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王小漫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个24小时日光灯照耀着的制衣厂里，那会儿，她16岁。
年幼的女生，花着本该读书的钱，在一个小小的制衣店里，半玩半学的练习了五个月的机车。
听信着那对被称为“师傅，师娘”的中年夫妻，对外面世界的各样描述，心里充满了向往和豪情。
不久，家里又备了一笔不菲的介绍费给“师傅”，妈妈悄悄给小漫藏着点钱，千叮万嘱的送她上了南下的车。
一路摇摇晃晃，带着未知的兴奋和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几个小女孩，跟着师傅踏上了新土地。
第一家工厂，看了一下这群半大的孩子身份证，挑了两个看起来稍微年长一点的留下了。
小漫和其他女孩一起，跟着师傅，去了第二家工厂，这次需要考试，厂方安排了车间，拿出来废料，要大家按照要求制作出来。
平时练习的时候，师傅家都是淘汰下来的老机车，还能勉强弄出个成品。然而真的实战了，这玩意儿变得不听使唤。
小漫急的一身汗，越急越乱，越乱越错，机车也跟赛车一样，灵活的她控制不住，厂家一看，不行，挥挥手，都送出来了。
小漫垂头丧气，几个跟她一般大小的女孩，也都一个个霜打茄子般没了生气，眼里都是仿徨和对未知的忐忑。
这一趟过来，除了缴纳中介费，每个人的路费都是自行负担的。如果最后空手而归，中介费不会退，还得出回家的费用，以及等下次招工再继续来一趟。
小漫发现，自己可能上当了。半吊子的师傅实则是个中介，又能教会什么呢？现实就这么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师傅还一肚子怨气，指责道:“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批人了，平时让你们好好练习的，都不当回事，这好了，有厂进不去！”
一群孩子低下头，有点后悔，又有点害怕。她们这才知道，传说中遍地黄金的地方，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待下的。
师傅跑去一边打电话，继续联系当地的一些工厂，想着安排好这群孩子的着落。
夜越来越深，这个城市彻夜不眠，光亮的路灯下，站着她们这群等待着能被接纳的寻梦人。
过了很久，久到她们都有些犯困了，师傅才一声招呼，大家上了一辆小的面包车，赶往下一个工厂。
这次很顺利，所有人都留了下来，根据实操的考试结果，确定各自可以进入的车间。接着分配了宿舍，每个人自行去厂区24小时小店购买日用品安顿。
小漫爬上高高的上铺时，时间是夜里11点，宿舍里有刚下班回来的女生，没人跟她说话，大家忙着自己洗漱赶紧休息。
住了八个人的宿舍，只有一个卫生间，洗漱和洗衣服，都集中在宿舍外楼层的专门洗房。
小漫躺在简陋而窄小的上铺不敢动，她有点担心自己夜里会不会翻身的时候滚下去。
外面的灯光很亮，照在想家的小漫心头上，从前那么想逃离的家，此刻成了她的惦念。
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宿舍里的人走的干干净净，没一个人喊她。
小漫昨天夜里直到凌晨的时候才熬不住睡着的，早上没闹钟叫醒，便一觉睡到了日头高照。
爬起来一看，宿舍空无一人，她立马就慌了，什么都顾不上，赶紧穿上衣服就往自己所属的车间跑去。
组长是个头发稀稀拉拉的黄毛中年男。撇着嘴，不阴不阳的对着小漫说:“哟，你还知道要上班啊？”
小漫很紧张，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下次一定不会了。”
组长翻翻白眼，丢给她一扎裁剪好，车了前道工序，需要装拉链的半成品布料。
然后带着小漫走到小组最后一排的车位，随手就指着一台无人使用的机车，伸手点点座位，示意她坐下。
“装一个拉链我看看。”组长斜着眼，冷着脸吩咐小漫。
小漫没办法，硬着头皮在指定位置上坐下，打开启动按钮。然后拿起一块布料，在哪儿比划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入手…
组长看了一眼，立刻明白了，这是个生手，生的可能连线条都走不直的那种。
他当时就有点怒了，开口就数落:“真的是把这儿当垃圾场了，什么人都往这边送，也不看看她这跟废物似的，有什么用！”
小漫哪里被人如此当面发难过？又怕又羞又愧，当即就眼泪串子直掉，低头在哪儿不停的擦。
组长才不管这些，他眼里只有任务该如何达标完成，谁还有空管一个陌生的女孩。
组上有两个年长的组员看不过眼，一边眼疾手快的车着配件，一边劝慰小漫“小姑娘，别怕他。你是新手，慢慢来。”
组长鼻子“哼”一声，指着小漫命令道:“你，过来。”
小漫赶紧擦了下脸，站起来，快步走到组长面前，低头垂眼不敢看他。
“你跟我过来。”说完领着小漫穿过本组组区，来到了车间最后面的一个凹进去的小半圆场地前。
这里坐着五六个年龄偏大的阿姨，一人手里拿着个专用小剪刀，手脚麻利的检查着做好的衣服，清理和减掉露出来的线头。
稀拉黄毛的组长，抬手指了指，对小漫说:“先在这里帮几天。”然后抬脚就走掉了。
小漫这下子明白了，自己这是被彻底嫌弃了，只配混大妈堆里，像个杂工一样剪线头。
她看了看那些忙碌着，手脚不停的踩机器，摆弄着针线的车位工，无比的羡慕，无比的失落。
她想回家，她宁愿呆在家里帮妈妈做所有的家务，也一刻都不想留在这里受着羞辱。
熬到了中午下班，她到厂区小店给家里打了一个长途电话，边说边哭，“妈妈，我想回家，我不想在外面了。”
电话那头，妈妈一时没说话。过了会儿，叹着气说:“漫，家里因为你学手艺，已经是借的钱了，出来的介绍费，路费也都是借的…”
妈妈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又叹道:“如果，你一定要回来，家里大概要把房子卖了还债…”
小漫愣住了，她无法想象，自己如果任性，面对的居然是更残酷的结果。
她心如刀割，立刻止住哭，强颜欢笑的出声:“妈，我只是想家了，我没事的，你放心吧！等我发工资了给家里寄钱！”
挂了电话，走出小店，小漫扼杀掉自己的软弱，擦干了眼泪，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情，毅然走回了车间，从此再也没想过，再也没提过要回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