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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的鸟鸣打断了少年的美梦。
辛德从睡梦中惊醒，他捂住身上盖住的兽皮，下意识地看向营地另一边那顶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魔法帐篷，然后用力拍了拍泛红的脸颊。
“都醒了就别做梦了，专注点！”
大脑在疼痛的刺激下开始运转，将少年从以淡粉色为基调的奇异幻想中拉回到现实世界。
辛德掀开被他简单处理过的毛皮毯子，爬出枯枝与树枝搭成的小窝。
营地的篝火经过一晚的燃烧已经燃尽了所有，只剩下几根焦黑的木炭还在冒着青烟。
猎魔人学徒在附近收集了少许积雪，然后将其一股脑地倒在了上面。
白雪融化，炭心内部仅剩的余热也被雪水浇灭发出滋滋声响。
绕着营地四周巡视了一圈，发现自己昨晚设置的陷阱竟然一个都没中，而且里面的干粮都被吃光了，这让刚刚起床的少年心情多少有些不太美妙。
“这些该死兔子怎么这么聪明，是谁教的它们这样吃东西的？”
冀望的猎物没能上钩还被吃光了诱饵，无处发泄恼火的辛德只得将仇恨转移，目光不善地开始在附近的灌木丛和石缝间寻找起那把自己吵醒的罪魁祸首。
凭声音判断叫声似乎源自一群石斑鸡，这种禽类虽然能够飞翔，但并不持久，移动方式主要还是靠跑，且通常群体活动。
这意味着它们的逃跑路线有迹可循，辛德可以沿着足迹一直追到它们的老巢，然后做出一顿美味的菜肴以祭奠那自己尚未拥有便破灭了的幸福生活。
不过或许是他那过于明显的杀气触发了石鸡的野性直觉，亦或者他听错了叫声，判断出现了失误。
总之在这个清晨，除了一脚新鲜的鸟粪外，辛德找遍了营地四周却连一个爪印都没发现，一无所获。
满心郁闷的少年找了块相对干净的石头，用伊格尼将其烧烫然后放进锅里，为自己煮开了一锅热水，就着昨晚剩下的几块风干的烤肉一起凑活解决了早餐。
简单整理了下营地的物品，猎魔人学徒背上行囊便准备启程了。
专门对付混合兽的剑油在昨晚已经熬制完成，接来下要做的就是找到那窝鹰身女妖，然后取回它们身上富有价值的炼金材料。
对于一个猎魔人，甚至对一个普通人而言，这个寻找的过程都称不上困难。
鹰身女妖外形丑陋，身上总是携带着混合腐肉和鸟粪的恶臭，声音更是极具辨识度。
尤其在这万物凋零的深秋里，没有了枝叶的阻挡，隔着好几里都能听到它们那尖锐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
只要循着味道和声音走，总能找到。
猎魔人学徒对此深信不疑。
清点完物品后，他魔法帐篷入口前朝里面喊了一声，留下了少量清水以及一些肉干便离开了营地。
女术士的作息时间并不在他此行需要的考虑范围内。
少年的思绪清晰且冷静，没有被昨晚那幻真的梦境所影响，脑袋里清楚地铭记着这场试炼对他的重要之处——自由！
只是在出山之前，辛德首先要进到山里，他需要到山谷的更深处去寻找线索。
鹰身女妖的巢穴通常筑在峭壁顶端或是遍布岩石的山谷中。
如果想要找到它们的踪迹，就必须离开平坦的开阔地，向山区行进，找到有散落着人类或动物残骸、沾满鸟粪的岩石，以及四处散落羽毛的区域。
雪还在下着。
经过昨日一天的降雪，蓝山的气温成功降到了零下。
飘荡的雪花终于为大地铺上了一层银白的幕布，遮盖住了隐藏其下的硬滑冰层。
好在辛德事先准备好了鞋钉，这是他用仓库里生锈不用的铁钉配合细绳制作而成的可穿戴鞋钉。
不是非常好用，走起路来凹凸不平地还有些硌脚，但想在这种冰雪覆盖的山地上行走却是必要的装备。
少年步履蹒跚地沿着一条半冻结的山涧艰难前行。
鹰身女妖的高音交流导致它们比一般的生物更加依赖水分的摄取。
除去一些兴趣上的需求会让它们选择在靠近人类居所或是矿场等地方安家外，大多数都会选择在靠近水源的山崖或树上建立巢穴。
依靠这条知识，辛德很快就发现了鹰身女妖可能的踪迹，一片洒落着大量羽毛的浅滩。
通过羽毛的大小可以推断其本体拥有着庞大体型，而那连冰雪和溪水都无法洗净的腐烂臭气，与凝固在上面的粪便残渣更是点明了掉落者自身特殊的生活习性。
羽毛的数量不少，而且花色不一，显然来自不同的个体。
辛德抬头向上望去，隐约可见在那险峻的峭壁顶端露出了半边用树枝和骸骨搭建的巨大鸟巢。
“找到了！”
仅用半天就发现了目标，源自幸运女神的眷顾令辛德感到异常振奋。
他浑然忘记了自己早上的气急败坏。
只是附近不见涂满排泄物的岩石，也没有堆积成山的动物尸骨，对于一处鹰身女妖的巢穴来说，这无疑有些太干净了。
经过短暂的思考辛德判定，这里或许是一处尚未搭建完成的新巢。
新巢的建立可以代表许多可能。
可以是这支群落刚刚经历了一场大败，导致它们原本的地盘被抢，亦或者附近出现了更为强大的怪物，不得不放弃旧家转移搬迁。
当然也可能是群落里迎来了新的个体降生，原本安家的巢穴太过狭小，需要开辟新地。
但无论哪种，都意味着这个群落都应该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会对一切侵入它们领地范围内的生物展开袭击。
可是现在他站在这里，没有听到独属于女妖的尖锐啼鸣，也没看到投射到地面的巨大阴影。
这反常的一幕令猎魔人学徒感到不解。
“总不能刚搬家就又被人打了吧，那这一家子运气也太惨了点。”
辛德没有选择停在悬崖下久待。
现在的情况还不明了，他需要搜寻更多的线索以判明情况。
沿着河道继续前进。
鹰身女妖群落的个体数量不等，通常会在数只到二十只之间徘徊。
复数的存在意味着它们喜欢配合作战，而个体的居所都不会离开太远，所以在这处溪涧附近肯定不会只有这一处巢穴。
毕竟，就算再怎么亲近的战友，也不会喜欢让别人看着自己办事。
有特殊癖好除非。
冰冷的溪水混杂着小块的碎冰被冲向下游，辛德努力躲避着那些被流水带过来的冰片。
它们看起来或许脆弱、单薄，但打在人腿上可一点都不轻，结实得很。
而且被水流铸造过的冰片，边缘异常锋利，很容易就被划破衣物，割伤皮肤。
虽说考核项目上并没有标记着不可受伤的字样，可如果是以这种方式挂彩......
维瑟米尔只会黑着脸让他去做训练，大概不会说些什么，但兰伯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取笑他的机会，能一直笑到老死。
辛德控制着步调，沿着河道小心前行着。
他时不时就会停下来，对着崖底附近的浅滩进行检查，但具都无果。
融化的雪水配合湍急的河流将所有可能落下的线索都冲走销毁了，辛德必须另寻他法。
“或许我可以爬上去？”
这处悬崖不算太高，大约三四十米的样子，对于辛德那久经锻炼的超人体魄而言，称不上难事。
关键就怕被中途折返归来的鹰身女妖发现，对他展开袭击。
空中从来不是人类的主场，即使被称作怪胎、异种的猎魔人也无力改变形态差异带来的优劣。
正当辛德犹豫的间隙，别人已经替他做出了决定。
凄厉的尖啸自上方传来，数道黑色的身影振动它们巨大的鸟翅，带着刺耳的破空声袭向下方的人类。
一直处于警惕状态中的猎魔人学徒第一时间捏出法印。
金色的光斑炸裂开来，形成无数条丝线包裹住自己，构成护盾。
利剑出鞘，事先被涂上了混合兽剑油的钢剑在阳光下泛着滑腻的光泽，明光烁亮。
辛德背靠峭壁，减少自己受敌面积的同时，也能依靠身后的岩石减少来自正面的俯冲攻击，让对手望而却步。
右手架起钢剑，左手捏住阿尔德手印随时准备推出。
考虑到试炼的要求，他需要保证妖鸟的器官完整，因此必须控制住法印的威力，不能轰碎它们的内脏。
但同时，法印波及的范围也不能太小。
这些鹰身女妖不会坐视被击落在地的同伴不管，如果辛德试图上前补刀，一定会遭受来自它们空中同伴的疯狂袭击，陷入无尽的车轮战里。
所以，他必须一次性击落足够多的敌人，或者将战场分割开来，切断它们的联系。
前者需要精准的魔力操控与运气，后者则需要对手良好的配合。
有些为难地咂了下嘴，辛德闪身侧跳，躲开一块被女妖丢下来的石头的同时眉头扣住，些许疑惑滑过心头。
在他那超越凡人的优秀动态视中，辛德从石块上捕捉到了些许违和感。
这石头似乎有些......松软？
因速度过快而被拉成椭圆的深褐色投掷物越过少年跳开的身体，径直砸在了镶嵌在峭壁中央的巨石上。
它没有像石头那样碎裂，反而如同一滩黏稠的软泥糊在了上面，四散飞溅的泥浆涂满了半面石壁。
“石块”内包裹的棕绿色薄雾随着妖鸟振翅掀动的气流扩散开来，难以言喻的恶臭钻进鼻腔，对辛德的呼吸系统和精神意志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影响。
辛辣又刺痒的异物感开始在他的鼻腔与喉咙里滋生，刺目的绿雾熏烤着他的眼球，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模糊了视线却无法冲走恍惚。
这屎里有毒！
鹰身女妖使出了书本上未曾看过的特殊技能打乱了猎魔人学徒的阵脚。
面对鹰身女妖充满嘲讽意味又攻击性十足的粪石投掷，辛德知道自己预先设想的防守反击计划是派不上用场了。
他必须速战速决！
竖立的兽瞳一扫而过，一共十二只妖鸟的位置与朝向被铭记于心。
这是他练习写生时锻炼出的技巧，快速且精准的短期记忆能力。
反身蹬墙起跳，再次躲过两颗被掷来的粪石。
没等落地，辛德直接扭动半身在空中将他提前捏好的阿尔德法印打出。
狂暴的气流如同一堵平推出去的高墙瞬间冲散了弥漫的臭气，并将它推向了五只悬停在上空的妖鸟。
强风扰乱了气流，失去平衡的鹰身女妖扑打着翅膀发出悲切的哀嚎，却无法阻止自己坠向地面，摔在堆满沙石的浅滩之上。
落地的妖鸟完全没了天空中的嚣张气焰，它们笨拙地蹬踹四肢，扇动翅膀，却连基本的翻身都难以做到。
没有了天空的加持，这些丑陋的怪物甚至连圈养的家禽都不如。
眼见同伴陷入了困境，剩余几只未被波及的妖鸟顿时向辛德展开了更为直接的进攻。
利爪与鸟喙接壤而至。
它们熟练地利用自身的空中优势，接替着展开了全方位的进攻。
妖鸟们用身体拖住了辛德前进的步伐，但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钢剑在空中划出弧线，五根粗长的利爪应声而落。
受伤的女妖抱着只剩手掌的右爪，在空中疯狂地嘶鸣着，它撞开了身边两只妖鸟，却也因此失去了平衡，挣扎两圈后跟着落到了地上。
而那两只被打乱节奏的妖鸟也没被辛德放过，他无视袭来的攻击，依靠套在体外的昆恩护盾冲上前去，利剑飞舞，切开了它们的腿与腹，一伤一死。
滴落的脏血混杂着涌出的脏器滑出腹腔，
针对混合兽生物的剑油如同毒药一般腐蚀着伤口的创面，裸露的血肉在短短几秒内便已经散发出腐肉般的恶臭。
而此刻，接替援护的攻击才缓缓落下。
金色的昆恩护盾应声破裂，炸开的金光令妖鸟们眼前一阵恍惚，也为辛德争取到了机会。
又是一记阿尔德拍出，因直视强光而暂时失明的四只妖鸟全部被掀翻在地，它们挣扎着想要站起，想要重回天上，但却被大地束缚住了身体，难以挣脱。
银白的钢剑如同作画的笔刷在半空挥洒热血。
以霜雪为纸，以鲜血为颜料，辛德在这被白雪覆盖的苍茫大地上作出了一幅地狱般的绘图。
巨大的鸟翅被连根切断，丑陋的头颅飞上天空，陷入僵直状态的妖鸟们根本无力抵抗，很快就被辛德屠戮一空。
不远处，那第一批被打落在地的鹰身女妖在此刻才堪堪恢复了平衡。
它们拍打着翅膀，慌张且恐惧地飞向天空远离那个白得发亮的可怕男性。
鹰身女妖朝着辛德发出愤怒且悲伤的咆哮，它们没有发起攻击，反而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离开了这处地狱。
辛德望着它们远去的背景，没有追，也没法追。
他用溪水洗掉剑身上混杂着污血的油垢，擦拭风干后插回剑鞘。
“收获颇丰！”
辛德望着地上支离破碎的尸体，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诚然，场面称不上多好看，但除开一只因为乱动而被他不小心开膛破肚的倒霉蛋外，其他妖鸟的伤口主要都集中在颈部与四肢，没有伤到脏器。
依照惯例先收集灵魂碎片存入素描本里，然后抽出腰间的小刀，按照记忆中维瑟米尔教给他的解剖路线将小刀捅了进去，切开皮肉与筋膜。
被黑血覆盖的腥臭内脏被他一一取出，放在一旁事先清理过的巨石上摆好。
大脑、眼球、舌头、心脏、胃......除了肠子，辛德搬空了它肚子里的一切，然后走下下一只，如法炮制。
片刻后，八只鹰身女妖的脏器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巨石之上。
虽然辛德尽可能降低了阿尔德的威力，但从高空坠落本就会对身体造成不小的冲击，他在几只鹰身女妖的内脏里都发现了不同程度的破损。
好在可供备选的脏器够多，他只要找到那些品相完好的收走就好。
将挑选出来的怪物材料放进事先准备好的容器里装好，辛德又来到了它们羽翅旁，观察起翅膀上的羽毛。
“老爷子没说要多少，但是拔个二三十根的也差不多够了吧？”
这里足足有八对翅膀，几万根羽毛，真要坐在这把羽毛拔干净了，他估计可以拔到自己月底的生日。
鹰身女妖虽然本身也经常掉羽，但那些脱落的羽毛通常都十分肮脏，品相也很差，只有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才会选用它们进行物品的炼制。
辛德搬过一块石头放到旁边，双腿岔开，像是街边拔鸡毛的老大爷一样坐了上去，干起了“手工活”。
“话说我是不是应该先用开水烫一下，也好拔点，这一根根的！”
这是他用十几年的时间在凯尔莫罕后厨学来的生活常识，开水烫过的鸡、鹅会更好处理，羽毛一拔就掉。
辛德卯足了劲拽着一根带着墨绿纹路的黑色正羽。
羽毛上的羽片都快被他撸秃了，羽柄依然牢固地扎在皮肉里，丝毫没有要脱离的迹象。
“不行。”
辛德放弃了，他准备烧一壶开水浇上去，然后再做尝试。
正当他走到河边，准备弯腰盛水的时候，一道漩涡状的传送门在浅滩上打开。
一名穿着深领黄色长裙，有着朱砂色美丽秀发的精灵女性走出了传送门。
她微微昂着头，身上没有佩戴任何山里出产的宝石或是金属，唯一的装饰仅是一串戴上手腕上的珊瑚手链。
女性精灵眼神淡漠地扫视着四周的狼藉，然后目光停顿，问向正在溪边盛水的少年。
“猎魔人，你有看到我的琥珀戒指吗？”
清冷又不容忽视的动听嗓音自那微张的唇齿后发出，女精灵深邃的眼眸直视着他的兽瞳，姣好的容颜在白与红的衬托下显得高贵又冷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