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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曹达像过了十年那么煎熬。
客栈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雨,来了多少江湖客,死了多少人,却从未这般死寂。
只因客栈中住了两位神秘之客,一位是近年来在江湖中声名鹊起的月影门王大高手之一的黑狐针万晓雨,一位是当年替五王爷拿回腰牌的万家后人万三刀。
江湖上关于万晓雨的故事几乎没有,只知道她在月影门五大高手中排名第五,她杀过什么人,有什么毒招,用什么针法,是个谜。
在没到马镇前,万三刀是什么人,无人得知,但在向常家下战书之后,当着常喜的面一刀结果两人,又杀了横行东部的强盗头头,似乎是一夜闻名。
曹达已经两夜未眠,眼皮在打架,却不敢睡觉,生怕错过了什么。
现杀的牛肉卤好,端上桌,倒上酒,万晓雨及仆人便下了楼,在昏暗的灯光之下进食,那婆婆叫做孟婆,好酒,每喝一口,都似乎是在等一个要赴黄泉的人,她的表情很和蔼,却令人不寒而栗。丫环叫珠儿,长得活泼可爱,也喝着酒,她似乎很挑剔,把筋都挑了出来,像是在挑一个人的血管那样,整整齐齐地排在桌上。
这几年,月影门屠杀不少正义之士,只因这些人负了情,被杀之人都有一个共同的伤口,就是命根子没了。为此,江湖赋予月影门邪门称号。
曹达打着哈欠,盯着楼梯口,他猜测着,万三刀与万晓雨定是认识。
门“吱——”一声被推开,万三刀出了门,又关了门,拖着长长的步子,慢悠悠地下了楼梯,他并未走到万晓雨前面,而是选择在楼梯口下面的桌子,也是正对着大门的位置坐了下来,挥了挥手。
曹达会意,把早就准备好的牛肉和酒端上桌。
“客官,你睡醒了啊,这是刚出锅的卤牛肉,你看合不合胃口。”
“放这吧。”
万三刀背对着万晓雨,开始喝酒吃肉,他吃得很慢,似乎在数着成长的日子,想着儿时被父亲扛着走路的脚步。
终于,万晓雨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万三刀桌前,面对着面坐下,她给自己倒了碗酒,喝了一大口,放在了桌上,盯着万三刀看。
曹达凭住了呼吸,他生怕这两人打起来,空气似乎也静止了。
万晓雨的眼神是幽怨的,似乎眼前之人是负过她的情郎,又似乎是伤了她心的亲人。
万三刀的眼神是麻木的,他视而不见,手中的那一片牛肉,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生怕吃完了没有下一块。
孟婆和珠儿则停下了筷子,似乎在等候命令。
杀意正浓。
曹达喘不过敢来,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抖了下手,动了下脚,勉强倒了碗酒喝两口,企图镇住内心的恐惧,他甚至有些后悔留下来,但又无比好奇。
终于,万晓雨打破了死寂。
“你还是这个样子。”
“哼。”
“要不是门主告诉我你来报仇,我还不知道,你一个人来,不是送死吗?”
“谁生谁死,现在还不知道。”
“你和他都那么自负,可又有什么好下场,要不是高爷,你也活不了这么久。”
“我没求他,也用不着求他,我能活多久,自有天定。”
“难道,你就不看我一眼吗?”
“有的人,放在心里就是,看了又能怎样,回不到以前了。”
“你说得对,我们都回不到以前了,要怪,只能怪生在这样的人家,我走到今天,也是因为他。”
“自己选择的路,不要怪谁,他已经死了,对与错已经不重要。”
“可我恨他。”
“那你还来做什么?”
“可他毕竟是我爹,这仇不报,我睡不好。”
“是吗,我可听说月影门的人是笑着杀人。”
“你是不是也认为我们是一帮妖女?”
“正与邪,谁也说不清,谁也道不明,做自己便是。”
“你成家了吗?”
“大仇未报,何以为家。”
“过了明日,你便可以挣脱身上的枷锁了,好好活着。”
“我一直活得很好。”
“当初我离家出走,你们为何不找?”
“就算找到了,你还会走,他不是神仙,算不出为你许的亲事好不好。”
“可要不是他,我也不会伤得那么深,我伤了,他也不替我出头。”
“但也不至于要人命,你杀了人,债还得他来还,要不是还债,他也不会来马镇,本已经收了手,只为讨五王爷欢心,请他出面说情,可谁知道——”
“这些事,为何我不知道?”
“你不需要知道,一位父亲,总是要为孩子做点什么。”
“可你也应该告诉我。”
“告诉你,我可不想和月影门有半点关系,他也不想,得知你加入月影门后,他几天没吃东西,几夜没睡,人老了不少,我从未看见他如此伤心。”
“我也是万不得已。”
“别说了,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真的一点情义也没有了吗?”
“正邪不两立,好自为知。”
“你和他一样,自以为是正,可你们的正,又有什么好结果,我是邪,但我活出了自我,现在生活的每一天,我都能睡好觉,我的命运不再由男人主宰。”
“那我要恭喜你,不过,你是你,我是我,虽都姓万,但是路人。”
“好一个路人,保重。”
万晓雨起身上楼,孟婆和珠儿也离席,经过万三刀桌前时,二人也欠身行礼。
万三刀摇了摇头,继续喝酒吃肉。
曹达松了口气,脸上带着一抹微笑,在柜子上取了一只碗,抱了一坛老酒,来到万三刀桌前坐下。
“客官,我陪你喝。”
“甚好。”
“方才那位小姐,瞧着像是你的朋友?”
“喝酒。”
“好,喝酒。”
万三刀不说话,但眼神忧郁,带着一缕忧伤。
曹达也不说话,他在想着明天常家庄的场面,想着关了店门与万三刀一同前往。
这更像是离别的酒,亲人与新人离别,朋友与朋友离别。
江湖的酒,一向如此,不是生离,便是死别。
马镇的夜,静得可怕,只听见秋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发出一声悲怜。
喝了半坛子酒,万三刀有些醉了。
“你不像是个店小二。”
“那我像什么?”
“倒像是个隐世之人,这两天你不惊不慌,凡夫俗子可没你这般能耐,何况你酒量还好。”
“爷,瞧你说的,我就是个店小二,这客栈处在乱世,不知道换了多少掌柜,我见过太多的悲欢离合,看透了世间百态,但我就是个小人物,经营这客栈,我才能活下去,这酒也管够,无儿无女,只有个妻子,日子过得平凡有趣。”
“有趣,确是有趣,可在我看来,你才是个明白人。”
“江湖的这坛酒,喝的人会醉,倒的人不会醉,这客栈里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江湖,但我的江湖就只有这一个,我那女人开心了,我就开心。”
“我见过她,是个贤惠的妻子。”
“是吗,可她就是话多了些,这些年跟着我,也受了不少的惊吓。”
“来,喝酒。”
“我敬你。”
曹达感受得到,面前的这个男人,心里有许多的苦,却无处宣泄,兄妹不相认,想必经历了常人所不能想象的事,何况明日大战在即,生死未卜。然而,就当曹达为万三刀感到担忧时,一个人熟悉的商人推开了客栈的门。
棺材铺的掌柜谢木匠。
曹达立即站起身来道:“谢掌柜,住店吗?”
谢木匠六十有余,双目烔烔有神,腰间别着一把斧头,他露出几颗大金牙,笑道:“今儿生意不错嘛,给我间上房。”
曹达便走向柜台,拿出名册登记,一边与谢木匠说话。
“有些日子没看见谢掌柜了。”
“是啊,生意不好,也没敢来投店,路边找个马棚便是。”
“现在有生意了?”
“有了,我听说明日有人要到常家庄闹事,马家庄还派人去东州求援,这回来的,恐怕是大麻烦,我寻思着去看看,说不定用得上我。”
“原来如此,谢掌柜吃饭了吗,锅里还剩些牛肉,我给你拿来?”
“也好,有点碎银子。”
“你是熟客,不用银子,今儿我请你。”
“曹掌柜是个好人,必有好报。”
“我可不是掌柜,我就是个伙计。”
“这客栈换了那么多个掌柜,不也没得善终嘛,照我说,你才是真正的掌柜,我还听说个事,不知是真是假?”
“何事?”
“我听说常家为了化解和万家的恩怨,愿意将常娉嫁给万家。”
“哟,常娉可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子,那是常罡的掌上明珠,比亲闺女还亲。”
“可不是嘛。”
只道是:
夜梦亲人泪成行,异乡偶遇两茫茫;
明月还是家乡圆,相聚哪知是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