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收起来!」

　　“快结束了。”做罢了清洁之类的琐事，时间也几乎追平了搭公车而多用的半小时。
　　眼球随着碟片机打圈，旁边咖啡杯外壁挂着几滴干涸的水渍，“是漫出的时候光顾请洁台面吧。”随即站起身，等待磁针转完最后一圈。
　　共21分2秒，毕竟每日回家都听一遍，便熟知了播放到什么时刻，还有多久结束。
　　对于等待音乐放完这件事，我的解释大概会是不想让两首音乐间有所隔断，或要急着将唱片“收起来”换张新的放。
　　电话铃响起，与屋里的气味十分违和、不过响了没两秒碟片就停了转动。至今手机铃声还设更换，是大概7年前一个女团的队歌之类的。
　　当然女团是经不起时间消磨的，7年前的团队至今早已解散不见踪迹，却是有几个当时看起来最为清纯可爱的成员偶尔上一上风流新闻……
　　“前xx团成员大尺度xx流出”
　　高中时当然也为之疯狂，将歌曲换作铃声，向家中要学杂费去给公演投票，如今将被收起的回忆再度翻阅，只觉些许可笑，却也不愿换掉这铃声，纵是被人说是宅男，恶心之类的。
　　“把你恶心的回忆收起来，你还接不接电话。”，耸耸肩，接了起来。
　　“您好，C城交警支队，显示您4月23日有一处违章，已近三个月了，请您尽快到枫川路交警分局进行处理。”
　　“好，谢谢您，正好今天不忙，晚些就过去。”
　　听声音应该是警局王警官，曾多次违章消分都是他打电活来提醒。”说来也惭愧，每次都拖到期限的最后。给人添了不少麻烦。
　　警局距我家仅距两个路口，至于为何每次建章都拖到最后处理，大概是因为我的违章大多是“随意停车”之类，不需马上处理，仅要拿着罚单去警局交罚款。
　　上次也如此，和朋友买咖啡时将车径在了禁停区。
　　常是回到车旁时前玻璃贴张罚单。回家之后怕随手放置将其丢掉，于是立刻将其”收起来”，是抽屉也好，文件夹也罢，于是不再收进脑子。直至电话打来，再没回忆起。
　　之前说家中杂物不多，大概也都是被“收起来”了。但再要寻得就并非易事了。
　　讲物品“收起来”是多年的习惯，上中学时头戴式耳机刚上市，自那时对音乐着迷，自然也对耳机有所执念。于是攒下几个月的零用钱，又与母亲苦磨硬泡良久磨出了大头，手里撩着小两千元钱，在当时可真是笔不小的数字。
　　家里人叫我收好去买时再拿出，而我自顾自拿着钱四处游荡，像是已拿到耳机并四处炫耀。结果如你所想，不过更加荒诞。
　　我丢了那些钱，几个月的俭用虽为小头但也付之东流，似是同自己赌气，独自将门反锁，在屋内痛哭，哭累了掏出mp3听听歌，却又回忆起耳机绝佳的音质，又想给自己两下。
　　祖母见我心疼，于是偷摸塞给我两干元，让我不用告诉母亲，虽又可拥有耳机了，但心里总疚疚的。约两天后掏出“收好”的钱付了账，那股羞愧随两千元流走，却在不久后又被“收回来”。
　　一次出门带着耳机盒，摘下耳机后并未及时收进盒子中，提着盒子到家后方才发现又丢了东西。仿似有了经验，不再哭闹，只是从那之后便有了把东西都收起来的习惯。
　　说是母亲不知道，想想并无可能，应是祖母同她说了好久好话方才敢自己给我塞钱……
　　随后的五六年再没买过头戴耳机，不过Bose出了第一款无线耳机时购入一件，用至现在。得以保留的原因大概是学会了“收起来”吧。
　　当时蓝牙耳机连接速度并不快，但也只要暂时不戴即摘掉放进耳机舱内。下次再用重新连接。
　　曾同一起“吃过些苦头”的哥们分享歌曲，如没记错是“TheQueen“的一首《TheseAretheDaysofOurLives》，听到一半说去个卫生间，随即摘下耳机放在桌上。
　　“耳机呢？”我又从盒中取出递给他，歌只得重新放一遍。
　　抽屉找了半个来回，所幸罚单藏得不深。许是近来天气潮湿，存放三个月的纸张即有些泛黄。（当然也可能买完冷咖啡蘸上了水所致。）
　　折上两折放入口袋，随意披件外套即出门了。还没走下楼想起没带耳机，又返回取了一趟。
　　雨并没有要停的意思，比回来的时候小了些。不过撑伞步行定是会淋湿，这次聪明了些，在台阶上等计程车。毕竟仅隔两个路口，等车的时间甚至长过驶程所用。
　　一切平常又顺利，二十分钟光景办完手续，捏着新打印的处理办法单与缴费的收据，透过警局的玻璃墙。7点20左右，黄昏余下最后一抹。不想打车，只觉小雨还挺讨喜。便撑伞步行家去。
　　许是怕自己被创死，行走时耳机只敢戴一只，也巧在自己点播一首《Rain》后随机播放了《下雨天》。当时南拳妈妈并没过气，许是触景生情，脚步慢下来。脑中重复着“下雨天了怎么办，我好想你。不敢打给你，我找不到原因。”思念也确愈发请晰，处理好一切事物才舒畅些的思绪又有些许杂乱。
　　脚步逐渐快起来，却也重起来。至离家还有一个路口时，应是一对姐妹，初中生的样子，嘻闹着，妹妹要把哥推开，哥哥笑着闪躲，却从未让妹被雨淋湿，也从来都将伞向妹妹一端倾斜……
　　此时忽得忆起夏目的一段话，“我的身后总是拖着一条阴影。拖曳着自己的命在这世界上行走。和你相约在九月相见，并非胡扯，是真的想见你。秋天过去，冬天会来，即便等到这冬天过去，也一定要与你相见。”被什么东西附了身一般，快步行至房檐下，伞靠在肩上，并未“收起”。掏出手机编辑起短信来。在雨中思念友人，会想念到立刻寻笔写信……
　　变了风向，手机屏幕上斜落两滴雨水。两手握着手机，并非期待几字回信，也并未思索写信的内容，不过呆滞地伫立，至一阵大风刮过。将雨伞从肩上抢走，大概吹折了一角，之后落到桥下随河水漂远了。
　　回过神时恋恋地关上屏幕，耳机中放至《LoveofMyLife》。回味那样子，回味那地方，可不可，想不想，再次见面，似有话要讲却无字可言。
　　之后如何回到家中无需再提及。
　　进门时，想要将伞“收起来”的时候才发觉再收不回来。
　　耳机不知何时停了播放，却依旧挂在耳上，并没“收起来”。
　　身上有些潮湿，但也不顾其它地瘫坐在沙发上。只顾得点亮手机屏幕、解锁、打开短信收件箱……
　　4月22日15:13
　　A：下次再聊。
　　B：嗯。
　　6月22日8:32
　　A：节日快乐。
　　B：谢谢。
　　7月15日19:46
　　A：心里怀念着人，见了泽上的萤火，也疑是从自己身体里出来梦游的魂。————和泉式部
　　B：把你假文艺的嘴脸“收起来”，抽象b。
　　怔怔地，再无一个字可打出来，信中再无一字可写。
　　我似乎收起了一切、又似乎什么都没“收起”……
　　“滋——”是唱片被磁针划的声音。唱片还在碟片机中，并设被收进唱片架。
　　大概我是收不回”这些”了吧。
　　“把你假文艺的嘴脸收起来。抽象b”
　　“把你无所谓的习惯和回忆收起来。”
　　并无夏目一般疗愈，仅有太宰治一般怅惘。
　　雨停了，并无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