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伤别

　　这个周末张伟没回家，在宿舍宅着，打了两天游戏，啥也没干。
　　秦岚说要来东海看张伟，张伟说加班，没时间陪她，没让她来。电话里秦岚有点不高兴，张伟哄了几句，也就没管了。
　　成年人的世界已经很累了，哪能照顾到所有人的情绪。
　　自己都顾不过来了。
　　看林若薇的社交账号动态，似乎和路歌在一起，两家人已经正式见面了。林若薇穿着红色的旗袍，一脸的喜色。路歌则是一身深蓝西装，显得英俊干练。
　　下面一堆人祝贺，有的说“终于官宣了，恭喜！”，有的说“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有的说“有情人终成眷属”，有的说“哇，好幸福，好羡慕”。当然，更多人还是默默点赞，并不评论。
　　张伟想发点什么，但是想了很长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还是默默点了个赞。
　　一会，张伟想好了要回什么，打开手机，却看到曹萌萌也发了条动态，是两个手拉在一起，旁边配了条文字说明“大手拉小手”。
　　张伟不由得苦笑一声，女性就是爱跟风，连宣布恋情也要挤在一起。
　　底下也是一堆评论祝福，不过90后00后居多，大都是平时在一起玩的小姐妹，基本上清一色的“哇，终于出圈了”“要正脸”“公布了，要请吃饭！”之类的，整体也显得比较轻松。
　　张伟看了半晌，也是默默的点了个赞。
　　突然心里觉得有点失落，有种失去什么的感觉。
　　一整个周末，张伟都显得没什么精神，也懒得出门，靠外卖和饼干过了两天。
　　星期一的早晨，张伟一大早来到医院，先到胸外科收拾东西。沈诚见了挺奇怪的，开玩笑说干啥呢，准备卷铺盖走人？张伟说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准备去检验科干了。当医生压力太大，以后还要发论文啥的，他干不了，还是干个看仪器的活吧。
　　沈诚听了，有点可惜，但也没说啥，毕竟他跟张伟比较熟，张伟的情况，他也清楚，实在勉强不了。于是说没关系，反正在一个医院，只是换了个部门，以后见面也方便，有时间一起打球啥的，张伟说好。
　　张伟东西太多，一次搬不完，于是准备分几次搬。先把一部分东西搬到张老师那，跟张老师报个道，然后再去跟院人事部和科室主任谈。
　　等张伟走到检验科的时候，没看到张老师来上班，有点奇怪。把东西放下，正想找人打听，却看到坐张老师对面的40来岁的中年医生走了进来，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只记得似乎姓余，于是张伟问道：
　　“张老师怎么没来上班？”
　　“张老师走了”
　　“走了？去哪了？”张伟一时没反应过来。
　　“走了，就是去世的意思”余医生不苟言笑的说道。
　　“什么？去世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张伟没反应过来。
　　“昨天早晨的事情。张老师前天晚上在家睡觉，一直睡到上午9点多还没起来。家里一开始没人发现，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意识了。发现的太晚了，送到医院没抢救过来。初步判断是急性心梗导致呼吸骤停，大脑缺氧致脑死亡。”余医生说完，语气也有些哀伤，毕竟共事20多年了，又没什么利益冲突，也是有感情的。
　　张伟一下子就蒙圈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嗫嚅着说道：
　　“那他现在在哪？我能去看看么？”
　　“昨天早晨在太平间，家属签过字后应该到火葬场了吧。明天出殡，到时候一起送送吧”余医生说。
　　张伟嗯了一声，还是有点缓不过神，找了把椅子坐下，半晌无话。
　　余医生似乎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也需要有人陪着，继续自顾自的跟张伟聊天：
　　“张老师这个人啊，其实人不错，就是性子直，嘴碎，话太多，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升不上去。当年他的那些战友，一个个都升到处级厅级了，就他还在这当个检验师。”
　　“昨天尸检的时候，发现他肺部有变白病变的迹象。他在去江源之前，肺部一直都好好的，从没检查出来肺部有什么毛病，应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感染了病毒造成的。”
　　“据说科室里正在给他申报英烈，算因公殉职，也不知道可能批的下来。其实批下来又有什么用呢，人已经没了，给点钱又能怎么样呢。”
　　“其实这次去江源张老师本来可以不去的，还有不到一年就退了，去挣这么个荣誉干啥。”
　　“好在他就一个女儿，也嫁人了，也有小孩了，也算没太大的遗憾了。”
　　听余医生絮絮叨叨的那么多，张伟情绪才慢慢平复。
　　“你搬东西过来是，接他的岗位？”余医生似乎才看到张伟的东西。
　　“不是，我收拾桌子，顺便进来看看”张伟慌忙回答道。
　　“哦.....听说人刚走，就有人盯上了他的位置...不过呢，工作也总有人要做的嘛”
　　“张老师家在哪？会设灵堂不？”张伟没注意余医生话里的意思。
　　“他家离医院近，就在旁边的家属区，好像是9号楼，几单元几户记不清了。灵堂嘛，应该会有吧。反正你到那看看吧”余医生情绪也很低落。
　　张伟告辞了余医生，魂不守舍的回了胸外科。
　　沈诚见他回来了，很好奇，问道：
　　“你怎么把东西又搬回来啦，那边不收你，又把你赶回来啦”沈诚开玩笑道。
　　“不是，张老师过世了”
　　“哦....什么？哪个张老师？怎么过世了？什么时候的事？”沈诚震惊了，连珠炮般的追问道。
　　“检验科张建国，就是跟我们一起去江源的张老师，昨天的事。死因是心脏骤停，但是肺部有被烟熏变黑过的痕迹”张伟想了想，用尽量简短的语言把事情描述清楚。
　　沈诚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呆坐在那里，久久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了会，半晌还是张伟开口了：
　　“我打算中午吃完饭去他们家那看看，要是有灵堂的话就去祭拜下。你去不？”张伟问道。
　　“去...中午吃饭时我们一起，吃完就去”沈诚说道。
　　又坐了会，沈诚去忙了，张伟则继续坐着半晌没动。
　　本来今天是打算去检验科报道的，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搞得张伟干啥都没心情了。
　　坐了会，继续收拾东西，把自己的东西都打包收拾好。其实也没啥东西，就是些日常用品啥的。间或有同事进来，问张伟干啥呢，张伟说医院准备正式分配岗位了，把东西收拾好，一会去报道。同事哦了一声，然后开始议论张老师的事情，现在医院里都传开了，说张老师去世的事情。
　　同事都觉得蛮可惜的，毕竟还有几个月就退了，却碰上了这档子事。
　　唉，人呐，明天和意外，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
　　等到了中午，沈诚从诊室出来，和张伟一起去食堂吃饭。吃饭时问了下周围同事，灵堂就摆在张老师家单元楼下面的花坛旁边，进小区走两步就能看到。
　　沈诚张伟吃完了饭，在医院门口买了花束挽联，还从老板那换了点现金，直奔着家属区去了。走到小区健身器材那，看到临时搭的棚子了，可能因为是中午的关系，音响里并没有放音乐。看到有人来，立刻有家属过来迎接，是个20来岁的年轻人，应该是张老师女婿或侄子之类的，引导着沈诚张伟放下花圈，来到灵堂。两人一人给了500块钱，不多，算是个意思。
　　灵堂中间摆着张老师的遗像，照片里的张老师很年轻，只有40来岁，头发没有白，眼睛很有神，露出昔日当过兵的冷峭气质。遗像前桌子上是一个香炉，上面插了三支香，氤氤氲氲渺渺不绝。
　　桌子下面是一个火盆和长明灯，旁边有家属间或往火盆里面扔纸进去。看年纪，应该是张老师的女儿，一身孝袍，眼角犹自带着泪痕。两人依次磕头，家属还礼。张伟看着张老师的遗像，鼻子一酸，强忍着眼泪没落下来。
　　沈诚和张老师家属简单聊了几句，张伟则是没有参与，望着张老师的遗像，大脑一片空白。过了会，沈诚走了过来，说：
　　“走吧，明天早晨7点，家属区门口有大巴，直接到火葬场，送张老师最后一程。你去不？”
　　“去”张伟闷闷一声答道。
　　“我也去，到时候跟主任请假吧”沈诚回道。
　　两人走到医院门口分别，沈诚直接回科室，张伟回宿舍。
　　下午张伟在宿舍，没去上班，不想上，去了也没啥事。
　　主要是怕别人跟他聊张老师的事。
　　就在宿舍里宅了一下午，也睡不着，望着天花板发呆。
　　到了晚上六七点钟，估摸着秦岚忙完了，就给秦岚打了个电话。
　　自从和秦岚交往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纯粹是因为无聊而给秦岚打电话，以前都是秦岚打给他。
　　秦岚的声音一听就很欢快，大概是天天跟小朋友呆在一起，有时候挺孩子气的，充满了孩子的那种无忧无虑的感觉，可能这就是张伟喜欢跟她在一起的原因吧。
　　张伟只问了一句今天干啥啦，秦岚就开始絮絮叨叨起来，今天哪几个小朋友又打架啦，哪个小朋友又抢了哪个小朋友的玩具，哪几个小朋友又在一起玩过家家啦，自顾自的说了半个小时。张伟听了半个小时，感觉心情都好了起来。然后秦岚才想起来问他今天干啥了，有啥事么？张伟心里苦笑道终于反应过来了，然后说没事，就是想聊天，然后秦岚又自顾自的说起前两天跟妈一起去看家具了，又补充了句就是随便逛逛，她妈喜欢新中式的，而她喜欢西式的，两人谁也没说服谁，说下次带上张伟，张伟一定要站在她这边。
　　张伟笑着说好，两人接着又絮絮叨叨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快九点手机没电了，张伟才放下电话。临到最后，张伟补充了句说周末回苏桥，约秦岚一起吃饭，秦岚开心的答应了。
　　张伟也不想出门了，随便点了份外卖，吃完洗漱完毕迷迷糊糊的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张伟定的六点半的闹钟，闹钟没响张伟就起来了。大概六点五十吧，赶到医院老家属区门口，几辆大巴车已经在等着了。天灰蒙蒙的，有点阴，不见往日的阳光。张伟见时间还早，准备买两个包子带着，但是走近一看，一点食欲没有，于是直接上了车。
　　车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有几个脸熟的，大部分不认识。张伟没看到沈诚，猜想应该是坐在其他车里，也就没管。到了七点10分，车子发动了，张伟在车上眯了会，大约过了快一个半小时吧，车子停下了，张伟也清醒了过来，带上袖带，跟着下了车。
　　追悼会是院里面帮着办的，特意定了一个大厅。张伟走进去一看，里面已经有了不少熟人，沈诚、林若薇、曹萌萌都来了，还有检验科的余医生。此外，还有不少不认识的人，都是60左右的年龄，张伟猜想应该是张老师的战友啥的。
　　礼堂正中间挂了张老师的遗像，还是那张年轻的照片。遗像旁边是一副挽联，左右两边分别是：
　　朝朝暮暮一路走来，
　　风风雨雨无悔归去。
　　横批：
　　求仁得仁。
　　字迹苍劲有力，铁画银钩，不像是市面上买的，倒像是友人代写的。
　　大家在遗体前站定，陈明院长开始致辞，张伟这才发现医院里面的几个领导也来了。张伟大概听了几句，说了下张老师生平的事迹。少年时求学，年轻时从军，退伍后转业分配到医院，然后结婚生子，平平淡淡过了一辈子，退休前一年去江源援助，最终张建国同志去世在国庆节前。
　　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然后是科室主任讲了张老师工作以来的付出，代表科室感谢他的工作。
　　接着是张老师的同事和朋友上去发言，说了张老师生平的一些过往。
　　最后家属致辞，感谢大家今天的到来。
　　最后在司仪的引导下，大家围绕着遗体转了一圈，做最后的告别。
　　张伟看了看张建国的遗体，双眼紧闭，皮肤发白，似乎像久病初愈的病人沉沉睡去。
　　有家属控制不住扑到遗体上崩溃大哭，被别人拉开，张伟看了心里堵的难受，独自一人走到外面院子里透透气。
　　天空昏昏沉沉的捉摸不定，张伟在院子里走了两圈，最后停到一颗大槐树下面，望着远处的山景发呆。
　　这时候旁边几个老同志走过来抽烟，张伟本来想走，但发现在上风口，烟没吹过来，也就没动。
　　看几个人的穿衣打扮，像他们医院的，但似乎没什么印象。他们似乎也没认出来张伟，几个人边抽烟边说着话，张伟不由得听进去几句：
　　“老张走的急了啊，还不到60”一人感叹道。
　　“是啊，其实身子骨一直挺好的，要不是去江源这一档子事，活到80没问题。”
　　“人各有志吧，当时名单里没他，是他自己要去的”
　　“求仁得仁吧”
　　“这还没过头七，医院里就有人盯上他的位置了”
　　“谁啊？动作这么快”
　　“后勤的杨峰，他侄子想进来”
　　“你说后勤的那个副主任？胖胖的那个”
　　“除了他还有谁”
　　“我说怎么这两年食堂的菜一年比一年贵，分量一年比一年少，原来是他在管着食堂”一个老职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看他这两年胖的，都快都不动路了”
　　“他这也太急了吧，这人还没入土，就开始活动了？”
　　“不急不行啊，这年头大学生那么多，工作那么难找，像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谁都能做，怕晚了就被别人定了”
　　“那他活动成功了么？”其中一人问。
　　“哼，以前常院长在的时候，那自然是十拿九稳。现在常院长去医学院，不管这边的事了，刘院长压根不搭理他。人事部的徐科长直接讲这事他做不了主，让他找大院长要条子去”一人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那他要到批条了没有?”
　　“还没去来吧，不过我估计也悬。陈院长哪有时间管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况且陈院长一直不待见他。以前是因为常院长一直保着他，才没动他。现在常院长走了，刘院长开始主持工作，他的这个后勤副主任的位置还能不能坐的住都两说”一人露出嘲讽的表情。
　　几人谈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张伟渐渐的听不清楚了。
　　听着几人的谈话，张伟突然想起来他做的那个医院科研方面的财务统计，隐隐约约的似乎想抓住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想起来。
　　一会家属捧着骨灰盒出来了，张伟知道结束了，于是跟着众人一起上车走了。到了饭店门口，张伟突然没什么胃口，不想进去，于是跟沈诚说了一声，自己坐地铁回医院了。
　　先到食堂里简单的吃了点东西，然后到办公室把自己的东西拿走，然后回到宿舍。躺着发了会呆，也睡不着。
　　屋子里静的有些难受，打开手机听歌，也没选，播放的是蔡琴的被遗忘的时光。
　　脑海里都是来东海这一年多来医院里的人和事，从第一次面试，第一次见林若薇，到第一次进科室，到去江源“出差”，到和沈诚曹萌萌一起打游戏，到回来接着工作，一直到张老师去世。过往的一切盘旋在一起，最后变成了张老师追悼会上的遗照，张伟的心绪跟着蔡琴的歌声跳跃不停。
　　到了下午三点多，张伟看到手机里有个未接来电，张伟翻了下医院的通信录，发现是人事部的，想了想，没接。
　　又躺了半个多小时，似乎下定了决心，起身直奔医院。
　　先是去科室里找了周宇，周宇本来以为他是要说工作岗位的事情，然后听到张伟说他不准备在东海干了，准备回家乡，大吃了一惊，说这事不归他管，让他到人事部办手续。
　　然后张伟去人事部，路上碰到了谢友军，简单跟他说了下要走的事情。谢友军也没说啥，只是说这个工作机会很难得，让他考虑清楚，不行等国庆节回家跟家里人商量一下，等国庆节回来再做决定。张伟说了声谢谢，脚步不停，继续往人事部走去。谢友军看了眼他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人事部主任不在，副主任接待的他，本来张伟说要辞职的事情，也没太在意，只以为是个普通的应届生，正准备办手续，突然想起来他是去江源支援破格录用的那个，直言说这事他办不了，让他找人事部主任或大院长去谈。也说让他不要一时冲动，考虑清楚，不行和家里人商量下。张伟问主任在哪个办公室，副主任说出差去了，不在医院，于是张伟心说直接找陈院长吧。
　　张伟没想到辞个职会这么麻烦，而且似乎他根本没办入职，到现在为止他的身份还是实习生。于是打听了下陈院长办公室在哪，径直走去。
　　到陈院长办公室门口，门关着，正准备敲门，突然门打开了，一个胖胖的中年人领着个年轻的小伙子走了出来，胖子一脸的不高兴，看都没看张伟一样，转身就走。
　　胖子张伟不认识，倒是旁边那个年轻人张伟有点眼熟，想了一会，好像是第一次来东海面试那天见到的那个说话怪怪的人。
　　张伟也没管他们，敲了敲门，然后走了进去。
　　院长办公室挺大的，至少比周宇和谢友军的都大的多。正对门是一个红木办公桌，桌子后面靠墙是一个大书柜。陈明坐在桌子后面手里正在捧着一个相册在看。屋子里传出音乐声，张伟眼神找了一圈，发现靠右边窗户的地方，放着一个很复古的唱片机，张伟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这种东西。唱片机里唱片正在缓缓旋转着，里面放着音乐，似乎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歌曲。
　　张伟没想到陈院长办公室里还有这么古老的东西，不由得微微一愣，但还是走到办公桌前面，开始自我介绍：
　　“你好，陈院长，我叫张伟，是在胸外科的一名实习生，在本院已经实习一年多了......”
　　“张伟，我想想，哦，你是和老张老谢他们一起第一批去江源支援的那组人是吧，我有印象。”陈院长开口打断了张伟的话。
　　“谢谢陈院长还记得我”张伟有些受宠若惊，陈院长居然还记得他。
　　“所有去江源的人员里面，你是唯一一个非本院正式职工，老谢跟我说过你的事情。我记得最后把你录用了吧，现在找我有什么事情么？”陈明继续缓缓说道，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坐”陈明指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说道。
　　“谢谢”张伟坐下，想了想，理了理思绪，然后说道：
　　“我不准备在这干了，准备回家乡发展”
　　“嗯？为什么”陈明有些吃惊，把手里的相册放下，张伟扫了一眼，发现是一群士兵的合影，但是看不清里面的头像。
　　“嗯，我一直在胸外科实习，本来是打算留胸外科的，但是由于，嗯，由于本院胸外科工作压力比较大，思来想去，我决定去检验科”张伟犹豫了下，决定隐去林若薇、曹萌萌和学历论文这一段，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检验科，医技岗，嗯，压力是小了不少，但年轻人有自己的选择，这也正常。怎么，检验科不收你?”陈明继续他那不疾不徐的语调。
　　“不是不是，嗯，主要是张老师才过世，我去了，觉得难受”张伟想了想，还是决定说部分实话。
　　“老张，嗯，是挺可惜的.....你要是觉得现在去检验科心里难受的话，可以先留在胸外科继续工作一段时间，等过一段时间再过去报道嘛。当然，如果你想去其他科室也可以，如果有困难，我可以给人事部打电话”陈明看着张伟的眼睛，沉吟片刻说道。
　　去其他科室也可以？这也行？张伟心里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里的情绪，调整了下语气，开口说道：
　　“嗯，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我在家乡谈了个女朋友，而且，我家里人也希望我回家乡发展”张伟只得继续坦白。
　　“为了处对象的事啊，这我倒不好说什么了”陈明难得的笑了笑，问道：
　　“你家乡在哪？”
　　“苏桥”张伟回道。
　　“哦，那离东海也不远啊”陈明想了想又说道：
　　“就在刚刚，有个副主任来找我，为了他侄子工作的事，我没答应他。我们医院的工作机会，还是比较难得的，现在的就业情况，你也知道。但是，既然是你家里人的意见，我也不好说什么了，你也是成年人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考虑清楚吧。”陈明缓缓说道。
　　张伟想了想，还是下定了决心说道：
　　“我考虑清楚了，还是回家乡发展，谢谢陈院长。”
　　“嗯，那好吧”陈明见张伟下定了决心，也不再劝说。
　　张伟起身离开，转身出门，看到陈明拿起桌子上的照片，又看了起来。
　　来到人事部办手续，这次没有人再阻拦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陈明给他们打电话了。也没啥手续可办的，本来就是实习关系，也就是说了下情况，把饭卡退了，宿舍门卡直接交给宿管阿姨就行了。
　　本来想跟沈诚说下的，但在办公室里没见到沈诚，应该是在诊室里还没出来。算了，以后打电话说吧，今天说了那么多也累了。
　　在电梯口倒是意外看到了林若薇，林若薇难得的冲他笑了下，把口罩解开，说道：
　　“听说你要走了？”
　　“嗯”张伟低低的应了一声。
　　“以后还会回来工作么？”林若薇问道。
　　“应该不会了吧，以后估计还是在家乡发展”张伟斟酌着语句说道。
　　“我的婚礼你会来参加么？”林若薇问。
　　“看情况吧，有时间就来”张伟想了想说道。
　　林若薇没有出声，张伟准备走了，周围无人。
　　林若薇突然走上前来抱住了张伟，在他耳边轻轻的说：
　　“谢谢。”
　　张伟顿时手无足措，愣在那里。
　　林若薇笑了笑，放开了张伟，重新戴上了口罩，说：
　　“一路顺风。”
　　“保重”张伟呆了一瞬，回道。
　　电梯来了，张伟上电梯走了，直到电梯门关上，林若薇才转身离去。
　　后来，林若薇结婚时，没有通知张伟。张伟看到林若薇朋友圈发的婚礼邀请函，也没再单独问她。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张伟回到宿舍，坐了会，突然有点饿了，想去食堂吃饭，才想起来饭卡已经交了，不由得有点后悔，应该先吃完最后一顿再交饭卡的。算了，回苏桥吃吧。简单收拾了下宿舍的东西，能带走的全部带走，主要是衣服被子啥的。打包好，叫了个快递过来，寄回家里了。不值得带走的东西，毛巾拖鞋牙刷牙膏啥的，直接扔掉。望着空空荡荡的宿舍，想起在宿舍里面的一年多，想起这一年以来的一系列事情，不由得有些伤感。
　　最后坐了会，把一首歌听完，然后下楼，到宿管处交还了房卡，直奔地铁了。人不多，张伟找了个座位坐下，拿出手机，买了张回苏桥的高铁票。然后想了想，估摸了下时间，打电话约秦岚晚上出来吃饭。秦岚那边很吵，估计是孩子在放学，秦岚也没来及说其他的，只说了声好就挂了电话。
　　在火车上，张伟看了下时间，估摸着沈诚快下班了，给沈诚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辞职回苏桥的事情。沈诚也是大吃一惊，让他别冲动，仔细考虑清楚。张伟于是说了下自己家里人的意思以及秦岚的事，沈诚哦了声，说先别急着走，一起吃个散伙饭。张伟苦笑说家里有急事，已经在高铁上了，等下次有时间再一起吃吧。沈诚说那好吧，等下次。只不过，两人都没想到，这个下次，是半年以后了。
　　晚上和秦岚一起吃饭，秦岚继续叽叽喳喳个不停，张伟诧异于秦岚是怎么有这么多话可说的。一边吃，一边静静的听。吃完饭张伟送秦岚回家，两人轧了会马路。
　　等走到秦岚家门口的时候，张伟突然说，我跟你在一起挺开心的，要不然我们在一起吧，说着一把抱住了秦岚。
　　秦岚也是半天没反应过来，正准备想说什么的时候，张伟一把吻了过去。秦岚长大了嘴巴，吃惊的望着张伟，接着跟张伟紧紧的搂在了一起。月光下，把两人的影子拉的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