”
　　似乎是戳中了伤心处，史晓明话也密了起来。
　　“而且，我也没那么想上大学，读书太累了。”
　　“读书累吗？学习新知识难道不觉得有意思吗？”叶文洁不解道。
　　“和人交往太累了，上学要是只用读书，那可太幸福了。”史晓明回答道。
　　初中三年，他从普通话都说不通顺的小透明，混成了校霸级人物，别提有多艰辛了。
　　人一旦被推上高位，很多事都会身不由己。环境会逼着你往前走，身边人也会催着你做抉择。
　　就拿这次报复游戏公司和班主任来说，如果就史晓明一个人，他可以告诉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是和小伙伴们一起，他就必须拿出行动做表率。
　　叶文洁却会错意了。
　　她想起当年她做知青下乡那段时光，也是人生地不熟的，受了不苦。和人相处也很困难，特别是在那段无法说真话的岁月，每句话、每个字都得谨小慎微。
　　“你能叫我一声叶奶奶吗？我做梦都想有你这么机灵的孙子。”
　　叶文洁撒谎了，她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
　　随着年纪增长，精神力也逐渐衰弱。害怕在梦中说出心底掩埋的真相，她在很多年前就开始吃舒乐安定，从那时起，就再没做过梦了。
　　不过，要是有个这样懂事的孙子也不错。
　　“叶奶奶，您是丁克么？”史晓明好奇问道。
　　他也想过做丁克，一个人自由自在。
　　不过思来想去只存在两种可能：史强死得早没人管他；他不结婚被史强打死。
　　听起来都不是什么好下场。
　　“不是，不过我丈夫很早就不在了，有个女儿，”叶文洁叹了口气，“女儿也不在身边了。”
　　“那也挺好的，像您这样，婚恋市场最吃香了。找个老伴，就儿女齐全了，还不用自己生。”史晓明帮着出谋划策。
　　“我退休工资挺高的，暂时还不需要别人帮着养老。”
　　叶文洁翻了个白眼，这小破孩思维还真发散。
　　“那就不能急，得好好想想了。现在打着‘黄昏恋’的幌子骗遗产的也不少。”史晓明煞有介事的分析道。
　　“那要不你当我干孙子，我遗嘱留你一份，免得别人惦记。”叶文洁开玩笑道。
　　“我是无所谓，就怕我爸接受不了他突然多个妈，然后把我一顿揍。”史晓明摆手拒绝。
　　“咱各论各的不行吗？”叶文洁追问，倒不是她多想要孙子，只觉得和这孩子聊天挺有趣。
　　“叶奶奶，我给您出个主意，您先认个干孙女，给我留着，过几年后把她介绍给我当对象。
　　“要是成了，咱就是一家人，您就孙子孙女都有了，我爸也得开开心心管您叫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