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挑战贴

　　五月天。
　　晌午过后，正是烈日高照。
　　他已经感受不到烈日暴晒的痛苦。
　　他的心在煎熬，那种被放到烈火上烤出油烟的那种煎熬；他细细品味着煎熬的痛苦，仿佛看到了那个被煎熬的人。
　　他忍受这种煎熬，仿佛这样能减轻那个被煎熬人的痛苦。
　　他是杨开泰，已经六神无主的“呆小羊”。
　　凭自己的本事，他可以怒发冲冠，单枪匹马进去抢人，可是他忍住了，他知道虎入狼群，胜败各半。
　　他不怕自己死掉，他要救活心上人，虽然有些木讷，但他聪明。
　　远远地望着村庄里走动的人影，他的心在滴血，他怀着一线希望，大白天，那个禽兽不会行苟且之事，他的风四娘不会被玷污。
　　拴好马，紧紧身上的衣服，他撕下衣襟下摆，咬破手指，写下几个字：午夜时分，定取庄主人头，萧十一郎。
　　挑战贴。
　　这是从萧十一郎那里学的，他人单力薄，想出这个主意，想凭着萧十一郎的名气，先气势夺人。对方如果被他惊到，准备对付他的时候，风四娘也减少一分危险。
　　天刚擦黑，杨开泰已经等不及，悄悄接近村庄，前一天他跟踪过风四娘，知道具体位置。
　　大门口进出的人不少，他低下头，尽量不惹人注意，借机跟了进去，没有人注意他，因为给尉迟庄主贺喜的外人来了不少。
　　走到中堂的柱子后面，环顾周围没人注意他，他掏出挑战贴，手指用力，抠破刷漆的表皮，把挑战贴挂上，然后从容地离开，他知道马上就会有人发现。
　　没等他走到大门口，院子里响起敲锣声，有人喊道：“有刺客混进来了，赶快关门。”
　　离开尉迟彪的家院，杨开泰还在疑惑：“涂山四鬼被杀一个不剩，他老子还要张灯结彩娶姨太太，真是什么人都有。”
　　其实涂山大鬼被黑衣人砍头，头颅不知去向，尉迟彪已经知道，二鬼三鬼四鬼不见人影，他以为是替大鬼寻凶手。
　　他坚持娶四姨太是为了冲喜，用喜事冲冲晦气，如果不是大白天，他早就撕开捆绑的绳子一亲芳泽，与大老婆和两个姨太相比，四姨太是他最心动的女人。
　　锣声响起，有家丁来报，院子里发现挑战贴。尉迟彪笑笑说道：“一定是杀大鬼的人来捣乱，这里不是涂山，有我鬼手在，成不了气候。”
　　老管家张宝提醒尉迟彪：“东家，四姨太还关在房里，是不是冲着他来的？”
　　尉迟彪摇摇头说道：“江湖上确实有风四娘这么一号，但是我们神不知鬼不觉把她藏起来，等她就范之后，赶她走都不会走的。”说罢淫笑起来。
　　管家张宝知道东家修过房中术，阴邪功夫也有几分成就，涂山表面上是四鬼占据，其实还是他鬼手尉迟彪的。
　　大太太生下四个男丁头脑不健全，以为是自身遭报应，整天吃斋念佛不理任何人；二姨太三姨太不能生养，可能与庄主的阴功有关，正常女人被天天折磨，就算怀上了也会流产。
　　被庄主开发的女人异于常人，一旦享受上瘾，就欲罢不能，张宝身受其利。
　　他读过书，深知得其所利必虑其所害；乐其所成必顾其所败的道理，只是每次与姨太太偷偷行苟且之事，就利令智昏，虽然事后害怕尉迟彪知道。
　　这次娶四姨太，他觉得机会来了，整个庄子里数他最忙，有四姨太拴着尉迟彪，自己的机会就增加，不会每次都观察哪个太太是空房。
　　为了保险起见，他命人把四姨太屋子里的灯撤掉，他要保证四姨太安全，四姨太安全了，他将来的日子才会滋润。
　　整个院子里灯火通明，只有一间是黑屋子，这刚好提醒了杨开泰，他断定风四娘就关在那里。
　　趁着骚乱，他靠近黑屋子，试着推窗户，窗户里面拴着打不开，静悄悄地没有动静。
　　忽然有人高喊着火了，他急忙躲进暗处，旋即看到有火光，着火的地方靠近里院。
　　院子外的人看到火光，也拿着灭火的家什赶来救火，尉迟彪知道是有人故意放火，吩咐管家带人救火，他则找了一把椅子端坐大门口，等着刺客。
　　救火的人很多，护院的家丁在管家的吩咐下没动，他们在等着上门的刺客，虽然张宝希望老庄主死掉，那么四姨太都会是他的，可是如果刺客大杀四方，他也会遭殃。
　　杨开泰屏住呼吸，他发现有人把守房门，正犹豫间，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护院的家丁连声音都没有发出，倒地身亡。
　　黑衣人踹开房门，挥剑杀了冲出来的护院和丫鬟，家丁是自己冲出来的，丫鬟是被抓起抛出来的。
　　杨开泰怕来人对风四娘下手，摆开架势要动手，只见黑衣人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一纵身上了屋顶，不一会儿功夫，下面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
　　顾不得分辨是敌是友，杨开泰飞身跃进房门，找到藏在床下的风四娘。
　　风四娘被一个黑影抱住，以为是进了歹人，奋力挣扎，杨开泰掏出塞在口中的手帕低声说道：“是我，杨开泰。”
　　听到杨开泰的名字，风四娘啐了一口骂道：“快给我解开绳子，抱着我干什么。”
　　杨开泰面色一红，幸好黑影里看不见，他手忙脚乱解开绳子，牵着风四娘的手要走。
　　一阵吵嚷声传来，紧接着是一伙举着火把的家丁跑来，管家张宝和三姨太也在中间。
　　看到三姨太，风四娘一咬牙，伸手夺过杨开泰藏在腿上的匕首，怒斥一声冲了过去，他恨死这个婆娘，一腔怒火瞬间迸发。
　　张宝身为管家，也是尉迟彪培养出来的打手，一根软鞭神出鬼没，抢身挡在三姨太身前。
　　没等他发力挥手鞭，杨开泰一拳打在他的太阳穴上，身后的三姨太脖子喷出一道血箭，两人双双倒地，三姨太是被风四娘割断了喉咙。
　　家丁们四散逃亡，风四娘不解气，追上去一刀一个，刀刀致命。
　　杨开泰有些不忍，对风四娘叫道：“我们赶紧出去，别滥杀无辜。”
　　“滥杀无辜？这些人都是土匪，跟山上的土匪是一伙的，留着也是祸害，”说罢踢翻了倒地的三姨太。
　　杨开泰牵着风四娘往外走，路上横七竖八躺着护院的人，风四娘问杨开泰：“这些人是你杀的？”
　　杨开泰摇摇头说道：“我进来的时候没发现有人杀人，可能是刚才的黑衣人杀的，如果不是那个人把护院的人引走，我也找不到你。”
　　将近大门口，一阵叮当的响声引起两人注意，杨开泰想起自己留下的挑战贴，打斗的人一定在那里，于是对风四娘说道：“我留下挑战贴，好像有人在替我打，我得去看看，你先出大门，我的马在不远处的树林里。”
　　风四娘一瞪眼说道：“木头，人家替你打，你是为了救我，你说我能走吗？这家老爷也不是东西，索性一起杀了以绝后患。”
　　杨开泰被风四娘抢白，嘿嘿一乐说道：“那就杀回去，刚才我救你的时候，确实有人帮我杀人。”
　　说话间，两人到了大门口，鬼手尉迟彪与一个黑衣男人杀在一起，看身材，这个黑衣人不是帮助杨开泰那个人，那个人个子不高，这个人宽肩厚背。
　　尉迟彪号称鬼手，自然武功不弱，双手持一对判官笔，点、撅、划、扫，虎虎生风，黑衣人的武功显然更胜一筹，绕着鬼手飞速旋转。
　　鬼手找不到黑衣人，气得哇哇怪叫，一个不留神，被黑衣人抽刀劈下。一颗头颅落地，一腔血喷得老高。黑衣人顺手插刀入鞘，一副神定气闲的样子。
　　杨开泰发现黑衣人正是杀涂山四鬼的人，双手一抱拳说道：“多谢大侠援手，杨某不胜感激。”
　　黑衣人冷冷看了一眼，打个呼哨，只见一匹枣红马飞奔进来，马背上拴着四颗血呼呼的人头，正是涂山四鬼的人头。
　　黑衣人翻身上马，把四颗人头丢在地上说道：“这里五颗人头，你去挂在大门上，剩下的散兵游勇遣散。”说完脚后跟一剋马肚子，枣红马嘶叫一声，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