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端午假期，空气里到处弥漫着千奇百怪的商业气息。刣州大厦是本市率先成熟起来的CBD，此刻无可替代成为拉动内需的急先锋。
　　刣州大厦B幢位于有世界奢侈品之都雅号的A幢和相对更加亲民的C幢之间，这里是以餐饮服务、娱乐休闲为重心，至少在客流数量上完胜全市同类别其他商超。
　　刚一进来商场，洛婉婷便挣脱了洛天博的手，朝远处人流穿梭、熙熙攘攘的促销活动现场跑过去。洛天博循着路线跟在时隐时现的洛婉婷身后，张黎和“二班”顿时绷起神经，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Hey，becareful，youreallyscaredme！”
　　虽然说的是英语，但可以确定是洛婉婷在发出严厉警告。
　　洛天博和张黎的英语水平在国人中都属于顶尖高手，“二班”在他们俩的情绪感染之下显得更为警觉，他的手悄悄伸向腰间。
　　一个踩着平衡车的黄头发外国帅哥从人群中疾驶而出，间或传出另外几个人的尖叫声。
　　“Sorry，Ididn’tdothatintentionally!”
　　外国帅哥一个转身急停，平衡车瞬间180°掉头刹住，洛婉婷连跑带颠追上前来。
　　“Whatacoolbalancebikeyouhave!Couldyoupleaseteachmehowtorideit?”
　　“Ofcourseyes，noproblem，butwhatIreallydoworryaboutthatjustis……”
　　外国帅哥上下打量着活泼可爱的洛婉婷，一时拿不定注意。洛婉婷趁他愣神的功夫，抢先一步推开他，自己踩在了平衡车的上面，开始缓缓移动，还不忘说服外国帅哥。
　　“AmItooyoung?Iam6yearsoldalready.Nowyousee，Icandriveit，Icandriveit.”
　　洛婉婷骑行着平衡车，歪歪扭扭直奔洛天博这个方向扑来。在即将撞到洛天博等人的时候，被“二班”一把将她从平衡车上拽了下来。“二班”同时还飞起一脚踢向失去控制的平衡车，无人平衡车摇摇晃晃撞向远处扶梯的护栏，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平衡车彻底解体，电路闪着各种颜色的火花，发出吱吱的蜂鸣。
　　“Whatthehell?Youdamagedmybike!”
　　外国帅哥怒吼着来到“二班”面前，低下头和矮壮的他对峙。
　　回过神的洛婉婷也跳到“二班”这里大声怒斥。
　　“Why?Tellmethereason!Andyoumustpayhimforthis.”
　　洛婉婷指了指远处平衡车的残骸，怒不可遏。
　　外国帅哥向“二班”挥出了拳头，被眼疾手快的张黎横在二人中间出手架开。
　　“Easy，easy.Heisherfather，forgiveherthoughtlessness，Iwillpaythevehicleforyou，trustme!”
　　听到张黎熟练的英文解释，又刚刚领教到她的不凡身手，外国帅哥一时举棋不定，转而征询洛婉婷额意见。
　　“Don’tbesillynow，myfatherisaAmericanChinese，IguesshemustbeinUSAnow.Whoareyou?”
　　洛婉婷突然脸色阴沉，命令起外国帅哥。
　　“Heisnotmyfather，heislying.Call911formepleasequickly，now!”
　　外国帅哥已经看出洛婉婷不是在开玩笑，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洛天博冲上前去想拉回女儿，被外国帅哥用肩膀给拦住，洛婉婷紧张躲在他的高大身躯后面。
　　这时候围过来很多路人，诡异的是无论男女老少全都是肤色各异的外国人。路人开始用各种不同语言对洛天博等三人进行指责，自发保护着弱小的洛婉婷。洛天博被女儿的古怪行为气得情绪失控说不出话来。“二班”一句话也听不懂急得直跺脚。
　　张黎判断局势完全不可逆转，大喝一声。
　　“洛婉婷，我在用中国话警告你以及你幕后黑手，立即终止你们的危险行径。”
　　洛婉婷脸色铁青望着张黎，神情木然从外国帅哥手中抢过电话。
　　“Toolate!Police……”
　　商场突然陷入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铺天盖地的模拟语音啸叫着四处分散，回荡……
　　第人民医院报告厅黑压压坐满了人。前台大屏幕一分为二，分屏一边播放的是苏速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的实时画面，可以清晰看到他的头部和躯干部位连接很多颜色各异的导线。苏速身旁的监视仪器不断闪着灯，变幻着曲线；分屏的另一边则是同步的医学解读，标注着实验进行的阶段和实时监测数据。大屏幕的右上角显示的是时间，末端精确到了毫秒级别，速度快到肉眼很难辨别具体的数字。
　　前台侧面，敖霜梅绘声绘色对实验进行同期讲解的间歇与来宾进行互动交流，答疑解惑。
　　台下就坐的数十位领导干部听的聚精会神，不时点头赞许。
　　“根据程序设置，三分钟后，我们的男主将被动进入告白模式。我们埋设的情节选在男主十八岁那年的开学季。他踏上清晨的列车，即将开启一段人生新的旅程。女主这个时候悄然现身站台，她躲在一根柱子后面，泪水模糊了周围的一切。一声长啸，列车缓缓地向前，去拥抱黎明的曙光。难耐离别苦痛的女主毅然摒弃所有情感的羁绊，选择勇敢地回应心灵的呐喊。她的步伐越来越快，终于和列车同频！”
　　说到这里，敖霜梅停顿片刻，她业已晶莹剔透的双眼与报告厅众人期许的目光不谋而合。
　　“我们的男主突然注意到了车窗外加速狂奔的女主，他已然明白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真相。于是，他拉开书包，撕下笔记本的扉页，拿起笔，飞快地写下刻骨铭心的独白……”
　　报告厅内所有与会者完全沉浸在敖霜梅描述的剧情，期待着敖霜梅几乎脱口而出的“我爱你”三个字，共同见证第一次采用树突芯片干预患者心理疾病尝试的圆满成功。
　　可是，敖霜梅的现场实验进程播报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交头接耳的议论声逐渐加大，敖霜梅其实早在这之前便发现了异常，刚刚到时间节点的时候，预期的剧情并没有发生。
　　此刻，屏幕上显示的苏速生理指标出现了异常，同期监测数据开始错乱，仪器在示警爆闪。
　　敖霜梅不再理会众人的非议，她立刻关掉了监测数据分屏，放大病床上的苏速实时影像到全屏。
　　但见紧闭双眼的苏速涨红了脸颊，两腮逐渐吃力隆起，接着开始呼吸加重，一直平静的表情开始变得烦躁不安，放于两侧的双手肌肉不自主抽动、痉挛，紧接着用手指去撕扯身上连接的导线……
　　“不好！”
　　敖霜梅暗嗔一声，起身离开解说坐席，冲出报告厅侧门。
　　会场立即失控，嘈杂声盖过了一个负责领导维护秩序的声音。
　　大屏幕还原了敖霜梅离开后的全部过程:苏速像僵尸一般坐起来，最终成功撕扯断导线。
　　信号传输终止，屏幕在所有人的惊呼中黑了下来，报告厅安静得可怕。
　　国安局会议室内，张黎心情沉重地将昨天两次失败实验案例向主要领导详细汇报。末了，张黎意味深长地与局长对视一下，简短做了一下自我检讨。
　　“这两次严重失误绝对不是偶然的，首先我认为我们的准备工作存在不足，仓促上阵。项目组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最终得出事故原因和有针对性的应对措施，我们争取在黄金24小时之内拿出科学严谨的整改方案；其次，对立方的实战能力远超项目组预见及预判，在这方面我们还在认真查找漏洞，事无巨细，一一过筛，绝不放过任何影响未来的可乘之机；最后，有关责任这方面，我作为总指挥的助理，对项目的主观冒进负有领导责任，在这里请求局里相关部门对我进行纪律问责。我的汇报到此结束，请大家继续发言。”
　　局长用他那标准的方脸严肃地环顾一下四周。他身材高大，即便是坐在那里也明显比其他人高出至少半头。
　　“既然大家没什么补充，我就提两点意见仅供参考。首先，实验暴露出重大问题不是什么坏事情，有些情况越早发现对最终的胜利影响反而更大，从这一点看，张黎同志的工作不但不应该批评，反而应该鼓励。试想，如果大家都谨小慎微，怕犯错误，那前沿性的、探索性的工作由谁挑大梁呢？失败并不可怕，害怕失败才是我们真正的来犯之敌；第二点，刚刚张黎同志在介绍实验过程的时候我听到了有些同志自言自语要把这些负面情况压一压、放一放、等一等……”
　　局长有意将话题放开，用犀利的目光重新对会议室做了一个通身扫描，咂了一口水才继续进行。
　　“负面的东西我们报道出去当然对我们影响不好，但是，如果这些不利因素由我们的对立方公布于众难道对我们就有好处了？所以，大家遇事多动脑筋。动脑筋不是比谁更聪明，而是比谁更具备逆向思维，这才是四两拨千斤的妙手。就目前这两个实验结果，我们项目组要马上召开新闻发布会，把我们想要的甚至超过我们预计的结果不遗余力宣传出去，让刣州，让全国，让世界都能看到、听到中国科技的最强音！我现在宣布：捕蝉行动正式开始！”
　　包括张黎在内的所有与会同志全体起立，在局长的倡议下，向国旗庄严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