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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僧比灰胡子高出整整一个肩头，他对灰胡子说话时，眼睛却看向女孩，目光如镜，女孩强忍住避开的念头，徐徐的海风莫名变得温热。
他到底在对灰胡子说些什么？女孩只看到听者的脸色渐渐惨白，紧接着那定格的瞳孔里满是惊愕，*@#，出事了，身旁瘦子小声嘟囔着，女孩的心跳随之加快了，她假装镇定，对方仿佛能洞穿她的所有心思，被对方凌驾的感觉既要逃脱又想要沉沦。
对方仍然看着她，她终于撇过眼去，不再和那淡然自若的眼神对视，脸上热乎乎的，但她知道，这不光是害羞的缘故。
灰胡子叹了一口气，肩膀沉重的走回来，眼睛微微抬起来瞧着大伙。他咽下了那口恶气。
船员们围成一团，把灰胡子和女孩挤在中间，女孩从人群缝隙间望出去，看见白僧站在原地，依旧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只是盯着那口无名黑棺。
瘦子最急切的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把那张瘦削的脸庞凑到灰胡子的肩膀问他，告诉我，今晚我还能躺在女人的床上，我们还能活着出去的，对吗？
灰胡子骂了一句，该死的‘降头佬’（某个人的绰号），他卖给我们一个大活人。
所有人用错愕的眼神向黑棺瞄去，“不可能，”瘦子回过神来，一个劲的摇摇头，“不可能的，那玩意密封了好几个月，要是活的也早都饿死了啊。”
“他吃了石楠粉。”
“那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总之他没死。”灰胡子一脸无奈道。
“那光头怎么知道？他又没开棺。”
“他看见了！”灰胡子恶狠狠的说，“他就是能看见！别再给我啰嗦。”
瘦子倒吸一口凉气，撑大的眼珠子看向彷徨，“那，那我们该怎么办？船长？”瘦子扯了扯灰胡子的衣角。
灰胡子又叹了一口气，“按照规矩，一个差错，一条人命......闭嘴！”他怒吼，把嘈杂的恐慌声摁压下去，他用手臂紧紧勒住瘦子的脖子，让对方发不出声，但胸膛上瘦子那对黄牙还在不停打颤。灰胡子沉住气，用宣读审判结果的语气说道：“听着，兄弟们，情况还不算糟，那光头佬还算好说话，至少大多数人都能活着回家，但我们的时间不多，我们得决定，这个差错，由谁来抵命。”
大概是被灰胡子夹在腋下，瘦子以为那条人命是选他，于是两手拼命地挣扎起来，在灰胡子身上猛乱拍打，灰胡子忍无可忍，对准瘦子干瘪的脸颊一记上勾拳，瘦子甚至来不及惨叫一声，眼珠子几乎突出来，萧条的身板瞬间瘫软，滑落，头部重重砸在施暴者的草鞋上。
“不如就他，”有人立马指着地面上的瘦子，斩钉截铁的说，“昏死是没有痛苦的。我们现在就走，等于让他一个人在这睡大觉，不算把他交出去，这样我们就不算是有罪的。”
“没错没错，我同意，”女孩转了转头，发现是一个才到她膝盖的侏儒在人群后面大声附和道，“我懂你的意思，就好比我把垃圾放在路边，我只是把我的东西放在那里，你不能指控我乱丢垃圾，最后我没捡起来只是因为我忘了。快把我抱起来，我要和那位逻辑鬼才击个掌。”
“我们为什么不反抗呢？我们可是海盗呀，我们是“风暴羽翼号”的船员，”女孩说，“我听说你曾在海妖塞壬的眼睛下逃脱过。”
“但那次我的船长却牺牲了，很多时候海盗除了命大别的一无是处，总之这次不行，”灰胡子回答她，“你根本不知道那三个人有多恐怖，我们可是见识过，所以，别再问这种不经脑子的话。”
“抓阄。”灰胡子重复了一遍，“抓阄，我们就用传统的方式来决定，”他脱下一只鞋，蹲下来扣在瘦子的鼻头上，站起继续说，“就在这片空地，我们各自捡一块石子，谁的最大，谁就抵命，我不介意你们当中有人逃跑，我乐意看到那个逃兵，非常乐意，我盯着呢，他懦弱的行为将直接为我们解决眼下的麻烦，听明白了吗？别再跟我啰嗦！”他回身朝大口呼吸的瘦子叫唤，还扇了两下醒巴掌，瘦子懵的半张着嘴使劲点头，利索的爬起来跑去捡石子。
“不许捡沙粒！别给我耍小聪明！”灰胡子朝不远处的众人大声督促，他就地面捡起一块石子。
女孩来到白僧的近前，俯下身子，捡起一粒焦黑的火山石，只有四分之一片指甲大小，她昂起脑袋，轻薄的声音打破沉默，对那观天的白僧说道：“你这么厉害，就不能饶我们一命吗？”
白僧观天不语，目光出神，时间以一珠子一珠子的方式在他手上流逝着，逝去的时间无声，静若云天。女孩站起身子，发现自己身高才及对方腰间紧束的那条纯白缎子，跟对方比起来，自己捞起裤脚而且卷起衣袖、松散着些许乱糟糟的长发，随意的穿着以及麦色肌肤倒像是个劳作的乡下人。
“你怎么比我爹还冷漠？”她质问，“在外边，可没人敢这么对我摆架子。”
“天地有方圆，规矩乃根本。”对方淡淡回答，像朗诵一首新诗，听起来别扭，眼睛竟也没斜视一下。
故作高深。女孩心底啐了一口，便没再理他，攥紧手里的石子朝灰胡子走去。
随着灰胡子大喊一声集合，所有人都聚拢过来，他看见女孩也走到他跟前，
“不死丫头，你就不必了。”
“不死归不死，但我才不做怕死鬼。”女孩摊开左手，“让我看看你的。”
灰胡子挑起一边眉毛，眼睛一撑一眯做出半个鬼脸，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女孩掌心那粒漆黑的火山石，憋着嘴角的同时摇摇头否决道，“你显然没什么经验，”他摊开自己宽厚、掌纹如刀割的右手，露出狡黠的神情，女孩看了一眼，气哼一句，“还有三十多人呢，我就不信自己会那么倒霉。”
大伙各自粗粗浅浅的把手里的石子对比一番，那个最先退出的侏儒骑上灰胡子的肩膀，他是船只‘风暴羽翼号’瞭望台上负责瞭望四面海域的瞭望员，临时充当起裁判，只听他嘴里不停的振振有词，“你走，你留下。继续。下一个。你继续，还是你，继续。”不一会儿，女孩的神态越来越揪心，心头上那块石头越来越沉重，又气得直咬牙，这些狡猾的船员把沾满泥巴的指甲留得老长，而自己平时刻意修理的很平滑，他们在跟她比较之前，偷偷用坚韧的大拇指指甲削磨自己手心里的黑石子。
本以为会出现难以决断的对手，谁知道结果很快见出分晓，逃过一劫的人仿佛把梦也卸下，身子轻盈的足蹈，女孩却觉得自己跟黒棺里那些死者没个两样，跟丢了魂似的。
“大人，结果出来了。”灰胡子高举手臂，在女孩看来，他正一脸幸灾乐祸的跑过去跟白僧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