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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得城内，温度相较城外，要缓和不少。
北国寒凉，坐落在北寒城后的连绵雪山，积雪终年不化，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添一抹神圣。
从城门引来两匹马，两人纵马而坐，至于老翁身体不便，乘坐马车。
他那柄重剑，却是贴身悬于身旁，不显山水，若莫欲还负剑上马，只怕这军马不受。
城内一派祥和景象，包罗万象，街道繁华，人烟昌盛，商贾林立。
小筑歌台乐悠扬，酒香四溢腹馋汤，闲谈叫卖声更是连绵不断。
内城方向，殿宇楼阁，虽谈不上金碧其外，倒也气派非凡。
经过沧桑岁月的洗礼，更显古老巍峨之气，以城入画，以山点缀，尤是宏伟。
北寒以教掌国，也不似南国那般规矩颇多，大多命令执行，与民之道都是执教、执事以及众位长老在督促落实。
他这个教主，除了决策性事件，其他倒是有点甩手掌柜的意思。
方才动身又是一人独行，往返而行也不引人注目，毕竟普通百姓可没机会见一见极少抛头露面的教主。
即便莫欲还每年都来，城中也有关于蛮风霄的传闻，可那也只是传闻。
面对百姓，他不露圣威，平日出行亦不摆君仪，与民同乐，共享盛世。
北寒在他的带领下，定能再现昔日辉煌。
“方才那一剑，可有名字？”蛮风霄出声询问。也不再加个称谓，就怕令莫欲还又起肝火。
眼见他这般小心翼翼，莫欲还心有所动，脸上还是面无表情，淡道：“并无称谓，九剑，便是九剑！”
蛮风霄心想，那这第七剑就叫七剑？
踏天九剑，重剑之仙，果然言简意赅！
拳法本身，终究是血肉之体，未许载物，输了也不丢人。
应声点头，蛮风霄独自思量，天下剑仙南国居多，不知和他们比，自己又有几分胜算。
若皆是如莫欲还这般雷霆万钧，这南国，他还真得再考虑一番是否准许蛮音前去。
当然，以自己得到的消息，南国剑仙也并非都能为国所用，至少那天下第一城，便是如此！
抬眼再望，莫欲还看到莫静萱所在的那片山域，似有一片红粉灿烂，美如云霞。
“你……”踌躇片刻，莫欲还转头询问。
却被蛮风霄一口打断，略显傲娇道：“秘密！”
说罢，策马加速，带着两人前往雪山。
莫欲还看的仔细，那里是静萱沉睡之地，现在开满了梅花，是她最想时常观赏的北国梅林。
正值七月下旬，便是北国也不多见，蛮风霄这样的柔情壮汉却为她栽得照料这满林梅花，也算用心！
梅园。
这里只留莫静萱在此，她曾说雪落梅花香自来，踏雪寻梅白首间。
虽未能如愿，可蛮风霄做到了，这雪山之雪不化，这梅花暗香浮动，亦能常开不败。
这一缕缕幽香寒雪，是她对红尘的孤傲，更是她对生命的温婉纯净。
“便是猜到你又是提前来了这里！”从蛮音身后走来，白媚轻道。
“白姨！”愣了一下，蛮音倒是没想到她今日来的这般早。
往年白媚都是在他们祭拜结束之后，独自带上一壶酒，点上一盏灯，彻坐整夜。
白媚这半生，一样坎坷。
说起来她的命运与莫静萱很是相像。
自从蛮风霄的父亲，她的救命恩人逝去，唯一的依靠就只剩蛮风霄。
毕竟蛮风霄的父亲早就有意将白媚许配给他。
如此说来，倒显得是娘亲捷足先登了。
可白媚从未怨恨过莫静萱，甚至姐妹感情尤为深厚。
这些蛮音都看在眼里，尽管表面上防着她，可在蛮音心里，一直都称她为姨娘。
只见蛮音手提一个花篮，篮子上编织着根根梅枝。
里面备好了香烛点心，还有一壶温好的清露梅花酿，这是莫静萱生前最爱的酒饮。
北寒寒冬之际酷冷难耐，便是男儿也会多饮几杯烈酒御寒，可她不喜这份烈辣，于是自采梅花清露酿以柔酒。
在蛮音的香囊上，也贴上一朵刚刚绽开的香梅。
蛮音自然是在等蛮风霄和莫欲还，这个时间，他们应该打完赶来了吧，至少往年是这样的。
白媚伸手取来左手篮里的一些香，放下香篮，将其点燃，歉道：“今日自作主张，先点敬一束！”
叩礼结束，白媚美眸里涌现一分晶莹，轻轻拭去，嘱咐道：“你爹和你舅舅稍后便到，再稍候片刻，白姨先行离开！”
离开时，她面带欣慰的笑意，由衷的替莫静萱开心，蛮音自小便聪明伶俐，如今已能独当一面。
当她的背影落及蛮音的眼中，心中却不由得牵扯一分，心疼不已。
在白媚带来的篮子里，还有一对泥人，一个像娘，一个像白姨自己。
泥人虽小，可惟妙惟肖，十分传神。
爹爹也曾说过，她们两人姐妹情深，白媚更是曾以性命相护。
当年莫静萱初来北寒，还是白媚第一个视她为友，带她领略北国风光。
彼时的蛮风霄根本来不及顾及儿女情长，冷落了她，若非白媚替她挡除委屈与压迫，莫静萱又怎能以这样的心境偏爱这风雪梅花！
拿在手里，蛮音脸颊不自觉浅浅笑着，泪滴却滴落在泥人脸上。
这一刻，泥人也如同人一般泪流不止。
原本平静的梅林，却吹起一阵柔风，虽在雪山之下，却温柔舒适。
片片梅花花瓣随风摇曳，这些梅花在雪的默默陪伴下，朵朵娇柔，颇有几分醉酒佳人的韵味，娇俏清美。
这一幕让蛮音眼帘闪过一道别样的色彩，仿佛娘亲感受到了她的心绪，前来安慰。
将泥人放在莫静萱墓前，又顺位摆放好点心，温酒和娘亲爱吃的水果。
蛮音心酸不已，尽管蛮风霄百般疼爱，可来自娘亲的那种呵护，她在白媚身上才能感觉到。
“娘亲，您也觉得白姨不该如此孤独吗？”蛮音乖巧跪于墓前，泪眼婆娑，有些哽咽道。
风，不由得吹的更盛。
竟卷起点点飞雪，裹携着梅花，飞舞在疏影横斜的梅枝之间，围绕着蛮音。
远处，见及变化的白媚柔唇紧咬，脸颊上清泪滑落。
回眸间，泪水和着飞雪，一并点在梅花之上。
却见围绕在蛮音身边的雪花和花瓣，又轻柔的飘向白媚。
她知道，这是娘亲给出的暗示。
左边，依稀见得三个人影，正是赶来的蛮风霄几人。
蛮音努力平静心绪，不由有些意外，往年都是爹爹和舅舅两人而已，今日怎么还多了一人。
虽简单修饰一番，这楚楚动人的模样，更像了莫静萱一些。
“音儿，快来拜见你师公！”蛮风霄那充满磁性的嗓门从远处传来。
待三人走近些，蛮音这才看清父亲所说的师公，欠身道：“蛮音见过师公，见过舅舅！”
在看及蛮音的一瞬间，老翁有些混浊的眼睛里，竟猛地闪烁清明，嘴唇颤抖，道：“像，太像了！”
莫欲还也明显愣了一下，这才过去一年，蛮音就出落的有莫静萱九成像，比之当年的她隐觉更加温婉。
“好孩子，快快请起！”神情恍惚之后，激动间老翁差点摔身倒下。
出手搀扶时，莫欲还惊容满面，怔怔的看着老翁。
却被回以安心的神色，不让他声张。
然后，莫欲还掏出一本书，递给蛮音，目光柔和道：“这本莫家绝学，送予你！”
接过来，书面写着‘锻沙诀’三字。
“谢谢舅舅！”蛮音脸颊上尽是喜色，灵巧道。
作为莫家唯一的传人，莫欲还也给不到旁人。
先前不给，是因为她年龄尚小，此番她要出远门，也是时候传授。
这锻沙之术，自己用不着。给蛮音用以防身也是不错。
可这个举动却引得老翁不满，佯怒一句：“臭小子，你舍得让姑娘练的灰头土脸吗？”
一句话，让莫欲还囧促不已。
倒也是事实，不过不仅仅是锻沙，也可选择性修习御沙之术，用来防身脱身都是好的。
这么想着，自己好像还真没什么可送的，当年妹妹可是好好吐槽了这锻沙经历。
虽已站临剑仙之列，可除了重剑，剑诀心法，别的也别无选择。
能让莫欲还吃瘪，还得是他的师父。
有先前的前车之鉴，蛮风霄在旁边牙关紧闭，附和点头。
“师公莫怪，既然舅舅做礼送予我，自然有他的道理，音儿很喜欢！”甜甜一笑，蛮音赶紧解围。
好啊，小棉袄漏风了，在白媚面前她都不曾为自己解过围。
蛮风霄看在眼里，几分醋意油然而发。
连连点头，老翁越看越喜欢，这丫头机的灵劲儿不比莫静萱差，也一样惹人喜爱。
待祭拜之后，老翁才终于泄去强撑的那口气，倒下身体，已至油尽灯枯之境。
莫欲还和蛮风霄两人同时出手，将老翁身形稳住。
先前的柔风再度吹绕，围在老翁身侧。
那片飞雪竟然在这样的温度下融化为雨，如同真人泣泪一样潸然泪下。
“师父！”莫欲还心急如焚，可不懂医术，只能束手无策。
“前辈！”蛮风霄也是如此，又怎么能想到，老者从方才精神矍铄到气若游丝，变换太快！
“师公！”蛮音惊呼一声，连忙伸手把脉，难过道：“这毒已经沉浸多年，深入骨髓。”
“又心绪波动甚大，师公这才阻挡不住！”蛮音看着两人，紧张道。
随后，拿出一柄小刀划破指尖，一滴滴滚烫的血液滴入老翁嘴中。
已有闭合之状的眼睑，奇迹般的缓缓睁开。
“好孩子，不必再费心力了！”老者的脸色这才有所好转，不可思议的看着蛮音，沙哑道。
老翁能够感觉到，蛮音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只不过这也只能维持一点时间。
哪怕只剩一口气，他也想用最后的时间，再多陪陪莫静萱这个苦难的孩子，此生便无憾事。
环视三人，老人神色中饱含释怀，慈祥道：“都去吧，让老朽再陪宝贝徒儿说说话。”
接着，在几束目光的注视下，老翁靠在莫静萱墓旁，这才安然而逝。
“前辈，一路好走！”这一次，蛮风霄恭恭敬敬拜礼躬身，沉道。
莫欲还默不作声，机械般僵硬的身体行动着，直到安顿好师父的尸身。
蛮音此时已有哭腔，哪怕是她也一样无法挽留老翁的性命。
刚刚才相认的师公，只是一面便作阴阳两隔。
哭不出来，只是静静的看着，眸色中坚毅万分，那完整的仙书她定要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