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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幽灵宝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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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舱楼内,李长庚本想小憩一会儿,可翻来覆去难以安眠。外面,风帆猎猎作响的声音,桅杆吱吱呀呀的声音,船体衔接处木头扭动的声音,一阵阵地往耳朵里钻。
  他侧卧起身,看着挂在一边的官服。
  那是他的官服,但也不是,或者说,仅仅是这一次护航的官服。白天里他一次没有穿过,不舒泰,只是在暗夜里偷偷穿过一次,也不舒泰。
  这会儿他透过船楼门,看着远处弧状的海平面。他拿起随航携带的一本《山海经》正要看,不料一侧身,脖颈上啪嗒甩出来一个坠子。那是一根细绳编的小网兜,网兜里依稀可见的,是一颗拇指指节大小的黑色珍珠。
  他放下书,拈起珍珠在眼前仔细看了又看。多年前的往事,也如那船上的声响涌入进来,跟一个女人有关,跟一场杀戮有关。记忆里先是细浪縠纹,夏日微风,女人的倩影一闪而过,笑声如环佩叮咚。可刹那间,是哀嚎,是女人的挣脱。有人人头落地,鲜血喷涌,血液洇开,海水一片殷红。
  好一阵子他才睁开眼睛,想了想,将珍珠一把扯下,拉开一边的小箱奁放了进去,继而整顿了一下脏兮兮的水勇戎服,从床榻上走下来,朝舱楼外走去。
  下到底层甲板,路过后桅的时候,几个旗人水勇辫子缠头,盘坐在一起说话,骂骂咧咧的。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于是侧身在舱楼后看着。
  一个微胖的旗人把总说:“他?等回到岸上,水勇白丁一个,屁也不是。”
  另一个瘦高个儿附和:“要不是咱旗人不善水战,能轮得到他绿营的?”
  胖子把总说道:“呵,一个被朝廷通缉的杀人案犯,竟然麻雀变凤凰,成总兵了。”
  瘦高个儿赶紧补话:“冒牌的。”
  一个年老水勇左右看了看说:“冒牌总兵也是总兵啊,小心砍了你们的脑袋。”
  胖把总恶狠狠地说:“等回到岸上,我第一个告他去,总督常青大人保他,那是不知道他是通缉要犯,再说了官上还有官,朝廷案犯做水师总兵,还送夷国大臣,说出去打得是皇上他老人家的脸。”
  瘦子附和道:“名字改得倒挺好,李朋远改李长庚,咱看他能长庚到几时。”
  年老的水勇说:“怪谁?当官儿的一听外海远航,一个个儿都不敢来,怕海盗,都找人顶替,只有咱们命苦哦,有钱我也找人替着。”
  胖子把总突然俯身低语道:“现在旗营和绿营各占着一半儿的船,我跟其他船上旗营的兄弟都串过信儿了,一旦再起事儿,咱就拿了他李长庚扔海里,反正他一个顶替总兵,死了上面不会管,这种顶替的事儿,捂还来不及呢。”
  瘦子说:“可行。”
  “不说这个了,哎,你们听说了吗,大家都在传。”年老的水勇一副惊悚的样子。
  “有屁就放。”胖子说。
  “幽灵宝船啊,还能是啥?说那三宝太监有艘鬼船经常在外海出没,你们想想,船上的人都死了几百年了,但他们不相信自己死了,一直以为自己还活着,每天开着船在海上飘来飘去,遇到过往的船只,他们就会假装求救,等人上去了之后,发现全是腐烂的死人,然后,他们就会把登上船的人全部拖进海底……”
  几个人脸上顿时有些惊惧神色。
  胖子赶紧补充道:“你们以为那帮官老爷惜命是怕海盗蔡牵放那话出来,什么专劫夷人的船?屁!是怕前朝的鬼啊。”
  瘦子立刻也跟上:“可不是嘛,三宝太监的宝船变鬼船,很多打鱼的都说遇上过。”
  “知道他的宝船为什么沉吗?”胖子猥琐地笑。
  众人一脸疑窦的等着。
  胖把总抓着自己的下体,爽声说:“因为他没有大船橹啊。”
  几个人朗声大笑。
  年老的水勇此时一下愣住了。原来李长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站在一边静静看着他们。他本就冷凝的脸上,更漫出一层凶恶来。几个水勇见状,赶紧起身散开,拉帆的拉帆,推桅的推桅。装模作样。
  李长庚大跨步走过舯部,径直朝着船首走去。
  杨海本在一边扶栏远望,还诧异于刚才所见,又琢磨自己肯定是眼花了,不可能,都是传言罢了,也就没再多想。他见李长庚郁郁寡欢站立一边,就又跟了过去。
  “没事儿,让他们说去吧,说得也是事实,咱的确是冒牌的嘛。”
  李长庚没有做声,只是静静站着,看着前头破浪船的船尾。
  杨海拍着船舷栏杆,有些欣喜,“反正我是够了,谁能想到,我这种人,这辈子还当了一回捕盗,以前,咱可是被捕盗捕的盗啊,不过还是托朋远兄,不,托长庚你的福气……我想着,要是咱们回到岸上,如果朝廷废了‘迁海令’,我就重新回去打鱼,我还是喜欢打鱼的日子,其实挺自在的……哎,朋远兄,你呢?什么盘算?要不跟我一起吧!咱俩合得来,什么狗屁总兵,什么朝廷这啊那的,还是让皇帝老儿操心去吧,再说了,你身上还背着命案,要是被他们真给翻出来再捅出去……”
  杨海说话的时候,李长庚神情从先前的黯淡,转而变得硬倔起来。杨海还在畅想以后,李长庚突然转身,冲着甲板上的旗营兵勇喊话道:“来人哪,把刚才那几个嚼舌根子的,给我绑了。”
  众水勇愕然,愣愣地看着,一脸的眯瞪,脸上带着被海风吹浸过的傻像。
  “聋了吗?他,他,还有他,给我绑起来。”李长庚指戳着那三人。
  水勇们还是愣愣地,李长庚气凛凛地,一把抽出佩刀,跨步走过去,搭向方才放哨船出行的战兵甲长脖颈上,厉声说:“出海前,总督常青大人说了,一出外海,由我李长庚全权督管船务,上了这艘船,外海远行,我就是大清最高的长官,生杀予夺,由我裁定。”
  桅杆高处望斗上的斗手此刻俯瞰着下面甲板,在他的脚下几米处,斜侧旁逸出去一只用来测风的相风铜鸟突然快速转动起来。
  被刀架着脖子的甲长犹豫片刻,厉声说:“没听总兵大人说话吗?聋了吗?把那几个杂碎给我绑了。”
  十几个旗营的水勇一看让他们自己人绑自己人,极不情愿,仍杵着不动。
  甲长明白,李长庚是担心让绿营的上手的话,双方又会大打出手。于是,骂道:“李大人的话,就是总督常青大人的话,聋了吗?”
  几个旗营的这才磨磨蹭蹭地抽出佩刀,拿起绳索,将那三人一一绑了,立在原地等候发落。几十个绿营的水勇则握着刀,一副随时抽刀起事儿的样子。不过扭脸儿一看,一边旗营的也各个儿剑拔弩张。
  李长庚挥刀朝船舷处示意。水勇们拖着被绑的三人,拉至船舷处。李长庚上前,啪啪啪三脚踢至后膝,将三人踢跪在地。
  “这三人,分裂旗营和绿营,屡屡制造对立,刚才,他们再次谋划械斗,外海航行,罪当处死。”
  一旁杨海也愣了,赶紧上前胳膊肘戳了一下李长庚。李长庚没有搭理。
  那三人面面相觑,竟还没反应过来。
  “把这几个杂碎给我扔进海里。”
  众水勇们一时也愣住了。那三人却还有嬉笑的神态,一副不敢拿他们如何的样子。胖把总扭头看着身后的兄弟,说:“李长庚,我看谁敢动,告诉你们,大清是我们满人的大清。”
  李长庚有些下不来台,只气得鼻翼微张,忽而,他大踏步走上前,一把拎起胖把总,抓着绳索,将他拖拽到船舷处,像只肥虾一样搭在栏杆上。此时,一边旗营的水勇们,个个儿已将刀从鞘内抽出半截。这边绿营的,还有此次送航临时顶替的一些新募水勇,也都纷纷抽出佩刀,怒目看着对面的旗营水勇。
  杨海上前拉拽李长庚,嚷嚷道:“你疯了吗?杀了他,咱回去能脱得了身吗?”
  此时,那只被搭在栏杆上的胖把总,脸朝下对着海水,惶恐中,发现海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这反而吸引了他的注意,静静地瞅着。那是几张缥缈诡异的人脸,仰面朝上,隔着水波阴森森地,看着他,笑,时隐时现。胖把总这下急了,扭动身体,可腰身搭在船舷,压着胸腹说不出话来,只惊得嘴如鱼一样翕动。
  李长庚静默地看着杨海,眼神里全是蒸腾的怒气,这股怒气似乎并不是仅仅针对那三人,好似有着更长久的憋屈,也有着此时对杨海的不满。而在杨海眼里,仿佛片刻间,李长庚换了一个人一般,那张本硬朗的脸,竟像面团一样,被什么东西给揉捏得有些模糊起来。
  杨海感觉自己也有些不大对劲,像什么东西要让他睡过去,于是拼命舒展眉头。他说话劝李长庚,可说出来的话,竟如有了回声一般,在甲板上回旋。就在他看向其他水勇的时候,李长庚一脚踢了过去,将那胖把总踹下了船舷。
  扑通一声。
  其他人俯身看去,那胖把总被绑着沉入海里,片刻就没了踪迹。剩下的两人立刻脸色如土,愕愣愣地瞧着李长庚。
  两边旗营和绿营的水勇都唰唰抽出刀,持起火铳对着。但两方旗鼓相当,都不敢妄自动弹。
  李长庚别过杨海,将脚踩在瘦子身上正欲踢踹,不料此时,船首旗手疾呼道:“船!船!船!”
  众人齐刷刷看向远海。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海面竟然起了一层雾气,那远处的雾气如墨色一般,黑压压袭来。黑色迷雾中,一艘巨大的福船被迷雾推着朝大清的船队徐徐驶来。
  杨海摇了摇头,他神情越发有些恍惚,迷瞪着看向一边的旗人水勇们,旗人水勇们此时各个儿都瞧着这边,也有些发愣,有几个嘴上竟流出涎水来。杨海晃荡着身子,走到船舷处试图站稳,可怎么也站不住。
  此时的李长庚则镇定自若,看着远远驶来的福船。
  他抬眼看天,方才的碧海蓝天早没了踪影,天色如墨,海水青黛,水浪声也大了起来,涌起的海浪拍打着船身哗哗作响。众兵勇都有些惊愕,没曾见过这等景象,呆呆站着。反而是桅杆上的斗手显得有些疑惑的样子,好奇地看着下面的人,不知道下面的人怎么了。待他正要喊话的时候,突然也一下愣神,仿佛什么东西此刻才攀上桅杆,钻进了他的身体,惊惧一下填满了他的眼睛。
  “三宝太监的幽灵宝船。”斗手惊呼道。
  一听这话,船上一阵喧哗。
  李长庚抽出佩刀,朝众人喊话道:“都给老子听着,传令下去,各船炮兵装弹,战兵准备,鸟铳手准备,钩镰手准备。远战火器,近战接舷!”
  顿时众人才放下内讧,船上各色兵种蜂拥簇动,佛郎机炮、大发熕、碗口铳全部装填弹药。鸟铳队齐刷刷地捣药,钩镰手腰缠绳索,手抓钩镰,其他船工战兵则紧握拍船梯。大家脸上都挂着怪诞的惊悚。
  片刻嘈杂混乱过后,准备妥帖,又都屏气凝神,看着缓缓驶来的大福船。不在射击距离,又不清楚到底何人,只能静静看着,等着。
  随着福船越来越近,天色愈发黑暗,水浪也大了起来,船只摇曳,浪头一时拍上甲板,浇得一些兵勇发抖颤栗。
  待那福船缓缓驶近,大清水兵的神情更加惊愕,此时都缓缓昂起头来看。只见那福船首尾高跷,方头方脸,船首巨大,昂口瞪目。船首方脸绘着彩色狰狞的巨龙,龙鳞片片可见,巨大的龙爪压着船下水波,让那福船真犹如踏水而来的巨龙。
  大海开始如有人持着簸箕倾荡一般。
  大清水师战船上,水勇们东倒西斜,争着抢抓身边可抓之物。那福船却如履平地一般。终于,福船驶入了射击距离。黑雾之中,那福船仍旧平稳推进,似乎在等着冲犁的机会,片刻就可以把大清的这支羸弱的船队冲犁碾碎。
  就在大清的水勇们战战兢兢,被浪头拍得各个儿犹如惊弓之鸟时。哪料,对面的福船突然停了下来。
  李长庚看去,黑雾裹着船体,烟雾缭绕与海风撕扯,高高的桅杆上,几面旗子显现了出来,那幡旗上赫然写着一个“明”字。而后桅处的幡旗上则是一个黑底白字——“郑”。
  黑雾终于散开,那福船上,幡旗涌动,桅杆悚立,船体如楼如堡。
  李长庚看到如此情形,顿时也慌乱了起来,左右看了一眼,抓着桅杆长吸了一口气。
  此时还被绑在船舷处的老水勇,看得目瞪口呆,喃喃地说:“是三宝太监的鬼船,鬼船来了,鬼船来了。”
  杨海突然哇啦一下吐了出来。
  众人屏气凝神。几个炮手,一手持着火绒随时点火发炮,一手抓着船舷,等着李长庚的命令。钩镰手们紧紧抓着钩镰,随时可将绳链抛出去登船接舷作战。拍船梯也被架了起来,几个人一组在晃荡中扶着长长的拍船梯。其他战兵手持长刀,刀尖挑起,鸟铳队在摇晃中举着鸟铳和火喷子对着来船。
  海风愈发大了,船体开始剧烈动荡了起来,船下海波如逆鳞一般层层密密,排闼而来,几个小威呼已被海浪掀翻,好在链着大船,沉不了,只能在水里翻腾。
  李长庚昂头看着大福船。
  “总兵,那船上没人。”桅杆上的斗手大喊了一声。
  福船在十几米之外竟悬停了下来,不再动弹。
  众水勇这会儿不时看向李长庚,李长庚也被这诡异的景象给怔住了。
  遥遥海航上,大清国的水师,怎么会遇上前朝的船?福船又高又大,他们的拍船梯根本没用,对方太高了,搭都搭不过去。比火器,对方三层甲板,一层层全是炮弹,根本敌不过。眼下,唯有接舷战才有胜算,大清水师至少是一列船队,几十艘船,每艘船上战兵船工杂役算下来得有五六十人。所谓人多斗兵不斗船,船大斗船不斗兵。只是奇了怪了,对方可以犁地一样冲犁他们,也能火器击穿他们,为何会驶近要做于己不利的接舷战?
  海盗装神弄鬼?
  还是真是前朝的幽灵鬼船?
  那福船在颠簸的海上,一动不动。甲板船舷也没个人影,安静得像一艘空船。
  李长庚想了想,不了解对方意图,不敢贸然开炮。于是,他扯过一边水勇腰间的喇叭,持着,昂头喊道:“我们是大清水师船队,路过此处,还请行个方便,出来说话。”
  福船仍旧寂寂无声。
  好一阵子了,时空仿佛静止一般。
  李长庚等了一会儿,回身一看,兵勇们都瞧着他,几个旗人水勇此时一脸诡异的窃笑。
  李长庚又喊了几声,风浪中,对方仍旧静静停着,毫无反应。船舷太高,看不到人影,好真似一艘空船。
  李长庚有些按捺不住,一把扯过身边一个钩镰手的钩镰,“狗娘养的,装神弄鬼,绿营的钩镰手,随老子登船上去看看。”
  话毕,李长庚的钩镰如鸟一般飞向对面的福船。
  啪嗒一声,钩镰勾住了福船船舷的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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