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话 持恒往心,守坤灵

　　段朔在赶往渡口准备去往坤灵的路上，突然想到此后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所以决定先去鹰山与师父道别。
　　鹰山试炼峰顶，一位十来岁的少年呆站在那里，再看已是泪流满面，寻着他的视线看去，一堆白骨，一条青丝头巾，残破的黑青色衣物，有些被白骨压着，有些飘落四处。
　　没想到那晚竟是永诀，回想起当时师父悉心地叮嘱，数月的相处、音容涌上心头，让段朔思绪烦乱不知该如何表达，更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他边哭边捡拾着师父的残骨与衣物堆放在一处，一整日的在旁呆坐，仿佛师父还在身边，再与他一夜长谈。
　　第二日，段朔从木屋里取来匕首，他知道这一定是师父自己的决定，一身绝顶轻功领悟于鹰，死后回馈于鹰，受鹰啄食。段朔将所剩尸骨葬于试炼峰顶与鹰长伴。
　　师父既已不在，过多留恋也是无用，又是虔诚三拜，便离开了鹰山，继续朝渡口飞奔。当日那老头就是往渡口跑的，很有可能远洋商船近期便会到达，自己得快点前去，如今已经耽搁了两日，要是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商船再来时是猴年马月。
　　不到五日，段朔已到了渡口附近。不过此时多勒展已率领轻骑在渡口把守，轻骑要比之前运送队伍快上许多。远远望去枪林戟阵，多勒展骑在马上环顾四周。段朔悄悄绕行，躲进渡口旁的矮山丘。正巧海面上一个黑点不断放大，商船缓缓驶来，停靠岸边。商人见此阵仗不敢多问，卸下货物，匆匆回到船上。多勒展不装填货物，也装填不了，因为是轻骑没有能放下货物的地方，而运送队还在路上，应该也快到了。所以他是在原地等待，注视着渡口。
　　段朔看这形势心里焦急万分，这可怎么办啊，看样子他会一直等到商船驶远，我就算等到下次，他估计也会再来，到时依旧没法离开。而且如此远的距离，除非是鸟儿能飞过去，不然纵使轻功再高也没法一下子去到船上，我得先想个法子能接近岸边渡口才是。
　　是了，多勒展应该不知石头在我身上，我且先过到那里，再趁他们一不注意跳到船上。
　　待到商船隐隐有开动之势，段朔从山丘钻了出来，跑向多勒展，边跑边喊道：“将军，不好了将军，夕雾公主突发疾症，让您快回去。”多勒展闻言愣神，随后又觉得不对劲，怎会如此凑巧，而且怎么怎么会让一个外人过来相告，试探着问道：“父王让你来的？怎会让你独自前来？”段朔正想着如何编造能让他信服，右边传来沙哑而急促的声音：“就是他，就是他拿走了宝石！”段朔猛然转头瞧去，那个老头被绑住双手押解在旁。这一呼喊着实出乎段朔预料，来不及多想，急忙抱起岁，踮脚即起，飞跃出人群，不及踩实只在渡口木桥上轻轻一点，朝着船尾而去。就在马上到达仅一步之遥时，身后数箭追来。段朔在空中无法借力躲避，这一步竟变得遥不可及，宛若鸿沟。段朔默道：完了，就差一步，今日怕是难逃此劫。遂即将岁上抛入船，自己则坠向大海。
　　段朔此时已然绝望，自己虽会游水但也追赶不上船啊，若侥幸没被乱箭射死，也会在这茫茫大海中飘流慢慢力竭溺亡。心灰意冷，暗自感伤，对不起师父，对不起母亲。双目都已无神，眼前却飞来一条粗绳，段朔大喜，天无绝人之路，连忙抓住绳子发力一扯，借此跳入船中站定。正欲答谢，岁从后面跃起，将段朔扑倒，一支刚劲有力的箭矢擦过后脑，稳稳地钉在舱门上。段朔心里一阵后怕，好险这一波三折，算是捡回来性命。蹲在船舷后，这才瞧清放下绳索救自己的，是一位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
　　一身湛蓝的粗布衣衫，长得十分俊俏，即使满面的风尘也盖不住他的清秀，微微上扬的眉毛带着几分落拓不羁。他也正看着段朔，眼睛和嘴巴一起笑着。
　　“谢了！”段朔一看他自己年纪相仿，随心谢道。
　　“你那本事好生厉害！这里离岸边怎么也有四五丈远，你一跃竟能直接跳上来！”少年不住地称赞。
　　“啊？这……嗯，被人追逐惯了，自然跑的快些。”段朔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随口说了句。
　　“你做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追你？”少年只是出于好奇地问。
　　“这个……他……他们部族的公主想抢走我的岁。”段朔说着朝岁指了指，说的都有些结巴。
　　少年自然不太信他，怎么可能因为一只狗弄这么大的阵仗，这狗难道是那什么公主的亲儿子不成。不过也没放在心上，自己既然出手救他，也就不会在意其中原委，转而说道：“它的名字叫岁吗？我能摸摸它吗？”
　　少年一边抚摸岁的脑袋一边问道：“我看你也不像是迁骑的人啊，怎么会在那里？”
　　“嗯……我是来寻我爹的，他也是商人，之前来这里就没了音讯……”段朔将之前跟多勒展说的话术重新讲了一遍，不忘补充道，“哪想到没寻到人，反倒自己险些丢了性命，多亏兄弟相救。”
　　“不用谢不用谢！不过这可不是去扶光的船哦！”
　　“没办法上来再说，之后再寻别的法子回去。”
　　“也只能这样了，你也一个人来的吗？”
　　“是的，你也是吗？”
　　“你们那里好玩吗？”
　　“好玩啊，特别是逢年过节的时候。”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很快暮色降临，“我先回去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少年起身欲走。“我叫段朔！”段朔也从甲板上爬起。“我叫付漆星！”少年道。
　　段朔在舱室内每日习练内功，但苦于船上没法施展开轻功只能作罢。
　　十数日过后，段朔总感觉内力精进大不如以前，之前每日习练如滔滔江水奔涌，每每运行都似换骨洗髓，现如今却如涓涓细流很是缓慢。
　　段朔不知缘由，愁眉不展，独自望着海面出神，任由岁怎么在旁边玩闹自是不理。
　　“怎么了这海长得不随你心意，怎么看起来闷闷不乐的？”付漆星学着段朔双手平放在船舷上。段朔微微一笑，立刻又变回到惆怅模样，道：“没事，就是有些事想不通。”付漆星倒是豁达：“想不通便不想了，慢慢地，自然而然就明白了。”“漆星，你们那能学到很厉害的武功吗？”段朔道。“你想学什么样的功夫，我们那厉害的武功可多了！”付漆星道。“我想学最厉害的！”段朔道。没想到段朔随口一说，付漆星却来了兴致：“最厉害的？最厉害的当属七绝二怪了，只是他们无门无派，又来无影去无踪，一般不收什么弟子。你若想跟他们学艺恐怕不太容易，而且他们中有些人脾性怪异，旁人都是敬而远之的。”“七绝二怪有何厉害之处？”段朔心想难道能有我师父厉害。
　　付漆星自然不知道段朔心里所想，不过他对这几人倒像很是了解，滔滔不绝地说道：“那可厉害了，而且十分厉害。江湖之中就属他们最厉害！其中七绝分别是九两、屈于、杨剑、宁霜、旲命和焦氏两兄弟焦，九两是我最佩服的人，行侠仗义，明辨是非，刚正不阿，在江湖之中也是人人敬佩，行于世间救人危难……”说着满是自豪之情，而对于其他几人，他介绍的要简明不少，只听他接着说到，“屈于老前辈是焦氏兄弟的师父，不过几年之前突然杳无音讯，据焦氏兄弟所说，他们师父决意归隐山林不再出入江湖。”听到这里段朔不禁想到：看来屈于前辈是向我师父那样的高人。
　　“说道这就不得说说，那焦氏兄弟从屈于老前辈那学得武艺之后便只传自家族人不传外人，真是可笑！老前辈归隐后，竟也默许了他们的做法，还真不出山管教……唉！算了不说这个，跟你说点有趣的，七绝之一的宁霜是冷血杀手，当年有人给了她急需的东西，让她去结果了杨剑，而那时还只有五绝，焦氏兄弟也还未出师，杨剑略逊一筹还不能与那五人齐名。杨剑在宁霜手下苦苦支撑数十回合后，终是不敌被带毒暗器打中双腿，就在宁霜要了结他性命之时，幸得高人所救，据传言是被二怪救下。不过那二怪露面极少也不知传言是真是假。那高手救下杨剑帮他把毒暂时压制，便带他去找神医旲命。神医旲命医术堪绝，可谓妙手回春，只要还没过奈何桥，他便能将从鬼门关将你拉回来。不过那毒性厉害又在路上耽搁纵使旲命也只能保全杨剑性命没能保住双腿。那杨方剑倒是狠勇，嫌双腿累赘竟直接将其断去，最后竟因此明悟，修为不退反进，练就弗相残拳是以与五绝齐名。你说这江湖是不是世事难料，有不有趣。”
　　段朔点头称是：“确实令人咋舌，这什么宁霜怎如此歹毒，就没人治她吗？你不是说九两行侠仗义为何不去捉她？”
　　“嗯……这……宁霜毕竟是七绝哪有这么好对付，而且她也不是给钱就干，给的东西必须是她要的东西才行。况且也没到那种人神共愤的地步，江湖中打打杀杀也是寻常事，大家都想着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的好。”付漆星有些心虚地回答道。段朔不明白什么江湖，一直以来觉得杀人偿命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嗯……也不一定，段朔突然想到或许宁霜就是像布德郝那样的人，所以大家都对她没有办法。
　　付漆星不想再跟段朔讨论关于宁霜的事，转移话题道：“之前看你那身轻功，功夫应该不弱才对，怎么想去学别的功夫，而且以你的身手怕是没几人能够教你了。”
　　坤灵洲域没有人会特意去练轻功，也没有只练轻功的法门，段朔的师父是个例外，也是独一份。在坤灵轻功只是内功的一种表现，内力越是高深，轻功相应的也自然而然地提升。所以在付漆星看来段朔的功夫十分了得，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年纪轻轻就有着高深内力，但毫无疑问的是，凭之前露的那手功夫坤灵绝对算得上是佼佼者。
　　段朔对此一概不知，以为是付漆星吹捧夸奖自己，红着脸道：“啊？哪有？我就会些三脚猫的功夫罢了！”付漆星则以为是段朔谦逊，便给他推荐了一处去处：“除了七绝二怪，那些开宗立派的当中也不少好手，你可以去试试轻云派号称是武林第一帮派，他们的大长老武功也只在七绝二怪下，除去旲命不会武学，可入当世前十。你若不介意拜入轻云派，应该还能学到一些新奇功夫。”
　　段朔点头，默默记下：“你们那当真好玩，有如此多的奇人异事，只是听你说来那里是不是天天有人在打架，你没学得一招半式吗？不怕有人伤你？”“啊……自然不是，毕竟还是寻常人居多，还有也不会天天喊打喊杀，就是帮派之间也是尽量避免相互争斗，能商量尽可能商量的，几年前邪魔歪道倒是和武林正道斗了个天昏地暗。现如今平和许多，武林正道主持大局，邪魔歪道也自那以后偃旗息鼓。至于我就是贪玩，哪懂得这些东西，学不太明白，嘿嘿！”付漆星憨憨傻笑道。“我看你对江湖之事如此了解，还以为也是习武之人。”段朔解释道。“哈哈哈！我就是喜欢打听故事罢了，习武还是算了，这可累人了。”付漆星道。段朔对此表示十分赞同，之前在鹰山那段时间没有一天是休息好的，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手脚一阵酸麻。
　　“在过几日就要到了，你若想在坤灵待段时日，我可以你带着你一起玩耍，顺便给你说道说道那里的风俗人情。”付漆星道。
　　“好啊，我人生地不熟的正愁没人陪同？”段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