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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最后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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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灰意冷。想念家乡的妻儿,孩子都读高中了。这么多年我和她们每年就相处十几天。为了钱,我付出太多,该回到我的疗养院养老去了。
  然而我还不能就这样轻轻地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不放心这100多弟兄们,我是正强按摩的主心骨,正强按摩就像是我的另一个孩子。9年多来我倾注了太多心血。日常管理是阿德负责,公司重大运营事情,办税办证交租等都是我出面去斡旋,可以说是织就了一个安全网络。大家能平平安安在这里接待三教九流龙蛇混杂的各色人,不被外部环境侵扰,和这个外部保护有很大的关系。所以感谢当时的政府、警察、工商、税务、残联等,很多机关都给我们开了绿灯。
  当时的王区长非常支持我们的工作,93年他上任,之后因我给他做治疗按摩而结识。区长发现罗湖按摩城完全不同于深圳其他号称的按摩。这里全是盲人,本分工作,拒绝色情淫秽。是个干净放心的地方,所以区长疲惫了大多是来我这里按摩聊天。他也特别交代警察多关照这里,重点保护。
  王区长调走后,97年来了位李区长。李区长忙于抓建设促发展稳治安,我求见两次,想提点建议,也希望区长关注支持下盲人的工作,都给回绝了。我隐隐感觉形势不好。但是只要我在,正强按摩基本不会出问题。就怕我走了,没人接班。
  我自己也不能就这样撤退。把家人接到深圳安居已经不可能。这样的深圳即使遍地黄金随我捡,我也不愿意成为常驻民。我的浅薄见识让我给自己关上了这扇定居深圳的大门。那么只有一条路,就是回家。我还想再赚点钱,给孩子读大学和将来购房的钱准备好。这也是我的短见。我的短见里就是完全忽略了我女儿未来会长大独立。其实我就是习惯了离家在外,给自己找借口继续留在深圳而已。我女儿大学毕业后现在已经在深圳成家立业,生活幸福,根本不需要我那时候给她存钱,况且我存了不少钱了。
  1999年,那年深圳发生了很多大事。我们按摩城也不太平,各种小摩擦不断。印象最深的是8月,8号台风森姆跑来作恶。最大时候风力达到12级。我们都窝在公司里聊天打牌。
  有人发现阿德不见了。他之前下楼去超市买东西。走的不远,怎么会不见了?
  公司的总经理不见了,可是非同小可。大家发动起来全大楼到处找。
  台风停了,阿德没出现。我派人到河边天天酒店去问。我知道他有个小情人在酒店里上班做服务员。阿德几乎每周都会神秘地去那里。阿德这两年有些飘,有钱了竟然敢养女孩子。我警告他几次。在外面玩不得。跟明眼人玩会吃大亏,郭向南就是例子。
  天天酒店说没看到他。酒店每层楼都找了,没有人。到了晚上,公司前台接到电话,阿德找我。
  “阿康,你去我房间里,把床头柜最下面一个抽屉拿出来,抽屉背面的夹层里有两万多块钱。全部拿出来给小果,让他九点钟准时放到春风路柳树站边的垃圾桶里。”阿德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你在哪里?被绑架了?”我急切地问。
  “不要报警,反正我也看不见。都给他们吧!”
  我当时反应迟钝,挂了电话,考虑了很久,才报告给刘正强。把阿彪刘麻子王林叫过来商量。
  那时候被绑架后报警就意味着被撕票。即使没有报警被受害者看到面孔了也可能被撕票。我们后来才知道96年李嘉诚儿子被张子强绑架勒索了10个亿的大案。那是李嘉诚守信才保住了儿子的命。
  晚上9点,小果在刘正强的保护下把钱丢到垃圾桶里。也不敢看,掉头就回来了。
  十点钟不到,阿德就回来了。垂头丧气的,还挨了打。
  大家围着他安慰,破财消灾嘛,也就是这几个月的工资,没了再挣。
  阿德叹了一口气,说“我不怕死,怕的就是死了也抓不到他们。他们有四个人,应该是四川或者云南口音。最小的应该还没成年,叫阿成。”
  有惊无险回来就好。
  于是报警。警察做了笔录备案。
  到了九月初,一个叫余小林的兄弟又被绑架。同样的手法,打电话到前台。把余小林七八个月来用剩下的钱一万多块,全部拿去把他赎了出来。
  十月底,又一个兄弟被抓走。这位兄弟刚把钱都寄回家了。被打的很惨,放了回来。
  正强按摩开始惊恐起来,盲人们纷纷把钱汇回家,如果被抓住,宁可挨顿打也没钱。大家没事都不下楼不出门,再也没有聚餐吃喝了。大家嘴上不说,心里的无奈心照不宣。公司里笼罩着死亡一般的惊恐氛围。
  元旦前,千年一遇的千禧年来到,必须要庆贺一下。阿彪想出去放放风,自告奋勇和小果一起去超市大采购。超市就在大楼一楼大门的右侧100米的距离。回来的路上,小果开心地推着拖车走在前面。走了一会发现没声音,回头一看,阿彪不见了。
  千禧年的晚上,阿彪要钱。他没有钱,绑匪说没有钱要撕票,至少拿1万来。我和阿德每人拿了5000元。给了绑匪。阿彪回来了。
  绑匪好像发现了金矿。盲人是天然的犯罪实施对象。有无数的机会和金钱等着他们,他们乐此不疲了。
  尤其年底来了,盲人们都急着回家,必然要出门采购。匪徒看见正强按摩的盲人就像看见钞票一样。
  他们忘了,盲人们虽然看不见,但是有耳朵,有心。不会坐以待毙,任由宰割。
  大家商议,这帮绑匪一定是平时就在大楼周围转圈,看见盲人就抓。大楼周围也没有监控。唯一的办法就是钓鱼。
  我和阿德把刑警队王队请来,希望警方安排人手在盲人城加大警察巡逻力度,春节假回家之前抓住绑匪。
  现成的机会当然要抓住。王队立马组织人马开始实施。
  警方在我裤子的腰部内衬里安装上窃听器,在鞋底放上刀片。
  到了中午,街上人不多的时候,我慢慢下楼出大门,走向大楼左边的理发店。20分钟理完发,我站在门口犹豫了下,又拄着手杖慢慢走向前面的一个玩具店,还没等我转弯,我的手杖被人瞬间夺走。两个人架着我的胳膊飞快地向前跑。我大喊;“你们干什么,放我下来,我要给孩子买玩具!”
  跑到马路边,把我塞进一辆车后座。沿着河边疾驶而去。
  我坐在车上,不说话,努力地在辩方向。然后大声地质问:“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到立交桥把我放下,让我自己跳桥自杀吧,我没钱。”
  车上有三个人。都哈哈笑起来。
  “自杀不好玩,”司机说,”你有多少钱,拿出来我允许你自杀。“
  ”我今年只存了2万块钱,还没来得及汇回去,“我气急败坏地说,“兄弟,都是在外面混的,你们上次打我兄弟的事太不厚道了。又不是不给你们钱。
  “最烦他唧唧歪歪的,老实配合就免受皮肉之苦。”旁边的绑匪说。
  “我直接给你们拿钱就是。你们也是求财,理解。”我苦着脸说。
  “哈哈哈!”
  车子下了立交桥,东拐西转,我有点晕。说:“哥们,我晕车想吐。这里空气新鲜,是公园吧?停车我下去吐下。吐脏了车子要挨打。”
  三个绑匪笑着停车,把我拉下车。司机悠闲自得,点了一根烟,抽起来。我靠着树作势恶心呕吐的样子,并掏出100元钱,伸手朝一个不怎么说话的绑匪的方向,我猜他就是阿成。“哥们,麻烦去给我买瓶健力宝和巧克力水果糖都可以,我低血糖。”
  “老大!”阿成接过钱,喊了一声。我低声跟他说:“你就是阿成吧,赶紧跑吧,警察快来了。”
  我又大声说:“等下我晕过去,或者死掉了你们也拿不到钱啊!还麻烦一大堆。”
  “那边一个王家士多,快去买,废话多。”司机说。
  我继续吐,其中一个绑匪远远地笑我,“就你这身体还做按摩?”
  “我工作的时候都放巧克力在工作服里。血糖正常就没事”。我说,“我辛苦做按摩就是为了治疗这个富贵病啊!哥们发发善心,放过我吧!”
  “放过你,谁放过我?”绑匪说,“你是瞎子,我们不为难你,给钱就是了。若是正常人,早就打到他喊爷爷叫奶奶了。”
  “我们有100多盲人,你们要每个都绑一遍?”我扶着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
  “那看哥们心情了,谢谢你们,这两年是不愁吃穿了。”绑匪说完,哈哈大笑。
  “你们这样我们做不下去的。”我气愤地说。
  “那就滚回家,一堆瞎子还往外跑,真是耻辱。”绑匪说。
  话说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我不再说话。
  买饮料的阿成许久才回来,被司机大声骂了几句。也许阿成认为我真低血糖,为了救我又回来了。阿成嘟囔着说不好选择。他把东西交给我。我故意没接住,掉在地上,弯腰去摸索。阿成也弯下腰去捡。“别上车了,现在就跑。”我跟他说。
  阿成在我的想象里,是我年轻时盗窃的样子。
  我慢慢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
  绑匪过来拉我上车。我抱着树说:“哥们,放过我吧,我还有老婆孩子。把我丢在这,我回去给你们拿钱。我的钱放的地方没有人拿得到。”
  “快给我走,”绑匪说,“没有拿不到的地方。你个王八蛋想忽悠我?”说完踢了我一脚。
  我疼的顺势跪了下来,死死抱着树,大声喊:“哥们,你们想在公园门口杀人?”
  “你怎么知道是公园门口?”绑匪语气里带着惊讶,“你是假盲人?”
  “我有听觉有味觉,”我有气无力地说,“求你们放过我吧,等下人越来愈多。”
  “那就赶紧给我起来!”绑匪过来拉我。我做这么多年按摩,力气不小,使劲把他推倒。飞快地往刚刚阿成去商店的方向跑过去。这时候根本不用手杖。我一边跑一边想,也许小时候妈妈就不应该给我买手杖。然后大喊,”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啊!“
  两个绑匪跑的比我快,跑不到100米,就被追上。我的心一抽,心说完了。一阵拳打脚踢招呼我,黑暗里,我想我能看到周围有多少眼睛在默默地看,一排的商店就在面前,我也知道没有人会打报警电话。
  我抱着头任由踢打。突然一阵警笛大作,刺破黑暗的天空。那边警车已经围住了罪犯的车子。这边警察快速冲过来。两个绑匪想跑,来不及了,很快被抓住。
  阿成不见了。
  就像没有出现过一样。
  警察迅速获得口供,找到绑匪窝点,端了整个团伙。
  我被送到医院做了简单检查,皮肉伤,没什么大碍,就和小果回公司。
  从楼门口到电梯口再到四楼办公室,我的盲人兄弟们列成两队送我上楼,使劲鼓掌,大声欢呼:“乐总英雄!”“康哥威武!”
  “不要吵不要吵,快去干活。”我故作严肃地凶他们。
  “客人们也在等你!今天小费大大的!”阿德声音很兴奋,我感觉到他内心苦闷的释放。
  这场专门针对盲人按摩师的绑架勒索案终于结束。但留给大家的心理阴影不小,多数人仍然如惊弓之鸟。大家仍然惧怕未来不确定的风险。这一年,推拿按摩已经逐渐普及到内地,有蓬勃发展之势。陆续有盲人按摩师回去开个小按摩店赚点生活用度,可以安稳度日,这个宣传效应撩动了盲人兄弟们的心。
  春节假前,不少按摩师提出请辞。节后一下子少了20多个按摩师。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深圳的大规模按摩业务可能面临着逐步萎缩的行情。火车站周边的客源没问题,可盲人越来越分散,对生意造成了冲击。但从另一个方面看,说明盲人自立的能力越来越强了,我们也该慢慢退出深圳的舞台了。
  节后我们也没有扩大招聘,而是主动收缩规模。随着盲人流失达到50人,到8月份,公司将二楼全部转租出去。少了四分之一的员工。也精简了管理,反而有种轻装前行的感觉。
  我也开始考虑告老还乡的事宜了。要处理掉这10个点的股份。先在股东内部召开会议,因为我不想干了,阿彪和刘麻子及王林都准备撤。刘正强收购了我的股份。后又引入牛峰买下了他们三个的股份。我强烈支持牛峰入股。他自修过法律,是一个正直不阿、相信法律的勇敢的人,随着深圳的日益法治化,他的作用会显现出来。
  阿德一直坚持在那里,为着盲人们的生计奔前奔后,也为着自己全家搬到深圳拼命工作。
  而我,挥了挥衣袖,带上兄弟们的祝福,带上我的十年,拄着我的手杖,怀揣着思念和欢喜、有点失落但更多是畅快,在那个冬季,走出了潇洒意气的新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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