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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舟规规矩矩坐上了后排。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下来，这条街很窄，路两边老旧的霓虹灯牌坏掉了-部分，缺胳膊少腿地挂在上面，俨然和想要表达的意思大相径匡，但并无破败感反而人来人往很热闹。
上车之后许清嘉问过他家在哪儿之后便没再开口，专注地将车子驶出小街。许清嘉的话很少，宋舟也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盯着窗外倒退的街道看，过了会儿发现车子开的很慢。
宋舟转过头才注意到车辆前方不远的地方，隐约看到个熟悉的背影。那身影一跃跳到了公交站牌旁边,那人仰着头看站牌上的字。灯光扫过落在他的侧脸上，是许烨。
没多会儿，公交车到站，许烨毫不犹豫拎着书包上了车。
许清嘉是一路跟着许烨过来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宋舟拽着书包带从后视镜看了看许清嘉，虽然许清嘉看着不好相处，脾气差，但总归还是担心许烨。
宋舟无端地想起许烨的那句玩笑话，说要把许清嘉送给他当姐姐算了。他直愣愣地看着，忘记收回视线。许清嘉似有所感，在红灯停车的时候抬头看了看。宋舟的视线猝不及防和她的撞在一块，慌张地挪走了视线，整个身体缩了回去，盯着许清嘉的椅背不说话。
很快车子停在了小区门口。
宋舟和许清嘉道别，下了车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他回头看果然看到许清嘉站在车旁边看他，他迟疑了片刻脚步-顿折返了，对许清嘉说道:“许烨打架是因为我，不是他的错....”
那是因为什么呢?
宋舟本意是把事情都说出来，但事到如今他发现用那个词汇来形容自己，在许清嘉面前是多么艰难的事情，他卡住了。
甚至开始对自己的反应感觉到迷惑。
许清嘉却"嗯"了一声，说道:"知道了。"
还不等宋舟反应他，许清嘉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早点睡，已经没事了。”
他平白无故地从许清嘉平淡的语气中咂摸出一丝温柔。
宋舟茫然地看着许清嘉倒车离开，等车子在黑暗里没了踪影他才刷卡进了小区，等到家的时候，挂钟已经指向了九点钟。
夏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音量调得很大。阿姨在厨房洗碗，家里吵吵闹闹，夏乐听到动静看了他一眼。
宋舟穿上拖鞋，说道:"我回来了。
两个人模板一样交流完了，谁都没走心。他们是重组家庭,宋舟不知道别人的家是怎么样的，但他和夏乐互相看着不顺眼。这矛盾在夏乐怀孕之后越发明显。但也因为宋明的缘故，他们两个都乐意每天重复这样乏善可陈的对话。
尽管夏宋明不在，他们也会做。宋舟啪嗒啪嗒趿拉着拖鞋上了楼,把自己关进了卧室。
他从抽屉里翻出手机，开机之后给许烨发消息，问他现在到没到家。
手机是宋明接他来江州的第一天带他去买的，学校不允许带手机，他带着也没有其他需要联系的人，索性就一直放在家里。手机里存着两个联系号码，一个是宋明另外一个是许烨。
消息刚发过去，许烨就回复了一条语音消息。
声音压得很低，声音里不难听出焦躁来，“我已经到家了，刚坐下我姐也跟着回来了。她都搬出去了还回家肯定是要和爸妈告状。现在不知道他们犯什么病，在楼下三个人关上门开小会。
宋舟听着直乐，又觉得有些不厚道，安慰道:“没事,你姐也很关心你。"
许话唠一连发了三条过来反驳。
“关心我个鬼，我现在觉得我要大祸临头。你知道吗?她小时候超级可怕，没少打我，特别狠。虽然小学之后她就没再跟我动过手，但我有阴影。小时候什么都不记得，就记得他打我，太他妈疼了。”
“再说了，我也没觉得我自己做错。就那**欠揍。明明什么都不了解，还在那里信口开河，恶心。”
“不要把他的鬼话放在心上。”
本来是宋舟安慰许烨，聊着聊着就歪了，变成了许烨来安慰他。宋舟觉得好笑，连续发了好几条消息，一边看卷子一边和许烨闲聊。等到作业都做完了，他才意识到许烨一直没回复消息，他又发了一条过去仍然没有反应。他有点担心，发了语音通话给许烨。
通了，但没人接。
该不会真挨许清嘉揍了吧?
或者是被爸妈训斥了?
他以为不会有人接了，想要挂断对面却接了起来，传来一个略温柔的声音，“宋舟?"
宋舟几乎在第一时间断定电话那头的是许清嘉。
他堵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清嘉并不在意，平静地说道:“你可以和许烨一样叫我姐。”
他是许烨的朋友应该叫许清嘉姐姐。
宋舟视线落在桌子上摆着的保温杯上，许清嘉送给他的，他洗干净了放在卧室。不敢带去学校，也不舍得放在角落。
他听到许清嘉的话愣了愣，揣着不确定的心思，想要试探，但却勇气不足。明明许清嘉已经给了他通行证，尽管他知道许清嘉的行动也好言语也好，都只不过因为他是许烨的朋友而已。他恍惚起来察觉到自己的心情有几分微妙,心里又酸又胀，不断地回想起来那天晚上许清嘉的体温，割裂了难为情，只剩下那些真实的触觉和被无数次刻意抛弃的异样心情。
"他去收拾行李了，没事。你早点睡。晚安。”
宋舟被吓醒了，发现身上汗津津的，精神都是恍惚的。
他抹了一把脸，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喘...他仿佛是魔怔了。，
第二天宋舟起晚了，到学校的时候刚好踩着预备铃。念在初犯，班主任只提醒他下次别再犯就把人放回了教室。
许烨比他到的早，看到宋舟眼下发黑，以为他也被家里人训斥，忙问有没有事。宋舟心虚，总不至于当许烨的面说想他姐姐想了一晚上，他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问起昨晚怎么不回复消息。
许烨成功被他带跑了，手撑着下巴唉声叹气地说道:“他们连夜开了个会，果然没什么好事。我姐提议要我去他家住，我不同意，但没有用。昨天连夜收拾行李被我姐抓回家去了。”
“不过..昨天我打架的事情，她没跟我爸妈说。"许烨有些奇怪地说道，“你说她是不是故意拿这个威胁我?”
宋舟把书包里的作业本和卷子拿出来。课代表开始在全班范围内收作业，许烨一边说话一边抄宋舟的作业，只抄大题，等课代表过来的时候他埋头把选择全部蒙完。
“你一定要救我。”许烨交了作业，扭头对宋舟说道。
尽管宋舟已经熟悉许烨做作业敷衍的态度,但还是觉得许烨是没救了。
到了周末。
许烨要宋舟等他的好消息。宋舟装好书包之后收到了许烨的消息。
"我跟她说，我要去你家玩。她不同意，你过来吧，我一个人在她眼皮子下面太可怜了。”
宋舟心一跳，飞快地回复道:"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你还记得地址吗?我再发一份给你。
话虽这样说，收到许烨消息的时候他已经跑到了小区楼下。他们家离许清嘉家不近，公交要倒两次车，他到达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许清嘉在家。
许烨打着想和宋舟一起写作业的幌子，直接被许清嘉识破了。两个人老老实实地坐在客厅的桌子旁，在许清嘉的眼皮子下面写作业，许清嘉坐在他们对面，对着电脑处理工作。
气氛出奇的诡异，许烨每半个小时就要跑一趟厕所。这种学习的气氛不适合叛逆因子活跃的许烨，他不想面对许清嘉，以至于他在厕所待着的时间越来越长，而宋舟如坐针毡只能和许清嘉对着坐。
以往许烨无论在他旁边如何跳如何闹，他也能淡定的看书做题。许清嘉没有话，也并没有监督他写作业，视线都没落在他身上，可是宋舟偏偏觉得她存在感极强，占据了他整个脑袋,在他一个一个的细胞肆意跳跃。
他暗自催促自己集中精神，但动作却先行背叛一不留神就瞄向对面的人。
攥着钢笔的手，修长好看，指尖是女生常有的粉嫩。衬衫挽起露出一截手腕，微卷的头发柔顺的垂到胸前，正专注的盯着电脑屏幕。
宋舟抿了下唇，发现自己紧张得要死，比期末考试还要恐怖。
许清嘉忽然说道:“许烨上小学的时候要挨顿打才肯写作业。我之前出差了两个月，回来的时候爸妈说，班主任最近打电话回来表扬他学习态度认真了。”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许清嘉是在和他说话。
宋舟抬头看着许清嘉愣着看了她好一会儿，觉得他给许烨抄作业的事情八成是暴露了，许清嘉收拾了许烨，这会儿打算收拾自己弟弟的帮凶，想到这里他手里的笔差点都扔了，正想着怎么接这话。
却不想许清嘉顿了顿，语气平常地说道:“你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来找我。"
半分钟之后，宋舟僵硬着胳膊对着许清嘉的微信二维码扫一扫。
和许清嘉添加成了好友，宋舟握着手机还有些恍惚，许清嘉加他的微信做什么?
是想要和他聊许烨叛逆的事儿还是学习的事儿?那他是该坦白还是拒绝?宋舟又一次陷入了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