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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大雾留在了乌蒙山,待雾散尽时,眼前便是另一番光景了。
碧空水蓝,烈日缱绻在薄云后方,为云层的边缘镶上了一道如梦似幻的七彩光晕,不愧为彩云之南。
浅草脆嫩,方没马蹄。流萤兴奋的奔驰起来,杨铮这才发现,这匹马好似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与天边那片彩云无异。
它好像认得这里,好像辗转了一生,终于踏回了故乡。
……
“爹爹给我留下两件宝贝,一件是龙凤钺,一件便是这匹流萤马。您骑去吧,请一定平安归来。”
凤凰游把缰绳递进杨铮手中。
这是一个约定,活着的约定。
……
“好马,好漂亮的马。”
“好驴,好漂亮的驴。”
杨铮俯下身,再次将水囊浸入溪流,直到水囊不再冒泡了,方拿起来递给小马。
彼时,小马正把脑袋半浸在溪水中,像个小动物一样咕噜咕噜的喝水。
他笑了笑,接过杨铮的水囊,一饮而尽。
“我叫马真,大家都叫我小马。”小马笑道。
“我叫杨铮,却没人叫我小杨。”杨铮道。
小马乐了,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十分可爱,但又十分孤独。
孤独到让他想要搭话,搭起话来,他便好像不那么孤独了。
“没关系,若是你想的话,我以后可以叫你老杨。”小马道。
“老杨不错。”杨铮看向远处的山,那种孤独感又重新找上了他,他看上去也不再可爱了。
“你在想什么?”小马道。
“想一个人。”杨铮道。
“女人?”小马问。
杨铮没有回答,小马却知道了答案。
“她没在你身边,那一定是不见了。”小马道,他心里想的是杜若琳。
杨峥怔了一下,像是被火燎到了手指那样,怔了一下。
小马见到了,于是又道:
“女人若是不见了,一定不要去找她,找她之前你以为她只是在生气,找到她之后,她会亲口告诉你她不爱你。”
他心里想的依然是杜若琳。
小马已经放下了,他痛了三个月,得到了一个答案,他尽力了,便不再感到遗憾。
“我宁愿她亲口告诉我她不爱我。”杨铮幽幽道。
“你爱她?”小马问。
“爱。”杨铮道。
“你的爱是,哪怕她不爱你,你也爱她?”小马再问。
“对,她不爱我的时候,我就两三天去看她一次,一句话不说,只要看着她我就很幸福。”杨铮看着天空,嘴角弯弯的,像是沉浸在回忆里,很幸福的回忆。
“她后来爱你了?”小马道。
“她成了我的妻子,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暂,但我从小就想好了,我这辈子只有她一个妻子。”杨铮道。
小马没再接话,这次他已没再想杜若琳,只杵着头静静看着杨铮。
这个人真奇怪,他只有一只手臂,看上去又黑又瘦。
你说他痴情吧?他骨子里又有一股铮铮硬气。
你说他是个好汉吧?他又满腔都是柔情。
他好像铆足了劲,准备为一切没有结果的事拼命。
真是个怪人,小马想。
“你要去武林大会?”杨铮问。
“对。”小马扯下一根野草放进嘴里,漫不经心的咀嚼着。
“为了什么?”杨铮再问。
“为了一个女人。”小马吐出野草,双手抱着头,躺在了草坪上。
“你爱她?”
“不爱。”小马闭着眼睛。
“所以你要为了一个你不爱的女人,去武林大会拼命?”杨铮不解道。
“没错。”小马转过脸,笑的很随意。
杨铮不再接话,只看着小溪拍打一块横在水中的岩石,岩石被拍打的四面光滑,圆圆的,像和尚的秃脑袋。
半晌,小马重新坐起来,伸了个懒腰道:“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你也是。”杨铮道。
二人相视一笑,接着不明所以的各自大笑起来,越笑越停不住,越看到对方却越是想笑。
小马笑出了眼泪,杨铮也笑出了眼泪。
直到他们停下时,小马是快乐的,杨铮却不是。
“老杨,你得学着开心,等你再见到你的女人时,你至少还应该记得怎样表达开心。”
小马说着便踏进溪中,任凭溪水打湿他的鞋袜。
他抱起那块圆滑的石头,将它扔到了对岸,和许多岸上的石头堆在了一起。
那些石头都有各自的棱角,长得奇形怪状,这块圆滑的石头纵然混进去了,你还是一眼就能认出它。
但即便如此,它也应该做它自己,疯狂乱长,长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不用再归顺溪流。
人总是喜欢用水来形容一个女人温柔,但水却能改变这世上任何一块石头的形状。
水一点也不温柔,女人又何尝不是。
不止女人,这世上与温柔有关的一切,都是一把把迟钝的锈刀。
将疼痛无限拉长,与时间齐头并进。
快刀知道停止,钝刀却永不疲惫。
“你看,过来了几个人。我过去揍他们一顿,今晚请你吃酒。”小马道。
“你认识他们?”杨铮回头望了望那几人道。
“不认识,但我认得他们的马……你看他们穿的衣裳、戴的玉佩……”人越近,小马看得越细。
“你是个强盗?”杨铮道。
小马抬了抬下巴,又眨了眨眼睛,嘴角歪朝了一侧,一副势在必得的神情。
下一刻,却被杨铮按住了。
“可我是个捕快。”杨铮道。
小马的眉毛撇成了八字,他觉得十分有趣,比刚刚更加有趣。
他又想笑了,但杨铮却很严肃。
那几个人远远的看见了杨铮严肃的脸,再看看他缺失的手臂,和被他按住了肩膀、眉毛撇成了八字的小马,顿时嗅到了危机。
随后飞快的扯动缰绳,掉头策马而去。
小马终于绷不住了,他弯下腰来,笑到肚子痛,痛极了。
“好吧,也许他们以为强盗是我。”杨铮撇撇嘴:“别笑了。”
小马的眼睛弯弯的,他是愤怒的小马,但是自打他见了这个独臂的捕快,便止不住的想笑。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兴许是因为他尝过淋雨的滋味,所以想在别人淋雨的时候送出去一点阳光。
总之,小马绝不会那么想,他总是不会想太多,他做事只管高不高兴,乐不乐意。
至于别人怎么想,他完全不在乎。
“我请你喝酒,再请……”
杨铮话还没说完,小马便止住不笑,飞快道:“好!”
说着便跨上了花木驴,往前小跑而去。
杨铮在原地愣了愣,他现在也开始怀疑这个小马究竟是个真强盗,还是在逼他请客了,但这好像不重要。
他已经不是捕快了,所以是不是在和强盗一起喝酒,一点也不重要。
不重要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