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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艺术品被创造出来，总是要向观众传达信息的，不是吗？”
“不可否认。”
徐江同意他的一部分观点，随即指了指《寻找外星人》的介绍语，道：“但为一件艺术品赤裸裸的指定表达意图，不亚于将一具人体当众解刨，既有失尊严，又淹没幻想。”
“毕竟是面向大众的展馆，参观者都是附近居民。”况午说道：“让更多的人理解作品，终究还是有一些积极意义的。”
徐江对此，不由默然。
一会儿过后，徐江才姿态儒雅的笑了笑道：“不和你辩论了，这就像从几个人从不同的方向看一个雕塑，每个人看到的形状都有差异，所以，还是让我们承认人类的局限性吧。”
“让我们承认人类的局限性。”
就像休战协议一般，况午也在上面签署了自己的姓名。
毕竟，况午是不愿承认自己的局限性的。
其实说起来，他也不太在意，这件作品的介绍语是否简单粗暴。
但他很在意自己观点的正确性，他会努力的保护它，且不想被外人轻易驳倒。
“我发现一件没有名字的艺术品，你感兴趣吗？”徐江言语相邀。
“当然。”
于是两人便放过了《寻找外星人》，走向了博物馆主大厅的位置。
......
况午跟随在徐江后面，穿过一段十来米的廊道，走进主大厅。
他刚踏入主大厅，便觉眼前的视线一暗，光感瞬时暗了好几个度数。
但在他抬起头的一瞬间
他便被眼前的巨物，深深震撼住。
.....
只见，一座巍峨高大的巨山，屹立在大厅中央！
状似山丘，但没有山丘夯实的物理感，倒像一团分量十足的软泥，随手放置在大厅中央。
与地面接触的物理形态，像是一滩软泥因为无法突破坚硬的物质，于是只好贴着坚硬物质，柔软的延展开来。
地面上一些被雕刻出来的机器人，围绕着这堆软泥，伸出机械臂扒拉着，似在寻找什么东西。
两人的身影，被物体庞大的阴影笼罩住了，致使两人显得渺小异常。
颇有一种巨石与蚂蚁的对比。
他仰着脖子，都觉双眼竟一时无法囊括物体全貌。
那种巍峨的壮观感，直让他觉得身心战栗！
.....
况午好片刻，才消化完初次观看的震撼。
又驻步观看一会儿后
他才终于顾得上关心此物为何，疑惑问道：“这是山丘还是土堆？”
徐江脸上的变得笑容暧昧，道：“这需要你自己确认。”
况午看着他的神情，觉得不知所以。
于是，他上前几步观看。
徐江则是留在原地。
他默默注视着，况午围绕着这这件巨大雕塑渡步。
只见他一步一顿观察山丘正面形态，皱眉思索，在稍远处双眼便难以全部囊括，走近来，更不知全貌了。
他很快看完了山丘的正面姿态，转到山丘侧面。
越到转弯处后，况午的身影可视面越少。
而后，徐江眼见着他被山丘隐没身影。
徐江静静的等待着，心中默念读秒：
一秒
两秒
三秒
............
“啊！”
山丘背后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
徐江等来了想要的反应，就像恶作剧成功一样，满脸笑容的绕到山丘背面。
山丘背后，况午看着走过来的徐江，神色微微呆滞的道：
“这是个人！？”
在况午的面前，一个硕大的卷发头顶立在在那，呈现出躺下的姿态，脑袋只露出额头以上部分，额头以下，被层层堆叠的软肉淹没。
两个服务机器人，一个牵着根流食管，另一个则用两只机械臂扒拉那层层堆叠的软肉，想要寻找进食口。
况午愣愣的看着这幅诡异的场景，脑海中读过的一些历史资料变得鲜活异常。
“新纪元100—250年，这是一个人类历史上最迷茫的时期，机器人技术发展到了极致，但却极度工具化。”
“极致的生产，极其丰富的生活物资.........人类开始向外发展.......”
“人们逐渐意识到了一个事实：整个宇宙只有人类自己，这个事实，致使一些人类感到迷茫，颓废，享乐主义盛行一时.....”
“....人类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那是一种物种上的绝对孤独......就像身处汪洋大海中的一座小小的孤岛.....”
主大厅中，一时静寂。
两人默默的静立，各自心中都有一种难言的情绪在酝酿。
况午抬起头，仰望着眼前的这座肉山，就像当时的人类遥望宇宙。
他看到了人类的狂妄无知。
看到了人类向外碰壁后，失去前进动力的绝望与迷茫。
人类满怀期望的走出象牙塔。
经历过暴雨和风霜后。
发现塔外的风景并不美好。
于是希望破碎。
又躲回了象牙塔中。
这就像........
“就像一场成年礼...”况午不自觉的喃喃自语。
“成年礼？”徐江听到他的话语，赞叹道：“真是个诗意的比喻。”
而后，两人就这样静静的观赏，不发一言。
况午重新仰望那高高的山顶，感受到创作者想要传达的思想。
但在时光洗礼之下，终极带走了许多信息。
他感到有些遗憾。
“这个作品叫....”况午想到什么，摇摇头止住了话语，道：“算了，你赢了。”
“你这句话让我看到了人类的局限性。”徐江依旧一富儒雅的模样，但脸上难免露出几分自得之色。
况午欣赏到了美好的艺术品，懒得和他争论，而是道：
“交换个联系方式？”
“好。”
两人又一起参观了其他艺术品，彼此交换了一些看法。
安静的博物馆中，圆蜻蜓密集的振翅声时而引得况午注目，几次张口欲言，但都忍住了。
徐江某一次注意到了，便问道：“你是对我感兴趣，还是对圆蜻蜓感兴趣？”
况午忍不住好奇，问道：“图零共和国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呵呵。”徐江一脸好笑的表情，而后便缓缓解释道：
“你的话不太准确，什么是国家？
广义上讲，国家是指拥有共同的语言、文化、种族、领土、政府或者历史的群体。
而图零共和国既没有自己的领土，也没有共同的历史，也许有一些共同的文化，但并没有共同的种族。”
况午疑惑道：“那图零共和国到底是什么？”
“它是一种选择。”
一个模糊的答案，况午显然不太满意，继续一脸疑惑的探究。
“简单来说...”
“滴滴滴......！”
圆蜻蜓的警示灯闪烁着红光，打断了徐江的话语，引得况午注目。
徐江眉头一皱，显然是收到了什么信息。
他一脸歉意的看向况午道：“恐怕没有时间向你解释了，反正有联系方式，下次聊。”
话音刚落，圆蜻蜓关闭投射口，徐江的身影因此敛去。
圆蜻蜓调转方向，振翅向外飞去。
转眼间，它便消失在况午视野中，密集的震翅声也随之远去.....
况午一时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