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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博士眼神清澈睿智，丝毫没有廖岩眼睛里经常冒出的偏执和狂热，看上去完全不像疯了的样子。
见熊燕妮一脸迷茫，贾博士轻轻叹了口气。
“你的朋友有一点说得非常正确，‘正常’是一个有时限性的概念。
古时候有地方的风俗，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各家要互相交换着吃掉，如果你现在到了那个社会，你就是不正常的。
古代男子可以娶很多个妻子，如果你到了那里，坚持认为应该一夫一妻，那你也是不正常的。
就是现代，举国疯狂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贾博士轻捋着胡子，沉默了一会，似乎想起了什么久远的往事。
“至于我为什么要资助你的朋友——
你知道么？你所说的那个桥洞，三十年前，我也住过。”
贾博士早已料到了熊燕妮惊异的眼神，对此熟视无睹，接着回忆。
“我年轻的时候，可也跟你现在一样，是一个怀揣着梦想，来易北联邦打拼的热血年轻人。
你可能觉得，开便利店攒学费就已经很辛苦了。
但你不知道，我年轻的那个时代，追梦人们，更加地不容易。
我好不容易来到龙营市的时候，身无分文，情况比你朋友失业的时候还要差得多。
考上慕尼黑大学心理学专业对我来说轻而易举，但攒足学费，花了我整整五年时间。
你知道五年青春的时间，对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意味着什么吗?
在我入学的时候，和我同龄的容克贵族子弟，已经博士毕业。
在我发表博士论文的时候，他们已经名满天下。
在我在行业里出名的时候，他们已经是这个行业的权威。
一个行业里，顶级资源是有限的。
刚才我跟你聊了几句，就收了二百马克，你可能觉得我的日子过得已经不错了。
可是智商跟我差不多、努力程度还不如我的同行们，就是因为有了五年的先发时间，早已财务自由。
在各个高校、研究机构担任担任专家、顾问，著作等身，名留青史。
按照你朋友的话，这——正常吗？”
熊燕妮越听越糊涂，“难道，我朋友真像他自己说的，他没病么？”
“不，我得承认，他确实思维上有些障碍，我也有对他这种情况针对性的治疗方法。
不过，有句话叫‘不疯魔不成活’，要做成改变世界的伟业，必须有点疯魔的精神。
告诉你的朋友，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放手去干。
易北联邦里，无数被这个病了的世界压制的奋斗者们，都会在背后支持他的。
对了，关于他的治疗方案——
既然他要守护的，是他的梦想家园。
如果资金允许的话，我建议，你不妨在那个滩涂上，真的建一座别墅。
当他的妄想和真实世界重合以后，心结就会打开，病很可能就不药而愈了。
当然，这条建议是不收费的。”
…………
熊燕妮迷迷糊糊从心理诊所走了出来。
贾博士这个权威的话，给她本来固定了的世界观，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熊燕妮不由重新打量了下这个世界。
阳光刺眼，街道上人流穿梭，熙熙攘攘，一片热闹景象。
永安带着一群混混，身穿制服，在街上巡视，制服后背上四个大字——城市管理。
永安的墨镜没了，混混们奇怪的头发、耳环鼻环也没了。
熊燕妮甚至惊异地看到，永安和一个混混，合伙在扶一个老奶奶过马路！
永安居然开始做好事了！
熊燕妮头一次感到，这个世界，好像真的有点不正常啊。
难道从廖岩那个疯子的视角，才能真正看穿这个世界么？
还是说，我跟廖岩相处久了，已经被传染却不自知？
…………
晚上十点，廖岩准时到了熊耳山便利店门前。
今天的廖岩，容光焕发，喜气洋洋的样子。
“爱娃，你知道吗？刚才，我在搏击赛场，连赢了两场。
挑战赛赢了，可以获得五百马克。
加上在公司上班赚的，我今天赚了整整两千二百马克。”
廖岩点出五百马克，豪爽地递给熊燕妮，“这是今天的捐款，你攒好。
等我连赢十场，上了正式拳台，收入还会大幅上升。
我特意上网查了，这个世界上，拳王的收入都是相当高的。
咱们建立一个自己的慈善基金，并不是梦了。
我决定了，要把我在易北河搏击俱乐部上班的消息告诉家里人，不再每天背着手提电脑装模作样了。
这是一个能赚钱的正经工作，并不比当工程师低贱，不是么？”
熊燕妮欣喜地接过一叠钞票。
她不是因为廖岩赚钱多而高兴。
随着廖岩在拳台上的成功，他的病情似乎减轻了，已经开始正视现实了。
“恭喜恭喜，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得到了熊燕妮这个红颜知己的肯定，廖岩意气风发。
“我告诉你我成功的秘密。
我的搏击经验还是差得远，但随着身体素质越来越好，力量和敏捷度现在大幅上升，已经远远超过了拳台上的同行。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也许，很快我就能成为新的拳王了。”
廖岩虽然有点飘，还是没将自己重生的秘密告诉熊燕妮。
众所周知，女人不能保守秘密，廖岩准备将这个秘密永远保守下去。
熊燕妮转了转眼珠，决定趁廖岩高兴，实施自己对他的治疗计划。
熊燕妮提了提气，收起了平时的利落飒爽，装出一副小女人的样子。
趴在便利店窗口的窗台上，两手托腮，以一种仰慕的眼神看向廖岩。
“廖先生，我愿意帮你建立慈善基金，跟你一起奋斗，以后能叫你廖大哥么？”
“没问题！”
廖岩一挥手，男子汉气概十足。
熊燕妮得意地眨眨眼，看来女人示弱这招虽然很普通，对所有的男人都是有效的。
这是个巨大进步，熊燕妮信心十足地继续她研究了一天的计划。
“廖——大——哥——”
熊燕妮自己都对自己故意发嗲的声音有点不适应。
“我一直对你的梦想家园很好奇，你有本事把它画出来让我看看么？”
“当然能！
我当初可是最好的武器测试工程师，画三视图是基本功，建筑也是一样的。”
“那熊妹长什么样子？能画出来么？”
廖岩突然警惕起来，“我跟你说，虽然咱们是好战友，不过你可不能得寸进尺。
我这一生，独爱熊妹，不可能接受别人的。”
“没有，人家只是好奇嘛！”
“我可没有画人像的本事，不过熊妹长得跟你还真差不多，就是腰比你粗得多，大概，有这么粗。”
廖岩用手比了下，熊燕妮不看也知道，那是那个熊玩偶的腰围。
“熊妹的像不用你画了，梦想家园你一定要画给我哦？人家可等着呢。
对了，有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跟我说，要想在易北联邦实现理想，一定要先成为议员。”
“我早就知道！
等我打拳有了名气，就出去演讲拉票。
山魔国有个功夫明星，后来都当了州长，我也完全可以走这条路子。”
未来看上去一片光明，廖岩兴冲冲地走了，嘴里哼着遥远故乡不知名的小调。
“石兰溪，转过了几道弯…..”
廖岩走后，熊燕妮对着垃圾桶，干呕了好半天。
今天努力装嫩，可把自己恶心坏了。
可恶的廖岩，居然吃这套，男人果然都一个德行。
哼，你等着，等老娘得手了，一定要狠狠地报复回来。
她摸了摸自己纤细而有弹性的腰，想想那只熊玩偶的粗腰，恶狠狠地咬了咬牙。
回便利店屋里拿了两个汉堡，一大瓶可乐，原味的，公认垃圾食品那种。
她已经吃过晚饭了，但为了理想，我要加餐！
星光下，一个为了理想奋斗的女子，狠狠地咬向汉堡，然后把可乐大口地灌向嘴里，气氛异常悲壮。
…………
第二天，晚十点，熊燕妮在努力吃着今天的第十份汉堡。
今天的廖岩更加兴奋。
“爱娃，你知道么？我终于在选拔赛打出了十连胜！
今天我赚了整整五千四百马克！
喏，这是我捐的一千马克，咱们离成功不远了！
对了，这是我昨天连夜画的梦想家园图纸，是不是非常好看？”
一阵凉风吹过，熊燕妮一哆嗦。
一片泛黄的梧桐叶飘飘荡荡，落到了廖岩的脚下。
秋天到了。
熊燕妮接过图纸，正想夸赞廖岩两句，突然停住了。
她看到，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从廖岩背后的暗影里走了出来。
男人头戴礼帽，戴了个厚厚的大口罩，遮住了整张脸。
廖岩今天高兴得有点忘乎所以，又是在熊燕妮这个熟人身边，警惕性大大下降，竟然没察觉到。
直到男人带着手套的手拍在廖岩的肩膀上，廖岩才浑身一震。
“廖先生，打扰下，我有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谈。”
廖岩脑海里警铃大作，一回身，出手如电，抓向男人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