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夫疯了

　　第二天早上，阳光普照。
　　金色的阳光穿过便利店狭小的窗户，照在熊燕妮的脸上。
　　熊燕妮一声尖叫，从梦中醒来，失神地左右看了看，捂住砰砰乱跳的心口。
　　她刚做了个梦。
　　梦里，她成了吕贝克大学双元制护理学专硕，坐在明亮的课堂里，听全球最顶级的教授授业解惑。
　　拿到了硕士学位的她，穿上了婚纱，被长长的车队迎娶，身边那个腰杆挺直的新郎，不是廖岩么？
　　头车在易北河大桥边停下，鞭炮齐鸣。
　　廖岩抱着她走向新房，熊燕妮偎依在廖岩坚实的臂膀里，一脸的满足。
　　新房是一座建在滩涂上的二层别墅，美伦美央，粉刷一新。
　　新房里彩灯高悬，大床温暖豪华，新郎走向自己，张开双臂。
　　熊燕妮幸福地闭上了眼睛，却迟迟没有被拥抱的感觉。
　　睁开眼睛，新郎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玩偶熊。
　　玩偶熊失神的双眼望着自己，面带嘲讽……
　　镇静了好一会，揉了揉双眼，熊燕妮陷入了沉思。
　　昨夜发生的事情，宛如一场梦。
　　眼前的便利店，一架子一架子的杂货，一马克一芬尼地赚钱，才是每天正常的生活。
　　突然，廖岩犀利的话语涌上心头。
　　这样的生活，真的“正常”么？
　　作为女人，熊燕妮实在搞不懂廖岩的伟大理想，自己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熊燕妮伸了个懒腰，望着床头镜子里，爆炸的身材，熊燕妮忽然大吼了一声。
　　“谢特！
　　你是不是疯子我不管，老娘这么好的身材，有血有肉，有前有后，居然竞争不过一只玩偶，这才是最不正常的！”
　　熊燕妮蹭地跳下床，穿好外套，背了个小包，雷厉风行地将便利店打烊，走向东方移民区的商业中心。
　　自己搞不明白的事情，要去咨询一下专业人士的意见。
　　眼前是一座普鲁士风格的二层公寓，装修简洁高档，门前挂着汉语的牌子：贾博士心理诊所。
　　推开铝合金房门，迎面的墙上，是“贾博士心理诊所”六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落款是“金陵同乡会宋乐”。
　　熊燕妮懂，贾博士花钱请宋老板题字，这是辟邪用的，永安之流就不会来找麻烦。
　　题字下面，是两排大幅的照片。
　　照片里，贾博士西装革履，跟龙营市各界名流合影，还有贾博士在WYN弗洛伊德故居门前的留影。
　　其他的墙上，挂着心理诊所的营业资质，贾博士荣获的各种荣誉，痊愈的病人送的锦旗。
　　靠墙的博古架上，摆着几本厚厚的心理学专著，作者：贾妲己。
　　不是贾博士喜欢装逼，这一切，都是给刚进门的病人的心理暗示，让病人对大夫更有信心，配合治疗。
　　另一边靠墙是一个病人接受治疗的长条沙发，沙发前的矮桌上，放着水晶球，吊锤，沙盘等等，心理治疗的工具。
　　贾博士坐在靠窗的小沙发上，年近六十，带着平光眼镜，花白的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非常专业成功的老医生形象。
　　见熊燕妮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贾博士起身，“欢迎欢迎，这位女士，您需要我的帮助么？”
　　熊燕妮摆摆手，“我没病，我有个朋友疯了，他不肯来，我替他咨询一下。”
　　贾博士斯文一笑，“女士请坐，请注意您的言辞。
　　在我这里，没有疯子，只有需要帮助的正常人。”
　　这话一听就是有学问的大师才能说出来的，熊燕妮信心大增。
　　熊燕妮在沙发上坐下，“是这样的大夫。
　　我有个朋友，他总是认为滩涂上，有座不存在的别墅，还有，他把一只等身熊玩偶当做女朋友。
　　详细情况是这样的……”
　　贾博士静静地听着，面露微笑，不时“嗯哼”两句，鼓励熊燕妮讲下去。
　　等熊燕妮大致讲完，贾博士手轻轻地敲着办公桌，沉思了会儿。
　　“根据女士您的讲述，初步判断，您的朋友是受了强烈刺激后，一种自我保护的应激反应，由此而产生了认知障碍。”
　　“能治好他么？”
　　看着熊燕妮充满希望的眼神，贾博士自信一笑。
　　“如果你的朋友对社会造成了危害，只能绑到精神病院去强制治疗。”
　　“没有没有，他是一个正直善良勤奋的人。”
　　熊燕妮连忙替廖岩说好话。
　　“那就好，其实过量的镇静剂和强制措施，只会加深他的病情，对他并无好处。
　　如果他没有社会危害的话，并不需要治疗。
　　我的建议是，周围的人，要给他更多的关爱，他就会慢慢地从自己建立的心理牢笼里走出来。”
　　熊燕妮懂了，点点头，“谢谢大夫”。
　　“不客气，二百马克。”
　　熊燕妮已经得到了答案，看来廖岩的病没什么大事。
　　交了钱，背着包要走。
　　“女士请留步。”
　　熊燕妮回头，看见贾博士笑眯眯地朝自己做了个坐下的手势。
　　“我的建议只是基于您的描述作出的判断。
　　如果有更详细资料，找到您朋友极力守护的最核心的东西，我能给出更具体的建议，更快速地让您的朋友恢复正常。
　　当然，这是要另收费的。
　　不介意的话，您能不能把刚才说的昨晚的对话，详细跟我说一下？”
　　多花钱进一步治疗么？为了廖岩，熊燕妮不差二百马克。
　　她坐了下来，将昨晚的对话详细地复述了一遍。
　　贾博士开始还在微笑，越听越专注，最后眉头紧锁。
　　看着贾博士的反应，熊燕妮有点慌，“怎么？他的问题很严重么？”
　　贾博士挥挥手，“不，病情并不严重，我感兴趣的是其他东西。
　　每一个有梦想，肯努力的追梦人，都应该活得有尊严和体面。
　　这话说得多好啊。”
　　贾博士从沙发上站起来，拿起刚才收的二百马克，想了想，从兜里又掏出二百马克，塞进熊燕妮的手里。
　　“我很赞同你朋友的想法，愿意支持他的正义事业，后面治疗的费用不用交了。
　　这四百马克，是我捐助给你们的事业的。
　　如果将来，你的朋友需要支持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他的身后，为他助威。
　　还有，替我向你的朋友传个话。
　　如果他想实现理想，第一步，首先要成为议员。”
　　啊？
　　熊燕妮目瞪口呆。
　　自己是来求大夫治好廖岩的，看这个样子，廖岩的精神病居然能通过自己的描述传染。
　　廖岩病情不严重，大夫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