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读趣阁 / 玄幻奇幻 / 海贼纵横录:她认出了风暴 / 第24章·遇见

第24章·遇见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他和她是在外海的一个小岛上认识。
  其实,那算不得小岛,就是汪洋大海中一块裸露的礁石,约莫二十三亩的样子,像一艘巨大无比的船。岛上什么都没有,礁石黑黑,围着小岛十几公里的水都是黑色的。
  远海偷偷渔猎的渔民,要是在海上漂得久了,都愿意到岛上歇脚。南来北往的,东来西去的,大都是闽粤浙一代的渔民。许是小岛小又隐蔽,海盗不来,官府不知,渐渐地,这地方竟然成了渔民置换买卖的海上小集市。渔猎旺季,小岛上人来人往,周围水泊里全是各式各样的渔船,渔猎淡季,一些不想岸上生活的人,竟就落脚在岸上住了下来。时间久了,来住的人还多了起来,搭起了棚户,十几户人家聚在一起,俨然一个蚂蚁小国。
  李朋远本为泉州府同安一户富商之家,有船坞,也走海运,家境殷实。他自小好读书,好弓弩骑射之事,又常年随父做海上生意,熟悉海事。谁料,因夷人频频沿海滋扰生事,又海盗纷起,祸乱海河港汊。朝廷为靖海波,以抵夷人与海盗勾连,遂海事戒严,不予民间通航、营商、渔猎。等到了他弱冠之年,家道中落,不仅远不如初,几近捉襟见肘。
  李朋远眼见着不复往日,愤懑不平,他又有些拳脚功夫,便在泉州府聚众生事,以求朝廷开埠通航。一日,他又闯了祸,被官府查办。家人随将他托人送出外海,躲避几日。他泛舟海上多日,这天,他看到了焦黑的小岛,上面有些人家,岸礁之处,还多停着一些渔船,好奇便登岸游历。
  他是在小岛一处河汊上碰到石香姑的。
  他无事游历,在小岛上打转了一圈,除了一些渔民的棚户小屋和晾挂的渔网,别无他物。他想着,出来也有些时日了,事态大概平息,可以乘船回去了。
  他走到浅滩上正要登船,朝一边一看,一艘小船上,一个十六七的女子独坐船头,怔怔地望着海面。他好奇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只有近处黢黑的海洋。他就停住脚仔细看那女孩。
  好一阵子,她都没动弹。
  他就也坐在船头,等着那女子,想看清他的模样。约莫过了半刻,那女子才缱绻起身,转身朝他看来。这一看,两人离着一些距离,竟都愣住,长滩上只有他俩,遥相对立。他以为那女子会像其他渔家姑娘一样,赧然作态,离开。不料,她不仅没羞怯,反而怔怔地看着他,一脸的不悦。李朋远也就看着,想看她要如何。哪料,她从船头跳下,踩着水波径直朝他走了过来。等走近了,他才越发看清楚,姑娘体态虽婀娜有致,却自有一番凛然的气魄,发丝被海风吹卷着散乱,但眼神坚毅,眉目的女儿态和一种诡谲的睥睨气镶嵌,让李朋远一时有些恍然,她似女儿身,又好似有男儿志。
  她走到李朋远近前,昂头,问道:“哎,你看什么?”
  李朋远反倒怯弱起来,说:“看海啊。”
  “海有什么好看的?”
  “不好看吗?不好看,你在看什么?”
  “我看什么你管不着。”她上下瞥了一眼他,“我没见过你。”
  “我也没见过你。”
  “你看着可不像什么好人。”
  “你看着也不太像。”
  “对啊,我从来没想过当个好人。”她虽语气铮铮,但年龄尚小,就有了一丝亲昵的痞态。
  “你住在这岛上?”
  “不是,我们路过,广州疍家人,你呢?”
  “我啊,也离得很远,福建同安人。”
  她皱眉走到一边看了看他的船,说:“你的船遇不了浪,你这样远海行船,会很危险。”
  他从小船坞长大,自然知道他的船的问题在哪儿,就装作不解的问她,“怎么说?”
  她背耷着手躬身像个老者似的,看了看他的船,说他的船小,吃水又浅,遇风涨帆倒是快,但船底瘦,船身阔,内河还行,海上不经风浪。她说得仔细,又绕了一圈儿,突然笑道:“完了,你今天走不了了。”
  他纳罕,以为船哪里真出了问题,跳下船看去。
  她指着船底,说:“你这船,简直是瞎胡闹,我以为是同安梭,其实不是,是个仿造沙船,但哪儿有这么小的沙船,你看,就仿了一个平底沙托,还有,你船底细刀,其实是快唬船船体,可你上面又阔,想学人家鸟船的鸟翼,还有,你的桅杆又仿同安梭,弯曲的,可装你这船上,根本没用,人家船大帆高,曲面迎风,装风鼓帆易吃劲儿,你的船反而会让船遇大风大浪翻得更快,哎呀,你船头船尾又学人家米艇想快破浪,减逆风,我的妈祖奶奶啊,你都是哪儿找了这么一艘啥都是,又啥都不是的船啊。”
  她一口气说完一大段,背耷着手,俯身还想再瞧出来点儿什么来的样子。
  李朋远被惊住了,要知道他家是造船营生,没想到他还不如一个姑娘了解船。那会儿着急,官差捉,家里人不知道从那儿找了这一艘奇奇怪怪的船,他就上了船。想来也都是这些年,一些船坞被关闭,一些渔猎的渔民自己鼓捣出来的奇怪东西。这会儿经她这么一说,还真是如此。
  “你怎么这么了解船?”
  她俯身还在看船,说:“你看啊。”她手指往一边指,“这里到处都是船,各个地方的船,我天天见,我当然知道。”
  李朋远看去,长提上真是形形色色的船,大大小小。
  “你今晚不走了吗?”
  “走啊,我得回去。”
  “你回不去了。”
  她指着李朋远的船底,说:“你仿的沙船,平底沙托,人家防止沙上搁浅,你倒看看这里,全是硬黑的礁石,我看你怎么走。”
  李朋远低头一看,海水不知道什么时候褪去了,他船底的沙托卡在礁石滩里,离着浅滩已经有些距离,硬推怕是够呛了。李朋远正惆怅呢,她却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说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笑的船。原来她在船上又发现了更好笑的东西,这会儿手扶着船舷,敲着船舷的一处叮叮响。
  “你笑什么?”
  “你过来看看,你这块儿船板。”
  李朋远走过去看了看,没发现异样。她大笑着,“你看,你这船上有字儿。”
  他凑过去一看,果然,船身吃水线涂抹的白灰处有一行字,若影若现,他细看,看到了“捕盗”的字样。
  “它还是个官船呢,它完了,它死定了。”
  他一琢磨,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一艘东拼西凑起来的船。那捕盗的字样,其实是官府的用船,追缉洋面,捉拿海盗,船体上都会标着捕盗某营某字号船。而他的船只有那一块儿船板有字样,可见不知道是从那艘废旧船只上卸下来的。她笑的意思就是,官府捕盗用的船太好笑了,如果都长这样,别说抓海盗,肯定会被海盗打翻。
  两人都会意了对方的意思,他们都有被官府追缉的生活,越发懂得彼此的笑意,两人站在长提上,笑得前仰后合,既笑捕盗船,笑官府,也笑各自过往的人生经验,有讽刺,有自嘲,混在一起。
  她说话带着奇怪的快乐,却又隐隐的有些怅然状。她不惧生人,这一切让李朋远暗暗感到惊奇。反正是回不去,李朋远就在岛上留了下来。
  长夜,大海,星空。
  两人在暗夜里,将小岛走了一圈又一圈,有说不完的话。
  在一处小崖壁下,李朋远问她缘何一个人在岛上。她说阿爹阿妈出海打渔,已经走了好些天,她一个人在岛上等着。李朋远又问她方才在看什么,她就说起自己小时候做过一个梦,梦到自己在一片黑海里,有一条黑龙一直要把她带进海里去。她那会儿看着这片黑海,就想起了那个梦,这才发呆。
  和她在一起,李朋远把岸上家里的忧心事抛到了一边,听她说笑。她说黑龙要把他带进海里,可是她不乐意,黑龙就很生气。还说阿妈以前给她起过一个乳名,叫龙姑,但是阿爹觉着姑娘家家的,就改为香姑。还说要是这世界都是女人说了算,那该多好,她就可以给所有男人起名字,莺莺燕燕,花花花草草,李朋远就叫李香燕,多好。李朋远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惹得星汉之中,星星都笑得发抖,时不时笑得抖落一颗。
  两人说笑了一夜,他说了他的困顿,她说了她的哀愁。说得困了,就睡在他的船上,一人一头儿,直至困倦睡过去。
  第二日,李朋远要走了。
  她眼眸里的惆怅一下泛了出来。李朋远也不舍,可又不得不走,他担心自己外出家里生了意外。
  他站上船头,随着船缓缓漂远。
  她站在一块凸出的黑色礁石上,冲他挥手。
  她喊话问他还会不会再来岛上。他也喊话,说他不知道。
  她也就悻悻然,又喊,如果他再来岛上,恐怕也很难再遇到。她随家人打鱼,等他们回来,就会回广州,下次再到岛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再者,你来了,我走了,或者,我来了,你走了,机缘巧合碰到一起,全无定数。
  他站在船头,一直看着她站在礁石上瞧着他,直至化作一个朦胧的小点儿,继而完全看不见。而她看着他离开,船舶驶远,消失在天边,只有朝霞满天,海水涌动,她还在看着。
  岛上都是阿公阿叔,没有和她说话的人。突然一个青年男子出现,和她说笑了一晚,又离开,让她愈发感到孤苦。
  等李朋远走了,她还是独立船头,瞧着黑海发呆。
  回到家,李朋远在岸上只待了几天,便感觉周身不舒泰。不论做什么,都觉着空落落的,时不时就朝海边瞧一眼,只有碧海青天,仿佛两人处在不同的世界。如此过了几周,竟还生起病来,梦萦魂绕的还是她站在礁石上看他远去的情景。
  他便叫了船,再次出发。船行了一周才到了小岛,然而她早就不在了。
  李朋远询问岛上渔民,也都摇头,说不知道,大家都是萍水相逢,你来我往,并没在意一个姑娘。他就在岛上住了一月有余,等着她的出现,可眼见着快两个月了,在岛上蹭吃蹭喝,盘缠也用尽了,只好折返回了陆上。
热门推荐
道缘浮图 天行战记 道缘浮图 天行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