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蓝天之战

　　1、
　　一大早，醒来的叶枫叼着牙刷站到了自己的Board前，听着Board的播报：这天的任务是飞行训练，且具有对抗性。
　　叶枫按照指示，来到了东楼并爬着楼梯向楼顶走去。随着自己所处的位置不断变高，天上的景色在叶枫的视野中一览无余。湛蓝的天空像是被水洗过一般的平整，数目不多的云朵点缀于其上，太阳投射着有点刺眼的光线，将天空和云朵渲染地更为明亮。
　　上到楼顶后，叶枫才发现这个停机坪的面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不少，上面的12个机位上停了10架蝙蝠战机。
　　蝙蝠战机的外观看起来确有那么几分像地球上的蝙蝠。它的驾驶舱可以容纳四个人，其中密布了各种电子设备，机体中部搭载了作为动力系统的小型反应堆，也有备用的小型燃料仓，两侧宽宽的机翼下方装有两门航炮，同时可以携带几枚导弹。飞行器通体被漆上了夜空一般的深灰色，表面涂层里又夹杂着一些银屑状的吸波物质，可以起到防探测的作用。
　　继国真吾惯常地兴奋异常，他搂着叶枫的肩膀，指着一架蝙蝠说：“蝙蝠是在我们在启星上设计生产出来的很厉害的飞行器，我之前在军队都很少有机会接触，还是学院厉害，拥有这么多架。据说最近动力系统再次改进了后，续航能力已经足够完成对启星的环绕飞行了。我们人类之前对启星的了解很有限，还有80%以上的地域没有完成探索和测绘，估计之后可以加快了吧。叶枫兄，你是武器方面的天才，应该驾驶飞行器也很厉害吧？”
　　“他还不会呢，你可不要埋汰他。”向两人走过来的路佳，听到了真吾的最后一句话，插了句嘴。
　　叶枫脸上微微发烫，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对着路佳嚷嚷：“可不要小瞧人，说不定今天让你们大吃一惊呢？”
　　路佳看着眼前的叶枫，收敛了笑容严肃地说起来：“飞行器驾驶可不是说着好玩的，飞行系统、武器系统、通信系统这些内容的掌握就需要大量的理论知识学习和实践训练，再加上不同天候下的一些特别注意点和处理技巧，一般一名军人要掌握这些最基本的，需要最少100小时。今天你跟真吾飞一辆，让他当主驾驶，你跟着他认真地学学，等你以后基础不错了，再自己做主驾驶吧。”
　　真吾接过话来，脸上有点坏笑，“放心，我的飞行器驾驶技术可以在军队排前十。今天就让我给枫兄好好当一回驾驶员，你能学多少就学多少哈，实在不行我以后都当你司机哈。”
　　叶枫没有再多说，他跟着真吾登上了标有022号码的一架战机，坐在了副驾驶位上。路佳跟另一名火鸟班的学员一起登上了015号机。
　　在接受到指挥台发来的起飞信号后，停机坪上的10辆飞行器陆续启动，喷射着火舌向着飞行训练区方向的高空飞去。
　　叶枫还是第一次见到现实中飞行器驾驶舱窗户里的视野，感觉从来没有离蓝天这么近过，仿佛自己都要融了进去，成为天的一部分。近处的流云飞速地向后奔腾着，脚下学院里的建筑物们化为一个个小砖头的模样，人类的聚居地很快便在视野里一览无余，三大湖像三面镜子一样亮堂堂地平躺在地面上，映出碧蓝的颜色。
　　路佳的015号一直保持在022号前方不超过1千米的距离，平稳地飞行着，就好像向导一样。叶枫不由地想起自己若干次骑自行车经过母校飞行驾校的情形，自己也曾停下车驻足观望过在那起起落落的飞行器，会不会有哪一次，当时的路佳也曾在自己的视野里出现过呢？
　　2、
　　耳麦里突然响起指挥台的广播：“模拟空战现在开始，各架战机的航炮里面装有训练弹，不会对击中的飞行目标造成实质性损伤。请你们以每架战机为独立单位参与模拟战。被击中5次或以上的视为出局，请自觉返航。没有被击中到5次的战机，并且降落到指示点停机坪，视为完成任务。”驾驶舱的面板上随即出现3个闪烁的指示点，看起来是在前方约60公里处的某个位置。
　　真吾扭头对叶枫说：“学院出的题总是这么刁钻。终点只设了3个停机坪，那就是要在途中淘汰掉至少7组人。叶枫兄，咱们怎么完成任务，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叶枫思考了一番后，对真吾说：“这样吧，咱们苟着点，为了减少在中途被击落的可能性，我们先往侧翼飞一段，等拉开到那些蝙蝠航炮射程之外的安全距离后，再向着目标冲刺过去。”
　　真吾爽朗的笑着说：“好办法！咱们就这么干吧。”
　　022号一个剧烈的转向后，向着左翼极速飞去。它身后的空域中，交火已经开始，原先出发较晚些的蝙蝠们反而占据了有利位置，航炮喷射着火舌追逐着前方的目标。不一会儿功夫，有几架蝙蝠陆续自觉地降低了飞行高度，向着后方返航，看来是已经被击中达到了次数。
　　叶枫又看到有一架蝙蝠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飞来，从机载雷达上看正是路佳的015号机。叶枫操作着通讯系统，选定015号机后，对着麦开始喊话：“路佳，我建议咱们避战，一同远离战场，沿侧翼到达目标，把任务完成。”
　　很快，耳麦里面传来路佳的声音：“完全同意，请保持航速，我们会跟着你们的路线飞行。”
　　于是022与015号机开始按照计划的路线，一前一后保持着间隔距离地向前飞行，像极了飞越天空的两只同行的蝙蝠。
　　3、
　　像过往的每次飞行演习一样，左胧月独自操控着她的蝙蝠009号，没有人有资格跟她登上同一架战机。她此时正坐在主驾驶位上，左手娴熟地操控着方向舵，右手在触控屏上弹钢琴般控制着武器系统，动作敏捷而又不失优雅，小小的驾驶舱仿佛成为了她的舞台。
　　009号用最大速度不断在长空中穿梭着、飞舞着，蔚蓝的天幕上，其它蝙蝠战机在它的面前犹如行动迟缓的猎物一般，不断中枪、再中枪，直至返航退出演习。
　　直到雷达上的光点终于只剩下了左翼前方的两个，左胧月平静的舒了一口气，“叶枫，让我来见识一下你在空中的实力吧。”
　　009号启动了最快航速，喷射器后方的火焰猛涨了一大截，战机向着左翼那两架目标的前进路线上极速飞去。
　　022机上两位驾驶员的麦里传来路佳的声音，“有一架机正在高速追来，那应该是左胧月，很快我们会进入它的拦截区域。继国真吾你听我说，你的位置比较有利，等下我会掩护你们，你们不要参与空中对抗，直接去目标地降落。”
　　继国真吾以军人的口吻回应，“收到，班长。”叶枫却是默默不语。
　　不一会儿，015号机的屏幕上出现侧翼被击中的信号，指示器上的数字从5变成了4。路佳并没有慌乱，而是对身边的那名火鸟班学员说，“敌机已经进入射程，你操控航炮进行还击，用最大射速，不求一定击中，能干扰到它就行。”
　　航炮声在路佳与左胧月驾驶的战机之间不断响起，015号的射击在空中留下一连串栅栏般的弹道。009号机在那些“栅栏”中轻盈地闪避着，有好几次似乎就要被击中的时候，一个爬升或是侧移就能恰到好处的避开那些划过的航炮弹。
　　“怎么回事？就是打不中！”路佳身旁的学员一脸懵。
　　“没关系，我们为队友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就好了。”路佳却是一脸平静，她的心里有很强烈的念头，这是叶枫的第一次飞行演习，应该有一场胜利来让他对未来更有信心。
　　“嘭！”的一声，面前指示器上的数字变成了3，路佳脑海里闪过当年在主楼教室初见他醉醺醺趴在桌子上的那一幕。
　　数字又变成了2，路佳眼前浮现起自己在军队病房里面看到的叶枫，那虚弱而又眼中泛着微光的样子。
　　数字变成了1，路佳的耳边似乎又回响起在模拟丛林前，叶枫那不容置疑的声音：“你当年在305留给我的那句‘少喝点’，我也不会忘记。”
　　路佳心里计算了下，此时叶枫所在的战机离目的地应该已经不远了，左胧月再强，也不大可能在这么短的路程上击中叶枫足够的次数。她的嘴角出现了一个释怀的微笑。
　　一颗航炮弹呼啸着，划着冰冷的轨迹射向已经像笼中之鸟一样被锁定的009号战机。左胧月冷冷的看着即将被击中的对手，开始思考起等那架挡住自己的蝙蝠被击中出局后，自己要怎么在有限的时间内成为唯一的胜利者。不！是不是唯一的胜利者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不想输给同一个人两次。
　　航炮命中了，在中弹的蝙蝠机身上留下一小团白烟。
　　路佳吃惊的看到，022号蝙蝠不知何时已经挡在自己与左胧月的战机之间，挡下了本该自己战机承受的最后一击。022号机那原本冰冷的合金机身此时像一个坚强而温柔的肩膀一样，为自己遮住了青空上的烈日。那边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主驾驶位上的叶枫正侧着头看着自己，他的嘴唇微微起伏着，耳麦中传来他的声音：“我调到咱俩单独频道了。你还不知道，the2nd神奇的地方在于，它不但可以是不同觉醒者意识能力较量的擂台，也可以是训练自我的道场。上次跟你说我不会飞行是真的，这些天我在自己的the2nd把驾驶技术修炼到什么程度，我也不知道，就让今天的这个对手来检验看看。”
　　“你等着我胜利回来吧！”叶枫说完这句话，拉起022号机的两翼，一个侧旋呼啸着向着左胧月的009号机扑了过去。
　　路佳怔怔地看着叶枫的战机远去的背影，这似曾相识的一幕瞬间击穿了她的记忆。她之前也听到过“等着我回来”这样的话，之后那段时间里自己的那种肝肠寸断的感觉，一下子袭回了心头。那一瞬间，路佳感到自己的泪腺有些不争气。
　　泪水只溢出来一颗就又被路佳强压了回去，不能让汹涌的情绪阻碍自己完成任务！路佳低下头来咬着牙驾着战机，向着终点方向坚定地飞了过去。
　　4、
　　“兄弟，不用多想，相信我！”叶枫的声音传到真吾耳中。
　　副驾驶位上的继国真吾此时紧闭着双眼，一脑子兴奋。叶枫兄真是太牛了，就在刚才我们的僚机陷入苦战的时候，我还犹豫着是去支援还是直接飞去终点。他就像抓只小鸡一样把我拽到了副驾，然后接过了主驾驶位。路佳说叶枫不会飞行器的话不像开玩笑啊，可这蝙蝠到了他手上简直像是老电影里的钢铁侠在天上飞一样那么灵活潇洒，刚才那突然从僚机的左侧连续两个翻滚换到右侧的操作是怎么完成的？他说让我驾驶航炮，只需完全闭上眼睛，只等他一声令下左右航炮同时射击又是什么意思？不需要雷达系统来锁定对手吗？这样就能赢吗？不，我想这么多干什么？叶枫是我可以绝对相信的，我只需要按他说的做到就好了啊。
　　真吾的心神完全镇定了下来，他开始施展起久违了的剑破万法心法，把控制航炮的手交给了耳朵，把耳朵交给了身边的叶枫。
　　青天之上，022号战机与009号战机就像两只为了争夺山头而死斗的鹰隼一样，时而在骄阳之下一前一后追逐，时而翻滚着一起进入云层，时而巧妙地寻找角度射向对手，时而轻盈地闪避过对手射来的航炮…这种对战机的极致控制在学院还未出现过，何况是同时出现在对决的两架战机上。
　　此时的左胧月是兴奋的，作为对手的叶枫没有让自己失望，自己必须集中全部注意力，必须滴水不漏，才能与对手保持在一个水准之上，否则恐怕强如自己也早被击败了吧？这种感觉是之前自己从未曾遇到过的。
　　此时的左胧月又是极度镇定的，对方毕竟是人，是人就一定会在某个时刻露出破绽，她在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出现。
　　她看到前方叶枫的战机突然一个侧倾，然后猛烈地向上拉升，直挺挺的向着太阳飞去。“哼，”左胧月冷哼了一声，“想利用天然的强光源来遮挡我的视线么？没有用的！”她驾着战机沿着同样的路线追赶了上去。
　　几息之后，正如左胧月所预料的那样，叶枫的战机在高空中先是完全熄火，丢掉了全部动力，像一片叶子一样降缓了速度，待到完全失去速度后便开始进行垂直的一百八十度翻转。
　　“嘭！”的一声，022号机身上冒出一团白烟，这种在水平切面中接近静止的状态中，叶枫不可能还能躲过左胧月的航炮。“还剩3发。”左胧月平静地默数着。
　　翻转完成后的022号机没有再有多余的动作，而是直直的对着009号俯冲而下。009号也没有丝毫避让的意思，向着022号直冲而上。那一刻，观察着场内形势的所有人都睁大了双眼，屏住了呼吸，决胜之刻即将到来！
　　“就是现在，开火！再开！再开！”叶枫的声音未落，真吾毫不犹豫地连续射出了航炮。
　　“嘭！嘭！嘭！”的三声航炮命中声接连出现在022号机身上。睁开眼睛的真吾看见控制屏上的数字瞬间变成了0，他急切的问：“前辈，是我们输了么？”
　　“是的，不过对手也没赢。”长吁了一口气后，耐人寻味的笑容挂在叶枫的脸上，他看着的已经不是009号机，而是那正在终点停机坪上稳稳下落的015号机。
　　左胧月看到自己控制屏上大大的数字0，咬住了嘴唇，长长的眉毛眨了眨，“他猜到了我是单独操控战机的，一次只能射出一发，考虑到他的战机上可以有人同时操控两门航炮，所以选择用跟我对射的方式来迷惑我，三轮射击命中了我6发。这次，又是我输了么？”
　　上升的009号机与俯冲的022号机擦身而过，叶枫脸上挂着笑容，向着对面驾驶舱内的人拱了拱手，随后架着战机向着终点方向飞了过去。
　　“有趣。”左胧月低低地说了一句，方才脸上的木然一扫而空，然后架着战机一个翻转后开始了返航。
　　5、
　　舱门打开后，叶枫没理会身边还在那喋喋不休吹捧的真吾，第一时间朝着停机坪上站着的路佳走了过去。走到路佳面前时，叶枫得意地说：“没想到吧？我的飞行技术还不错吧。又是我们赢了。”
　　路佳低垂的脸缓缓抬了起来，她那略带微红的眼眶和极度冰冷的眼神映入叶枫的眼帘之中，令他感到自己的心脏猝不及防地麻痹了。
　　半晌无言后，路佳转身离开了。停机坪上的叶枫呆立在原地，他也不知道在刚才还好好的路佳，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甚至不忍去看她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