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西陵城外

　　在即将进入西陵之际，清玄并没有着急进城，反而是带着许元在城门旁的一家挂着酒食旗帜的小摊上坐下。摊食上的老板眼瞅着有客人临门，满脸堆笑的迎了出来。摊食上的老板相貌也跟许元在襄州或凉州里见惯的有极大的不同，
　　襄州或者凉州人，大底都是中原人或中原人迁移过去的，大多都是相似的，可西陵人就有着跟中原人明显不同，鹰钩鼻，比中原人略厚的眉色，脸颊上颧骨也较中原人略高，外加上其较高的身型，无形中就给人一种粗狂豪迈的第一印象。老板整个身子都包裹着巨大的白色袍子，操着一口略显蹩脚的中原官话热情的朝着许元二人推荐自家的美食。
　　清玄不愧多年混迹江湖，嘴上功夫自然是极佳的，三言两句就同老板攀谈起来，连带着许元也被随带着夸赞着几句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
　　随后清玄带着许元要了些清口的茶水和干粮，老板也是个豪爽的汉子，有了刚刚愉快的交谈，再加上眼瞅着短时间没什么客人要来，随即也就坐到了清玄对面和师徒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虽说是闲聊，但对许元这种对西陵毫不了解的江湖雏儿来说，老板所说的就格外重要了。
　　在同老板的攀谈中许元得知，这家老板姓袁，是自小在西陵长大的汉子。对于中原亦或者是较为接近的凉州，了解到的大多也只是听来往的商客提过两嘴。听说到的，大多也只是凉州如何如何繁华，，城楼如何如何高耸，那儿的人穿着是如何繁华，这也让这么半辈子没怎么出过西陵的汉子心里最大的梦想就是去看一眼北地那座最大城池了。
　　对于见惯襄州乃至永安京城繁华模样的许元听着老板自顾自说着，也不打击，安静坐在边上轻轻附和，时不时陪着这个汉子轻轻笑着。
　　有些人从小就出生在世上最高最大的高楼中，而有些人，这辈子，都看不到那座最高最大的城池的城脚。
　　许元忍不住抬起头，望着西陵平静没有一颗星星的夜空，喃喃道:“可是西陵的夜空，跟我们襄州的夜空，一样美了呢。“
　　最后还是清玄主动在旁搭话，没有让许元把话聊死。清玄毕竟是入江湖矣，对这些不起眼的风土人情看的也透彻些。许元同清玄都是第一次来西陵，多了解一些西陵地志，总归不是坏事。
　　许元毕竟是江湖的雏儿，比不得清玄，对于如此不起眼的各地风土也不甚在意。只能安静的在边上眼巴巴瞅着这个便宜师父跟这位袁姓汉子一步步套话，时不时偷偷抿一口桌边的酒背，辣的许元龇牙咧嘴的张口，逗得一旁的清玄和袁姓老板哈哈大笑。倘若之前的许元只觉得清玄师父只是有着些身手的本事，现在就觉得面前的师父多少还是有些本事的，最少许元觉得凭借师父这一双嘴最起码可以换得不少笑脸。
　　从来没来到过西陵的清玄却能跟这个土生土长的西陵汉子聊的热火朝天，就差没有将人家夜里床头夜话都套出来了，当真也是一种本事。
　　在不经意之间，清玄也随将话题扯到西陵地方势力之上，姓袁的摊食老板听此也顿时谈性大起，许是看见一身破烂老道外带一位可怜乞丐模样的少年可怜，心里也不禁生起一丝怜悯之意，主动跟清玄开口道:
　　“咱们西陵说大不大，说小也同样不小，凉州四郡三十二县不小了吧，可要是比上咱们西陵，可还是要少上些哩，虽说地界是不小，可人口那是跟人家没法比，可你别看咱们西陵人少，可里面乱七八糟，大大小小的势力错综复杂，两个凉州也比不上。“
　　说罢，袁姓摊主端起桌边的茶水，润了润喉咙，故作卖关子一般。
　　许元也学精了，忙不迭装出一副好奇的配合的问道:“是嘛老哥，具体是怎么个复杂法子呀，您给仔细说说。“
　　袁摊主也没有继续故作玄虚下去，捏起一块西陵独有的糕点送进嘴里随即开口道:“你们走的是官道，从这里进城，进的的就是咱们西陵地界的首府城池西陵城了，咱们西陵城呀跟别地可大有不同，除去封王四州不说，别的其余各大州道，每州的最大行政文官有各位领略史大人管着，驻扎军马也有一州总兵大人管着。就算是在藩王属洲，也都是藩王总管军伍领略史大人总提民政的。可独独在咱们西陵，既不设领略史，也没有独立行事的军政总兵。朝廷只在咱们西陵弄了个叫宣抚司的部门总管着咱们西陵人，可奇了怪哩，在咱们西陵，甚至都看不到朝廷驻守的兵马，可按理说，咱们西陵北上可是直直就跟羌人那边接壤的嘞，虽说羌人看不上咱们西陵，可朝廷里面的大人们不说每个城池都有驻守的重兵，最起码也得有兵马驻扎意思意思的嘛，当真不怕羌人打下西陵，直接南下打到京城去呀？真是怪事哩，是不是京城里的大老爷们都已经不怕羌人了呀，反等着他们一把南下然后把这些羌人都给解决了呀。“
　　许元默然，西陵纳入大元版图并不久，只有区区数十年的光景，只是当时许元也并未出生，对此事了解也知之甚少。不过许元也从其父亲的只言片语中了解过部分，当年，西陵是主动请求纳入大元版图的，西陵人少资源更是少的可怜，夹在大元和羌人部落之间，也就是双方随时可吞并的鸡肋之地，西陵也属实是夹缝中求生存的无奈之举，选择了更为靠近也更为强大的大元朝。
　　往后的数十年来，西陵还是摆脱不了势弱的局面，反观大元朝廷也少有主动扶持西陵的意愿。据说当年在西陵主动纳入大元之后，永安朝廷也举行了盛大的议政朝会，当时的六部总辅秦泗源独独赞同了大力扶持西陵，但碍于当时正值凉州与羌人鏖战的关键时刻，这也暂时搁置下来，至于后来为何又不同西陵扶持的原因，许元也了解甚少了。
　　于是后来兵部只是派遣少部分官员在西陵简单的设立了宣抚司机构统管西陵地界民政，至于军政，按理说是得挑选京城精兵驻守，最不济也得从凉州调遣善战军士，再由朝廷直接派遣将军把守。
　　可最后，别说从京城亦或是凉州调遣精兵驻扎，就仅仅只是从各地州府东拼西凑出一支羸弱之师来驻守西陵。可就算如此，西陵按例进行军团驻守轮换之际，外州的普通士兵都极不情愿来西陵驻守，家里在京城有些人脉的都免不得花着银子打点一番，免得自己最后轮上来西陵驻守。
　　倘若你一无人脉二无财银开道，那最后这一项任命也会准确无误的砸到你的头顶。轮值的军士大多不愿意来西陵，一来，油水那是别想了，二来，西陵人少资源少，别说朝廷了，就连经常南下劫掠的羌人都看不上，军功也就别想了。普通农籍的青年子弟入伍参军，可不就是为有了油水可捞，或者有实打实的军功提一提自己头顶上的那顶官帽嘛。
　　所以这些年西陵，除去一部分凉州的商队会来此，极少有其他来途。朝廷对于西陵，也大多是抱着一种西陵名义须属于我大元属地，但私下里是否在意又是另外一回事。
　　清玄本身也不是庙堂之人，对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安静听着汉子继续开口说着
　　汉子继续说道:“大底是因为是朝廷管理松弛的缘故，我们西陵城里，那可是当真称得上上鱼龙混杂，当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前段日子，我在城里采纳的时候，还瞧见一个满头金黄的女娃娃嘞，那家伙，蓝眼睛滴溜溜的到处瞅，可给我吓坏了，后来还是听我一个知识渊博的兄弟说起才知道，那女娃娃是什么....西边一个什么邦落来的，奶奶的，据说还挺远，坐船还好像得几个月，据说那里的水哦，比十条苍江还要多哩，我这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水嘞，可惜咱们西陵这边没什么大江大河哦，不然这辈子，好歹也得看看高楼大船是什么个模样，听我那读过些书的兄弟说，中原京城那边，还有更高更大的水师战船嘞，听他说，一条船在江里游，就跟水龙王似的，这半辈子都没去过中原，真可惜咯，也不知道那些东西都是啥样的“。
　　眼瞅着汉子越说越远，许元赶忙开口拉回话题:“老哥老哥，这西陵城里面啊，是怎么个复杂样，我们第一次来，要是因为无知惹上城里某个大人物，那可不倒霉了嘛“。
　　汉子仿佛也知道自己扯远了，挠挠头，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咱们城里面啊，面子上，是朝廷宣抚司管着，其实这些年，管的也不是太严格，实际上还是由我们西陵当地的势力掌握着大部分的权力，这些个，最大的，那当属我们西陵城主府最大最有实力了，我听说啊，城主府里甚至还有不少精锐骑兵哩，这些骑兵大多都是属于咱们城主府的私军嘞，领军将领都是由城主选出的心腹统帅。
　　所以嘞，面子上，城主府只是受低宣抚司大人管辖的，但是真要是搁在城里掰手腕，城主大人里子里还是跟宣抚司司长大人是平起平坐的。城主给面子，司长给里子，就是这么简单的嘛。紧接着的，那就得是城里的三大家族，司马家、唐家还有就是侯家。
　　除去城主府，那就是他们最大了，我们西陵城官面里稍微有些油水的官位，大多也都是他们把持着。据说这些个家族背后大多也都有着远超西陵城司的背景支持，就连咱们西陵城主府，好像也是跟永安京城里某位大员有关的。料想也是，不然城主府那些骑私的甲胄铁骑哪来的呀，咱们西陵最缺的可就是这些个铁矿精甲咯。这里面，水可深着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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