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意

　　刺状暗器飞至半途，竟陆陆续续分裂成了两枚，如此一来，便是漫天数不清的刺芒向着两人的方向急速飞去。
　　常宣灵得意地冷笑。
　　想当年，死在她这毒刺之下的人不计其数，其可怕的实力在玄冥教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这一边，侯卿却是丝毫不显慌乱，气运全身，无形气劲勃发，在周身形成一个屏障一般，仅凭一只骨笛，就格挡开所有飞来的利器。
　　本就分出一部分注意力的他此刻也全然将常宣灵拙劣的计划看在眼里，只见他转身一个侧踢，正伸着一双利爪就要抓向一旁少女的常宣灵被这一脚正中后背。
　　“咔——”的一声。
　　随着这清脆的骨裂，她的身体像一副快要散架的木偶轰然向一旁的石壁砸去，然后重重地落在地上。
　　“噗”的一声，从常宣灵口中喷涌的鲜血将地上染红了一大片。
　　她终究还是没得得逞。
　　“虽然不知道你为了什么这么拼命，但你这确实是在找死！”
　　听闻这话，常宣灵抚着胸口艰难地抬头，见那人已经步步紧逼向她走来，那一双血红的眸子里，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
　　她能感知到眼前人一股骇然气息突然暴涨，一团红色气息萦绕其身，身上那股摄人心魄的气机已然形成实质。
　　常宣灵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命悬他手，胸口犹如撕裂一般剧痛无比，想起还在渝州城等着自己回去，已经命悬一线的大哥，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常宣灵第一次感受到了对死亡的恐惧。
　　可她现在这幅模样，与死又有何异？
　　如今，竟是落得个连死也没能和大哥死在一起的下场。她绝望地想着，一边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发现自己已无退路。
　　“死就死，不过老娘死前，总要拉个垫背的”
　　说这话的白无常似乎铆足了最后一丝气劲，活脱脱一副鱼死网破的气势。
　　看出她已是强弩之末，不想再过多于和这人纠缠的侯卿却是轻叹一声，身形侧闪躲开的间隙，浩然内力却是流转于掌心，一掌击出，正中常宣灵后背。她整个人就像是脱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
　　常宣灵突然强行运动，硬是在半空中将身躯扭转了过来，接着一柄半尺长的短剑从她的袖口射出，直直冲向了角落处的女子。
　　剑身萦绕着丝丝淡薄的黑气，像是一条突然发起攻击的毒蛇，闪电般向少女飞来。
　　“怎么……”
　　那一刻少女还未做出反应，眨眼不到的瞬息，一只骨节分明无比修长的手骤然握住了破空而来的短剑，闪着锋芒的刀尖，在离少女的面额只剩下一寸来长的距离停了下来。
　　抬眼，发现正是男子赤手接住了这柄短剑。
　　她看见他右眉眉峰处那三个红色勾玉形血滴，在他白皙冷峻的面容之上显得极为勾人心魄。
　　山洞的另一边，被一掌击飞在地上滑行了好长一段距离的常宣灵感觉自己几乎要晕厥，若不是强行调动体内最后一丝罡气，只怕会立刻咳血而亡。
　　稍微缓过神来，只听着虚空之中一阵呼啸声，那把原本属于她的短剑擦过她惨白的脸颊，削泥一般直插入离她不过一寸的岩石地之中。
　　青灰的岩石爆裂开来，溅起灰烟石子。
　　“你若执意寻死，我不介意现在就杀了你……”言语依旧冰冷，却带着前所未有过的煞气。
　　即便只与这人打过几次交道，知道眼前这家伙性格古怪，一向不会按常理出牌。
　　但此时常宣灵莫名地感觉到，在这一刻，这人是真的怒了。
　　常宣灵大惊失色，不过，没想到他竟会饶她一命。
　　转念一想也知道此次已经把这位尸祖大人得罪得不轻，凭自己的本事，这泣血录定是拿不到了。
　　若是真死在这里，那便是连大哥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当下，她便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眼神畏惧地紧锁着眼前的人，豁然拔出地上的短剑，凭借残余内力运起轻功，跃向洞外，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随后，上一刻还周正而立的侯卿颓然松懈，整个人像是脱力一般站不太稳。
　　“你怎么了？”一旁少女看着眼前的男子一脸痛苦地模样，上前去扶。
　　她不明白是那穿白衣服的明明未伤他分毫，又怎会这样一副力竭的样子。直到她看见男子已然变黑的掌心。
　　他抬起刚才那只握过剑柄的手，只见掌心一片血迹。顷刻之间，一条条青紫色的血丝从掌心处蔓延开来，像是一团能侵噬血肉的活物，转眼便占据了他整手掌，还有着愈演愈烈的攻势。
　　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
　　侯卿咬着牙极力地克制，浑身上下已被这毒发一般的感觉折磨得痛苦不已。
　　“你的手！”少女惊呼。
　　她看见侯卿手上的血线纵横交错犹如黑雾一般慢慢扩散开来，已经绕上腕处。
　　“暂时无碍”
　　原本已经开始有些失神的侯卿被她这一声震得清醒了些，他硬撑站立着，语气还是弱了许多：“只是十二个时辰内我必须找到一活物换血，不然，我就会……”
　　“活物，怎样的？”少女连忙问。
　　侯卿将身后红伞取下，从伞末的玉轴内，取出一根大约半尺长的釉面长管，一头尖，上面还雕刻着神秘的文字，由朱砂描刻。
　　上回这泣血录在天师府中被他亲手断毁，虽然功法已被他写在身上长袍之上，如影随行，但也不妨碍他再做一个，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他也没想到，这么快便派上了用处。
　　“只要能取得一管，便可……”说话间，侯卿的气息已经更为虚弱，冷汗顺着脸颊直流，沁湿了衣襟。他感觉不妙，虽然一旦碰血便会让他气机减弱大半，可绝不会同这回这般痛苦，离十二个时辰还很远，可他已经感觉自己的神志涣散，凝聚不了气劲。
　　那白无常所修功法也不过就沾染着尸毒，而他长年与尸体打交道的人又怎会惧怕尸毒。
　　侯卿不解，强忍着毒发一般的痛苦，他尝试着运转丹田处内力，忽然感觉一阵剧痛至丹田传来，毒气！
　　他恍然明白过来，那白无常体内不但蕴含着尸毒，而是千尸万毒，除开吸食尸气之外，想必还以各种毒物浸泡全身，用以修炼她的千尸万毒掌。
　　万没有想到，他会有一天在这无常小鬼这条阴沟里翻了船，也没有想到偏偏是这个紧要的时候。就在他无比懊恼时，这股毒气已经窜流至他周身静脉，加剧了泣血录的反噬，只是片刻，他的视线就已是模糊不清，眼前一片暗红。
　　他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声音已是细不可闻。
　　“我……”
　　“你想说什么？”少女附耳过去。
　　侯卿已经感受到自己的感知正在一点一点消失，到最后只见少女的嘴唇翕动，他却无法再做出任何回应，只能任由身体一沉，随后重重地砸向地面。
　　“喂！你再说清楚点，”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少女看着倒在脚边的男子还未缓过神来。
　　“是不是无论哪种血都可以啊？”
　　少女怔愣地站在原地。
　　这算怎么一回事？
　　这两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眼前，又一言不合地打了起来，明明占据上风的男子此刻却又倒在了地上，她就像看了一场戏，演完了，还得她收拾残局。
　　但是不管怎样。
　　她蹲下身去，拾起滚落在一旁的暗红色长管，好奇的研究起来，发现不论管身内侧外侧，都刻着繁杂的文字，应该就是他们口中，这泣血录的功法符文。刚才那女子拼上性命也要抢夺此物，看来，这或许还真是个宝贝。
　　她看了一眼地上已经不省人事的男子，想起刚才他说只要找到一活物换血便能活。可现在正值烈日当空，即便有山林野兽伏藏，但只要太阳不落山，山林间便极难遇见一个活的。
　　恐怕到那时候，这人就真死了。
　　不过……这人毕竟也算救了自己一命。
　　思虑片刻，少女的视线落在自己手腕处，又看了看已经不省人事的男子，随即选中一条较为明显的血管，眼睛一眨不眨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