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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问结束,
石坚带队回到了县衙,吩咐手下将许浪平的尸体送到停尸房,等待仵作钟伯的进一步解剖,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
而自己则亲自去向县丞欧阳伦,禀告命案的进展报告。
回到县衙,见到县丞欧阳伦的一刻,欧阳伦正坐在县衙后院的小亭中喝茶,喝的是小碧螺春。
味,初微苦,而回味甘甜。
岂非像人生的许多事一样,都要先吃点苦头,才能品味回味的甘甜。
欧阳伦的年纪刚过四十不惑,面容白净,脸上留着两撇官员们常留的长髯胡须,这样会让自己显得更有官威。
身上穿着贴身合体的官服,平日里即使不升堂断案,也很少脱下。
十年寒窗换取的功名加身,
这身官服不仅代表着权力,也藏着他一些难忘的回忆,
权利和回忆,岂非都让人不舍。
欧阳伦的眼睛很亮,即便时常微眯着双眼,仍有精光蕴含,神光内敛,
石坚一只脚刚踏入县衙后院的,欧阳伦便看见了他,冲他微笑招手,示意石坚坐下一起品茶。
石坚曾不止一次怀疑,隐水县的县丞欧阳伦,也是一位修习内家罡气的高手。
若是普通的读书人,可养不出欧阳伦这般的体态和精气神。
欧阳伦坐得十分端正,即便是在闲庭小憩,也像端坐在公堂之上,一板一眼,十分的正派。
可惜,许多人是表里不一一的,真正能做到表里如一的人,这个世上,少之又少。
越是贪图外在,越是漠视内心的情感,
当一个人越发的无情,也许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很快,欧阳伦就会让石坚去干一件他本不想干的事情。
石坚已在欧阳伦对面坐了下来,欧阳伦将一杯滚烫的热茶,递到石坚的面前,
“石捕头,带队辛苦了,那命案可有什么头绪吗?”
欧阳伦口中的,当然就是昨晚发生的如月酒馆的命案,隐水镇至少已经有半年没发生过命案了。
“回大人,死者是如月酒馆老板许仙倌,死亡时间是昨夜三更天,伤口有两处,致命伤是胸口的一击刀伤,一击毙命,凶手应该是用刀的高手,几乎只在瞬息就结果了许仙倌的性命,死者没有留下挣扎的痕迹。”
一面听着石坚的讲述,一面小品了一口杯中细茗,欧阳伦的面上依旧如春风拂面,波澜不惊,只是微微点头,便继续问道。
“嗯,莫非是入室抢劫杀人?城中最近可有盗匪?”
“根据酒馆众人描述,暂未听到有钱财损失,凶手的作案动机尚不明确。”
“嗯,若不是为了钱财,那便是人情债了,死者可曾与人起冲突?可曾与人有旧仇?”
“暂无。”
石坚并没有把段非的事迹说出来,多年的公差经验告诉自己,提供无用的信息,远比没有线索,更讨人厌。
而欧阳伦的这番问话,显然也是在例行公事的问答,甚至死者是谁,他也并不在乎。
他唯一在乎的是自己的政绩。
“死人不可怕,只要把案子破了就好。”
欧阳伦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是低眉凝视着茶杯,用杯盖拨开漂浮的茶叶,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提醒石坚。
石坚怎么会听不懂欧阳伦的弦外之音,当下拱手表示,
“此案,属下必当竭力而为,早日破案,请大人放心。”
欧阳伦放下茶杯,轻笑着摆了摆手,旋即话锋一转,
“呵呵,石捕头,倒也不必,如此激动,你误会本官的意思了,石捕头你的办案能力,本官和隐水县的百姓都是有目共睹的,我当然相信石捕头你早晚能侦破命案,缉拿真凶,将凶手绳之以法,只可惜,这当中还是有一点问题。”
石坚不解,
“什么问题?”
“时间问题。”
欧阳伦微笑注视着石坚,像一只化皮的千年狐狸。
石坚皱眉,“大人准备给在下多长时间破案?”
欧阳伦挽起衣袖,淡然微笑着伸出三根手指,“三天。”
石坚心下一紧,“三天?”
欧阳伦笑了笑,语气很坚定,
“没错,三天,实不相瞒,很快皇城钦点的大臣就要来汴州巡访,在这个节点上,不能出错。”
欧阳伦所指的出错,当然是指县衙里决不能有破不了的悬案。
近三年了,隐水县的民生安居乐业,欧阳伦在石坚等人的帮助下,破获了几起往年旧案,政绩斐然。
而如今,欧阳伦已年过四旬,正是做官的当打之年,京城那边,他早已托人打点了关系,只要这次巡访没有意外,他很快就能从这七品的县丞,往上大跃一步。
也许一步进龙门,也未尝不可,所以,决不能出错。
“若是三日破不了案呢?”
“天命无常依,人力有穷尽,若是三日之后,石捕头仍不能破案,那咱们也许只能试试别的旧方法了。”
欧阳伦的语气依旧淡泊如常,但是眼神却徒自阴冷了几分。
石坚当然知道欧阳伦口中的旧方法是什么方法,那就是找一个替罪羊,要么屈打成招,要么在牢房里找个重罪之人,威逼利诱,骗其画押顶罪。
这方法不但旧,而且老。
老方法通常有效,
但老方法不一定是好方法,因为这个方法只能治标不治本。
而且,首先得学会一件事,
学会出卖自己的良心。
好在这件事并不难学,而且很多人一学就会。
可是石坚呢,他想不想学,他不想,
有些人出卖良心很容易,
而有些人,则到死也学不会,这也许是天分在作怪。
人的善恶,是从什么时刻开始划分的,善恶的标准又是什么,
这些石坚没有空去想,也不能去想,
他想的只有一件事,能做的也只有一件事,那便是,破案。
越快越好。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欧阳伦说的那句,
“死人不可怕,只要把案子破了就好。”
几句闲聊之后,日暮渐渐,看着天边升起的晚霞,石坚找了个理由结束了对话,
“时候已经不早了,下官便不打扰大人了,先行告退,至于案件,在下自当竭力。”
“如此甚好,那石捕头早日回去歇息吧,多多保重,本官便静候石捕头佳音了。”
石坚拜别了欧阳伦,
带上如月酒馆命案的卷宗,心情有着几分沉重地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回家,无疑是个美好的字眼,却常常最容易被人忽视。
石坚现在就很想回家,他想静一静,理一理脑海里的思绪。
每个人都有家。
但不是每个人回家,家里都有人等他。
石坚的家里有,他有一个女儿,名叫石兰,今年方年满十八,容貌继承了母亲的优点,没有倾国之姿色,却也并不平庸。
天边的晚霞升起,石兰穿着朴素,正用挽起衣袖的双手,从家门口的一方竖井中打水,准备打水做饭。
眼见父亲顺着晚霞的余晖,正向着家走来,石兰放下水桶,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冲着石坚露出一抹月牙般的微笑。
看着面露笑容小跑奔向自己的女儿,石坚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一刻,石坚内心再次坚定了要将凶手捉拿归案的决心,只因为他的身份,
他是一个捕头,他的职责便是守护万家灯火,让每一个归家的人都能感到安心,让每一个家庭都不再破碎。
这个宏愿很大,他也深知个人的渺小,但是他不得不做。
每抓一个犯人,这世间的罪恶,便减少了一分,这是他的赎罪方式。
每抓住一个犯人,就可以挽救许多可能无辜受害的普通人。
十三年前,东郊匪患,石兰的母亲,石坚的妻子徐氏,被流寇入室抢劫杀害,年幼的石兰本也要惨遭毒手,
不幸中的万幸,当时一位游侠经过,击杀了流寇,拯救了年幼的石兰。
游侠无所图,只是在临走时,留下了这一句话和自己的名号,
那个人便是七星之首,游天心。
“救一人,便是救苍生。”
这句话,几乎成了石坚后半生打击罪恶,破案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