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毕业

　　不知不觉，临近6月底了。天气也开始渐渐变的热了起来，人们悄悄的把春装换成了夏装。路上到处都是白花花的大长腿与纤细的小脚，晃的人眼花，每次上街，都有种目不暇接的感觉。
　　张伟继续在东海苟着。本来还打算请一段时间假，回去搞毕业答辩啥的。谁知接到辅导员通知，今年线下毕业答辩一律取消，改成线上的。然后班长悄悄的在群里说，有可能线上也不搞了，先是自己论文自己查重，然后在线上提交，然后答辩老师写几个问题，自己把回答写好直接发个word给学校就算毕业了。
　　张伟看到不由得苦笑，本科生答辩本来就是走个流程，给大家个仪式感，这下好了，连仪式都取消了。
　　还有几个傻白甜在群里问之前不是通知要搞线上的么，都准备半个月了，怕答辩那天答不上来出丑。这下，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准备呢？接着有几个女生附和。张伟看了下聊天记录，发现赵燕燕也在问。
　　沉默了会，团支书发消息了，说他私下里联系了副院长兼院学术委员会主席。现在基本上明确了，只有有意参加优秀毕业论文评选的才参加线上论文答辩，其他人不用参加。
　　群里顿时一片欢呼。
　　还有人在下面接着问，优秀毕业论文跟优秀毕业生评选可挂钩，可有奖金啥的，张伟没再往下看。出来工作一年多，再看学校里面的群，有种好遥远的感觉。要不是有毕业这档子事情，他都忘了自己还是个学生。
　　过了会团支书又发了个详细的通知，主要是关于毕业流程这一块的。张伟还没看，就有人在群里起哄了。原来有人把通知文档打开，并且在几个重要的地方用红线圈了出来，截图发到群里了。张伟扫了一眼，不由得接着苦笑：“这真是准备赶人走啊”。
　　只见红字圈着的字里，大致的写着“所有2020级毕业生返校时间定于6.21-6.22”“时间为早8：00至下午18：00”“每人在校逗留时间不得超过8小时，不得在宿舍过夜，不得在校园内聚集”“流程为先至宿舍清空个人物品，交还钥匙后，拿物业收据至学院领取毕业证学位证”。后面还有balabala一大堆，关于学分不够的延迟毕业的读研的保研的等等张伟也没再看下去，反正跟他也没啥关系。
　　群里面一片群情激愤，大骂学校过河拆桥，连个拍毕业照的时间都不留给大家。班长出来安抚了几句，说是学校考虑大家的安全等等。然而没什么用，很快被大家的口水淹没。一会没看，未读消息就变成了99+。
　　又过了会，还是班长顶着巨大的压力冒泡了。说他们几个班委跟辅导员商量了下，准备在校外搞个毕业聚会，在公园里拍毕业照。时间初步定在6.20晚上，因为考虑有的同学已经到单位报道了，第二天要赶回去。有报名吃饭住宿拍毕业照买纪念品的，一会在团支书那登记云云。过了会团支书发了个接龙，让大家自由报名。群里面这才渐渐平息了愤怒。张伟看了下日历，正好是星期六晚上，这样也好，也不用跟医院请假了。
　　也是，大学五年，无论如何，得有个正式的仪式进行告别。不管是在校内还是校外，总要有个地方，让大家一起纪念下逝去的岁月。
　　可能是毕业进入倒计时了吧，大家多多少少有点伤感，感情迅速升温起来。沉寂了一段时间的群里又热闹起来，大家开始讨论各自的工作、近期的生活、或者考研出国的进展等。
　　大群热闹，小群也开始活跃起来。张伟的宿舍群也开始消息不停的频繁弹出。他们基本都找了下家，一个考研的，一个考公的，石头人则签了女友家乡那的一个私营医院了。大家问张伟什么情况，张伟没说别的，就说估计进社区医院吧。大家约着到时候单聚下，张伟说好。
　　办公室里，张伟一边在电脑屏幕前敲敲打打，做个近期工作汇报的ppt，一边跟沈诚闲聊着。临近中午，大家都比较清闲。张伟转头看了眼林若薇，发现后者在低头看手机，一边微笑一边打字，似乎在跟谁聊天。张伟心里暗暗的想会不会是路歌。
　　让张伟猜错了，林若薇在跟闺蜜聊天。不过自从上次恐龙园分开后，两人的关系明显比之前往前进了一大步。一开始林若薇专门找了个机会请路歌吃饭，还把萱萱带着，说是感谢。路歌欣然赴约。之后，路歌以回请为名，又请了林若薇一次。于是，两人这样有来有往，开始半正式的交往起来。只是两人都没挑破那层关系，保持一种朦胧的暧昧感觉。
　　自从开始跟路歌交往之后，林若薇的心情明显变好起来了，不像刚离婚时那种很哀怨的感觉。有时下午上班时也会化妆，虽然很淡。黛黑色的弯弯眉毛，粉红的薄薄嘴唇，配上白皙的皮肤，笑起来浅浅的酒窝，足以让人感觉明艳动人。办公室的人看她这样，都在背后传她又谈了个男朋友，据说比第一个长的还帅还有钱。几个30多岁还单身的女同事不由得羡慕嫉妒恨道，不知道她运气为啥这么好。张伟听了，心里不由得五味杂陈。想做点什么，但又觉得不知从何下手。有时候跟林若薇闲聊的时候，张伟有意识的说哪哪搞了展览很好玩，哪哪新开了个饭店很好吃，然后很期待林若薇的回复。无奈林若薇每次都不接话，或者是故意把话题叉开，搞得张伟暗自神伤。有几次让曹萌萌听了倒是兴奋不已，立马说想去啥的，把张伟搞得不知道说啥好了。林若薇则在一旁掩嘴偷笑。
　　这两天，医院里传来了个比较大的消息，说是要搞个援助江源医生职工表彰大会，副市长要来参加。副市长原本是来调研医院工作的，然后正好出席这个表彰大会。也有小道消息说，不是正好，是刘副院长特意邀请的，就是一直以来主持医院行政工作的刘副院长。
　　还有小道消息，说刘副院长跟副市长是大学同学，好像就是隔壁宿舍的。
　　众人听了不禁议论纷纷，难怪刘院长有这么大面子。
　　张伟在旁边听了心中感叹，心想为什么我没有这样的同学。然后把他宿舍那栋楼的同学，凡是见面说过话的，都在脑子里从头到尾过了个遍，也没发现谁有当副市长的气质的。
　　不过倒是有两个看起来挺像兽医的，一看就不像正常人类。
　　本来张伟只是抱着八卦的心思在看这件事，没想到事到临头居然跟他也有关系。大会定在星期天的早晨，因为考虑到平时大家都要接诊，比较忙，为了不影响医院正常医疗秩序，定在了周末。本来张伟周末应该是在宿舍睡觉的，哪知道头天晚上周主任通知他也要参加，有可能还要上台领奖，搞得张伟一头雾水外加手忙脚乱。一开始还准备问人借西服啥的，后来看了科室群里才知道是穿白大褂，不禁松了口气。
　　但张伟仍然忐忑，不知道为啥要上台，更不知道领个啥奖。沈诚给他分析道，有可能是领个优秀实习生奖吧，毕竟以前没有他这样实习的身份还去一线支援工作的。
　　张伟辗转反侧中过了一夜，也没怎么睡好。一夜里做了好几个梦，醒来好几次。第一次梦到小学三年级时，获得年级三好学生，在全校面前露脸。大家排成一排接受领导颁奖，当校领导颁给他时，他一激动扔地上了，引得大家一阵哄笑。然后他傻呆呆的站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旁边的老师把奖状从地上捡起来塞他手里再强行把他从台上推下去他还是一副梦游状态。
　　第二个梦梦到第一年高考结果出来的那天，离本科线差了3分。当时玩的好的几个死党都过线了，就他没过。那个暑假，他把自己关在家里，谁也不见，谁也不理，也不看书，就每天一个人躺床上发呆，望着头顶的白墙。搞的他爸妈都很紧张，轮流看着他，怕他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都准备带他去医院了。
　　第三个梦梦到林若薇穿婚纱了，手挽着林主任的胳膊，款款向他走来。可是一步一步的，似乎并不是朝着他的方向，越偏越远。张伟穿着新郎的礼服，努力伸手去够，但是却够不到。终于，林主任把林若薇交到了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手里。张伟努力揉揉眼睛，想看清那个男人的样子，可是明明离得很近，却看不清那个男人的长相。突然间起雾了，周围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张伟像一条溺水的鱼，努力的在雾里挣扎着，四处奔跑着，可是却跑不出去。周围的人影渐渐模糊了，张伟努力的呐喊者，可是却没有回应。最后，张伟发现，整个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个人。
　　张伟突然惊醒了，一看表，才六点多。努力的想睡去，可是却再也睡不着了。干脆不睡了，起来洗漱后就到了科室。看大家都到了，于是在衣柜里翻了翻，拿了件还算干净的白大褂就跟着众人一起去会场了。
　　到了会场才想起来早晨还没吃饭，问了旁边的曹萌萌吃了没有，曹萌萌说吃了，然后看他的样子，估计他饿了，从口袋里掏了一块草莓蛋糕给他。张伟趁着人还在陆续进场，会议还没开始，也不客气，拿起来三下五除二的塞到嘴里。弄得嘴里鼓鼓囊囊的，整个脸好像浮肿了一圈，颇有喜感，看的旁边的沈诚苦笑不已。
　　临近八点，人逐渐的到齐了，连领导的位置都坐满了。会场渐渐地开始安静下来。张伟四处看了看，发现整个会场大概能坐个500来人，肯定没学校的体育馆大，但是也不算小了。张伟他们坐在左边靠前的位置。张伟本来想眯会的，这下没机会了，因为离前面太近了。张伟问沈诚能不能一个人到后面找个没人的地方眯会，唬的沈诚连忙拉住他，说待会要上台，不能乱走。之所以把他们安排在这里，就是因为离领奖台比较近，坐着指了指前面主席台的台阶。张伟这才放弃，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不一会掌声响起，会议开始了。首先是介绍主席台上的来宾，院长书记副院长等等，此外，还有市里面的领导，传的沸沸扬扬得分管医药卫生的副市长果然来了，还有卫计委的领导陪同检查。
　　张伟离得不远不近，勉强能看清副市长的长相。看前面的席卡好像姓罗，胖胖的身子，脸颊却有点消瘦，带着大的黑边眼镜，低头翻着手里面的文件，不时的和周围的人攀谈两句。坐左边的卫计委主任则是位女领导，带着金丝眼镜，不苟言笑。
　　陈院长坐罗市长右边，一边品着茶水，一边小声的和罗市长交谈几句，似乎在介绍医院里的情况。陈院长旁边则是一位头发花白的人，看起来倒像是个教授。张伟倒是第一次见他，看前面的席卡，叫许桦。张伟不认识，小声的问旁边的沈诚。沈诚说是他们医院的书记，还兼着红十字医学院的副校长，现在年龄大了，不常来医院了，主要忙着学校的事，而且马上也快退了。张伟听了，恍然大悟。
　　沈诚怕张伟一个个问，只得主动开口介绍道。许院长旁边的是他们医院的副院长，姓常，分管科研的，也兼着医学院的副书记，还是博士生导师，平日里医院里评职称职级，主任医师、副主任医师评选啥的，都归他管。常院长旁边的是刘院长，平时分管医院日常工作的，现在主持医院行政工作的也是他，天天忙得不可开交，另外也把他们折腾的要死。罗市长沈诚也是第一次见，听说是从外地调来的，也是刚来东海上任。旁边的卫计委主任姓张，好像倒是来过医院几次，不过沈诚也没什么印象，只是远远的看过几眼，看到常院长满脸堆笑的陪在旁边。
　　沈诚一口气说完了，好像有点累，长长的吐了口气，转头看了眼张伟，意思是别再问我了，我就知道这么多了，其他我也不知道了。其实张伟也没打算问这么多，只是有点好奇，被沈诚这么一顿抢白，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讪讪的不再说话。
　　会议开始了，首先是介绍领导来宾。接着是陈院长介绍医院这几年来的工作，主要是介绍医院的日常工作及取得的成绩等。然后是常院长介绍医院这几年来的科研情况及学科建设等。罗市长看了看手里的材料，似乎没什么表情，旁边的张主任倒是目光中露出赞赏之色。常院长之后是刘院长，介绍医院日常运行情况，尤其是取得的成果等，罗市长听了频频点头。
　　张伟听了几句，就觉得有点无聊，感觉跟学校开大会也没啥区别。想玩手机，但是离主席台太近，看到别人都正襟危坐的听着，不由得有点沮丧，只好强打起精神，装作认真的听着，心里却早不知道飞到哪去了。走神了会，竟然感觉有点饿了，可能是早晨那块蛋糕太小，不够吃的。张伟不禁想到，不知道这会开到几点，中午饭能在哪吃，这么多人开会，应该没人管饭吧。
　　七想八想中，时间过的飞快，不知不觉，医院这边的报告都做完了，罗市长开始总结发言了。张伟大致听了一下，就是对过去医院五年来的工作还是比较满意的，给出了极高的评价，对广大的医院职工的无私奉献和付出表示感谢，说完带头鼓掌，场上一时掌声雷动。张伟也受到了感染，毕竟这里面有他，内心里隐隐约约有种自豪感。
　　罗市长接着就讲了一些希望大家再接再厉，在接下来的工作中发挥更大作用的话。然后就到了表彰颁奖环节，点名的个人一个接一个的受到奖励、上台领奖。按照惯例，首先表彰管理层，从刘院长开始，参与的科室主任一个个上台领奖。掌声一阵阵的响起，然后又落下，周围不断有人站起来，走到主席台领奖，然后又走下来。听到去江源援助的人，援助期间三倍工资，张伟心思立马活络了起来，不知道他能不能拿到三倍工资，随即有些黯然，说不定只针对正式职工，实习的没有。而且，就算有，张伟那可怜的工资基数，也没多少钱。在忐忑中等待着，终于，轮到他们了。台上开始依次读他们的名字，作为他们第一批援助江源的医护职工，他们获得了集体特殊贡献奖的表彰，而且还附带有其他奖励，比如林若薇被破格提拔为副主任医师，还有张伟、曹萌萌他们几个都被提高了待遇，涨了工资和奖金，可谓皆大欢喜。林若薇脸上一阵阵的潮红，曹萌萌则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沈诚则表情平静，不过呼吸也明显急促起来。
　　张伟心里隐隐约约有些失落，在想为什么不提他三倍工资的事，这时扩音器中突然出现了他的名字，张伟心一下提了起来，屏住了呼吸。当听到“经过医院党委研究决定，破格录取张伟为本院正式职工”时，旁边传来一阵阵惊呼，而张伟则脑袋霎时间蒙圈了，感觉彻底处于眩晕状态。怎么上的台，怎么领的奖，怎么下来的，张伟完全记不得了，只觉得脑袋一直处于空白状态。直到会议结束，张伟回到办公室，连续喝了两杯水，才渐渐回过神来。
　　周围的人纷纷向他表示祝贺，沈诚林若薇等纷纷过来道喜。相比他们获得的奖励，张伟的破格录用显得更加珍贵。尤其是曹萌萌，蹦蹦跳跳的，显得比张伟还高兴。
　　等张伟回过神来，也开始向他们道贺。尤其是林若薇的副主任医师，张伟突然想到，相城医院的很多老医生，混到退休，不也就混了个副主任医师么？林若薇还不到30，就已经成为和他们平级的存在，还是在东海的大医院。内心不由感叹，还是大城市大医院进步快。沈诚他们嘴里说着恭喜，其实内心有些泛酸，毕竟科室里的晋升名额是有限的，这次提了林若薇，下次想提，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本来中午大家为了庆祝是要聚餐的，可是开会开到中午，大家都有些累了。再说周末了，家里都有点事，伺候小的照顾老的，于是约定下次再聚。
　　晚上，张伟宅在自己的小公寓里，哪也没去。他突然觉得有点心烦意乱。人在没有选择的时候会绝望，在选择太多的时候会迷茫。张伟现在就处于迷茫的状态。
　　当一年前他来东海实习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抱什么太高的目标，只是想来大城市见见世面，不想一辈子呆在家乡。中间去江源支援，也只是受到科室人的感染，加上身为医生的职业道德，和社会责任感驱使所致，倒不是因为想留院啥的。现在真的有留院的机会了，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
　　晚上张伟难得的跟妈妈打了一通长长的电话，打了快两个小时。自从来东海之后，联系的就不多，一来没那么多话好讲，二来他妈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一是吃的好不好，二是穿的好不好，三是回家相亲不？张伟有时听烦了连电话都不打，直接发消息报声平安。
　　不过今晚张伟难得的有兴趣聊天，从幼儿园开始聊，一直聊到大学，从门邻聊到父母的同事，聊到他们同事的小孩，聊到他们同事小孩的小孩。期间张伟妈妈说她有个同事女儿从小就特别优秀，从小学到大学一直成绩名列前茅，大学毕业直接拿到全额奖学金出国留学，现在定居加拿大，嫁了个老外。张伟问平时回去多么？妈妈说不多，一年最多一次，她妈也挺想她的，但是过不去。语言不通，而且生活过不习惯。张伟开玩笑说，幸好我从小到大成绩都差，想出国都没人要。之后，张伟小心翼翼的问了句，要是东海有医院要他，让他留在东海，妈妈会不会想他。
　　谁知妈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好意思把你的学校和成绩写到简历上么？好意思拿出去投么？张伟连忙说也是，但要是万一天上掉馅饼砸到他了呢？妈妈也跟着调笑，说就算掉馅饼，也不一定砸到他；就算砸到他，也不会连续不停的砸。就算他在东海能找到工作，能解决户口不？能解决房子不？能解决对象不？张伟也跟着开玩笑说万一有一姑娘不介意他没户口没房子呢？妈妈却叹了口气说，要是他真留在了东海，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虽然隔得不远，现在交通也很发达，但毕竟不能天天见。张伟突然心里一酸，随便应付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张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半夜没睡着，突然有些想妈妈了。以前是天天见，觉得烦；毕业以后住家里，觉得要见一辈子，更烦，现在有可能一年只见几次了，突然觉得距离好遥远。过了好久，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第二天到了医院，认识的人见到就都恭喜一句，不认识的也在背后指指点点。张伟几次在等电梯时都隐隐约约的听到，背后有人议论他，说他运气多好多好之类的，哪个主任家的亲戚，想进都没进来。
　　张伟听了心里五味杂陈，不由得摇摇头苦笑。
　　到了科室，张伟发现大家对他的态度明显不一样了，尤其是几个年龄大的老医师，以前都是不怎么搭理他的，现在主动热情的上来攀谈，话里话外的问他家里哪的，可是独生子女，可有对象啥的。张伟寻思着这是准备摸他的底，好把家里亲戚介绍给他？可惜张老师已经捷足先登了，还提前给了他好几个预备选项。
　　要是张老师能把林若薇说成就好了，张伟心里突然开始瞎想起来。
　　想到张老师，张伟突然开始有点怀念起这个絮絮叨叨的老头子。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咋样了。
　　一上午没见到，中午张伟在食堂碰到林若薇了。平时林若薇很少来的，今天中午能见到反而有点奇怪。张伟看她身边没人，主动端起餐盘坐了过去。林若薇见是张伟，不由得微微一笑，看的张伟心中一暖。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林若薇没提张伟留院的事，因为昨天已经知道了。张伟也不好再提，万一分到林若薇手下，以后就是他领导了。一顿饭吃了20来分钟，两人吃完就走了。令张伟略微有些失望的是，林若薇对他的态度，似乎没什么变化。
　　那种感觉就是，好像张伟的去留，她并没有太在意。
　　不知不觉一个星期过去了，马上周末了，张伟决定这个周末回苏桥。一来是有点想妈妈了，二来是这个周末要回学校办离校手续，拿毕业证跟学位证。
　　虽然学校已经贴心的推出了网上办理毕业手续，就是学分已修够、论文已通过的学生，可以网上申请毕业，学校把毕业的相关资料通过快递寄出。甚至，学校还找了个搬家公司，只要愿意花钱，还提供收拾寝室、寄出行李的一条龙服务。当班长在班级群里发布这个通知的时候，群里不由得一片“握草”的感慨。
　　呆了五年的地方，突然第一次发现如此的人性化，虽然大家并不想要这种。
　　班长统计了一下，最后只有几个家里太远的在大西南和大西北的没来，大部分人都来了。
　　班里读研的人只有不到1/4多点，大部分人是人生中最后一次以学生的身份进校园了。
　　最后的青春岁月，肯定是要自己亲自走完，不能打包快递的。
　　张伟没带行李箱，就背了个旅行包，包里面装几件换洗的衣服，反正就一个周末。上了高铁，张伟没有坐，而是站在门边，望着两边飞逝而过的景色，心绪激荡。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照耀在大地上，照在张伟的脸上。车厢里空调打的有点低，张伟不由得双手交叉抱在怀里。
　　依靠在车门旁，张伟不由得东想西想，仿佛自己的青春，也随着这列车一样急速前行，即将到站。
　　晚上到家后，跟妈妈一起吃了顿饭，有段时间没见了，肯定又要絮絮叨叨一阵子。这种絮叨到最后，张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聊啥，聊了些什么。
　　还是张伟爸爸问了句，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上班，张伟说不急，再等等。
　　吃完饭张伟自己回卧室了，没多聊，想着好久没回学校了，要不要带个大行李箱啥的好装东西回来。接着盘算了下，学校里好像也没啥东西，除了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之外，也就一些衣服鞋子书啥的，手机笔记本等数码产品都随身带着。
　　日常生活用品几个月没用，都该扔了，被子啥的，基本上也能扔了。衣服鞋子什么的，经过这几个月的实习，张伟觉得那些网上淘的东西，实在看不上了。至于书什么的，呵呵，当年上学时都没怎么看，还等着毕业以后去看么？
　　这么一番盘算下来，张伟突然发现，好像除了毕业证外，只能带几件纪念品了。剩下的东西，在学校门口买几个蛇皮袋子，直接装了放楼道里就行了。
　　心里盘算着，不知不觉8点了。张伟打开手机，看了看班级群，发现有几个人已经先回来了，在群里喊出去喝酒啥的。张伟看了下，那几个人自己都不熟，自己宿舍几个死党都没回来。
　　还有几个女同事，哦不，是女同学，在群里喊要一起逛街啥的，张伟更没法去了，那几个叽叽喳喳的女的在一起，万一一起向他集火，他也接不住这么多熊熊的八卦之火啊。
　　看完了班级大群的信息，张伟又看了看几个小群的，都是原来学校里加的，什么篮球之家，动漫联盟，王者荣耀精英群，交谊舞协会，甚至还有个小吃街逛吃群。张伟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加了这么多群，有的是自己加的，有的纯粹是被别人拉进去的，里面人都不认识，张伟也没发过言，就静静的潜水。
　　本来没什么感觉，可是一想到，这个周末之后，这些群，以及这些群里的人，将彻底成为历史，张伟心里就突然有点伤感。
　　第二天一早，张伟6点多就醒了。大学五年，这是张伟第一次起那么早。然后睡不着了，也不想继续在屋里闷着，于是简单洗漱一下，拿上身份证和在医院里做的核算报告，背个旅行包就出门了。
　　在小区门口楼下的早点铺子里点了份汤包油茶，就开始吃了起来。这家铺子开了很多年了，张伟很小的时候就有了，老板姓赵，叫啥忘了，上一代人习惯喊他小赵，张伟这一代人则喊赵叔。只不过一二十年过去了，小赵也从20多岁的小伙子，变成50多的老赵了。
　　张伟正埋头吃着，突然面前一阵香风飘来。张伟抬头一看，却发现面前坐了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子，约摸二十五六的样子，大大的眼睛，弯弯的眉毛，小小的鼻子，虽然说不上多惊艳，但也算得上是青春靓丽。
　　那个女子正看着张伟吃吃的笑，笑的张伟没来由的一愣。这女子看着眼熟，但一时间，竟想不起来她是谁了。
　　“张伟！”不待张伟发问，那女子率先开口。
　　“哦，你好”张伟一边接话，一边努力想着她是谁。
　　“好久不见，是不是想不起来我是谁啦？”那女子继续笑着问道。
　　“啊，我想起来了，你叫...”张伟一边嗯嗯啊啊的，一边努力将脑电波频率调到最大的想。
　　“秦岚！想起来了吧，我们是幼儿园同学”那女子也没管张伟的回复，开始自我介绍起来。
　　“嗯，对，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变这么漂亮了，差点没认出来”张伟嘴里说着万能打招呼方式，心里在努力的回忆起这个女的资料。乖乖，都幼儿园同学了，还能认出来，这女的真厉害，难怪说三岁看到老。
　　“嗨，谁说那么多年没见了，去年王阿姨家儿子结婚，我们不还见了么，当时我们还说话来着”秦岚倒是个自来熟，不停的拉进关系。
　　“哦，想起来了...哎，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都把这茬忘了”张伟一边接话，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去年你去吃饭时，绝对没化妆，不然怎么可能一点印象没有。
　　这女人化不化妆，化淡妆跟浓妆，完全是两个人嘛。
　　“这一年发生的事情是挺多的，哎，都是被疫情闹得。听杨阿姨说，你终于毕业啦”秦岚饶有兴致的问。
　　“额，还没，过了明天才算毕业吧。还没拿到毕业证。”张伟不由得尴尬一笑。在同龄人中，张伟算上学比较久的，有的发小，十八九岁，读个大专就出来工作，现在小孩都几岁了。
　　“恭喜恭喜，终于毕业了”秦岚开玩笑道。
　　“哪里哪里...你现在哪呢？”张伟有点不好意思了，开始转移话题。
　　“在家里帮忙呢。”秦岚接道。
　　“家里开公司啦？”张伟试探着问道。
　　“不是什么大公司，就一个小幼儿园”秦岚回道。
　　“幼儿园，哪个幼儿园？”张伟奇道。
　　“就是我们小时候上的那个地方。原来不是个公立的么，后来区幼儿园扩建了，嫌那地方小，搬走了。我爸把那地方盘了下来，转成了私立的。现在变成了社区幼儿园，嗯，给你一个名片，上面写着呢，名字叫小熊猫幼儿园”秦岚给张伟递了一张名片。
　　张伟端详着名片，只见上面写着小熊猫幼儿园，秦老师，上面写着她的电话。
　　“不错不错，也是有家族企业的人啦”张伟调笑道。
　　“哪是什么企业，就是一个小生意。当年我爸妈那厂子不是倒闭了么，没事做，就在幼儿园找了个临时工干，一个月就几百块钱，一干就是十来年。后来幼儿园不是搬走了么，我爸寻思着一辈子干临时工也不是个事，就问亲戚借了点钱，把那幼儿园接了过来”秦岚兴致勃勃的说道。
　　“生意应该很好吧”张伟也来了兴致，倒不是想打听别人隐私，纯粹是好奇。
　　“刚开始也不行，人少，都往公立跑。这几年，旁边小区都起来了，来了很多外地人，公立的收不了那么多人，我们幼儿园人才渐渐多起来”秦岚倒是也没嫌烦，陪着张伟叙闲话。
　　“今年疫情，你们受影响么？”张伟突然起了好奇。
　　“肯定受啊，上半年没开学，收的学费都退了。旁边几个民营学校学费不退都跑路了”秦岚倒是大大咧咧的，什么都往外倒。
　　“那你们没跑路？半年的学费，也不少吧”张伟开起了玩笑。
　　“自己家的房子，往哪跑啊”秦岚故作幽怨道。
　　“咳咳”张伟正喝着汤，不注意被呛到了。没想到，一不小心，被凡尔赛了一把。
　　“额，我吃饱了，先走了”张伟突然没了聊天的兴致。
　　“不急，来加个好友，有亲戚朋友家小孩要上幼儿园记得找我”秦岚不待张伟回话，把手机掏了出来，二维码都点开了。
　　“嗯，好的”张伟只好拿出手机，添加好友。没想到秦岚业务能力这么熟练，不放过每一个发展客户的机会。
　　两人加了好友后，就分手告别。
　　吃完都七点多了，到学校还要将近一个小时，张伟出门就直接坐车走了。本来想打车的，但是想想打车过去要好几十块钱，张伟有点舍不得，毕竟工资收入摆在那里。
　　跟秦岚的这么一个偶遇，倒是将张伟本来有些伤感的心绪冲淡了不少。一路上看着初夏的景色，倒也是绿意盎然，花红柳绿。
　　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发现已经来了不少同学聚在那里。张伟扫了一眼，发现认识的不多，还都不怎么熟。上去打个招呼，闲谈几句，就排队进门了。
　　大学五年，都是直接进的，门卫看着像学生，也不会拦。没想到现在首先要刷身份证人脸识别，然后要核查健康码行程码，最后还要看核酸报告。
　　张伟终于明白为啥门口一群人不进去了，原来是流程太繁琐，看着人多，也不想进了。
　　张伟一个人走在空荡的校园里，不由得想起刚上大学的情景。第一次报道，第一次办电话卡，第一次上课，第一次参加社团活动，第一次聚餐。每个角落，都尘封着一段青春的记忆。
　　平时不觉得，现在才发现，大学校园里，满满的都是曾经的影子。
　　这不仅仅是一个地方，一段记忆，还是生命的一部分，并且，很有可能是最美好的那部分。
　　到了宿舍楼下，仿佛又想起了第一次搬进去的时候。
　　来的时候是一个人一个包，没想到走的时候还是，张伟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可能生命就是这个样子，来去两无痕，过客急匆匆。
　　进大厅里才发现有不少人已经在了，有卖蛇皮袋子的，有收旧书旧衣服旧被子的，还有搬家公司的。张伟买了几个蛇皮袋子上去，准备把自己的东西归类整整。
　　打开宿舍门，一股霉味铺面而来，张伟皱了皱眉，打开门窗透了一会气，才进去。
　　自从去年去东海实习后，张伟就没回来过，他们宿舍几个人中间倒是进来过几次，拿东西啥的。张伟扫视了一下，很干净，所有跟吃有关的东西都被扫荡一空，所以也没老鼠蟑螂啥的，就是灰比较多。
　　张伟也没心思去打扫，准备整理自己的东西。牙刷毛巾拖鞋镜子梳子之类的日用品上面都一层灰，张伟也懒得清理了，装袋子直接扔。左右从学校小卖部买的，也不值钱。牙膏洗衣粉肥皂啥的不用收拾，室友也没给他剩下。衣服鞋子、书、被子垫子之类的分开装，看一会可有人上来收，省的自己带下去了。
　　最后剩下的，就是一些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了，比如奖状啊，奖章啊，校园卡啊，大头贴之类的。张伟挑了几样装书包里，其他的也都跟杂物一起扔了。张伟感觉整理的不是自己的生活物品，而是自己的青春。本来想多留几件，可是实在没啥价值，估计带回去也就继续放抽屉里落灰。
　　剩下的几件电热毯、电吹风、电饭锅等从历次宿舍大清洗中幸存下来、勉强可以被称作家用电器的东西，张伟准备留给室友。是卖是留，留给他们决定吧。
　　一会门口进来个人，问可有东西要收的，张伟把书、衣服、被子什么的三个大袋子给他，那人称了下，估了200块钱。张伟觉得还行，200块钱，够晚上聚餐和拍毕业照的钱了。
　　看着那人把三个袋子拖走，宿舍里自己的床位顿时就空了。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打在张伟的脸上，柔柔的，带来一丝温暖。张伟记得5年前的那个早晨，也是自己一个人在宿舍，床上和书桌上也是那么整洁。
　　小小的怀旧和伤感了下，宿舍还是没人来，估计他们几个都比较远，还在路上。隔壁宿舍倒是传来声音，张伟循着声音去唠了会嗑，看他们收拾的差不多了，就一起下去办离校手续。
　　到宿管那交钥匙，拿到了个钥匙扣作为纪念品，和宿舍已清的收据。到学院那拿毕业证学位证的时候，本来以为可以碰到辅导员，哪知道辅导员却不在，是几个低年级的同学在帮忙。流程蛮简单的，把宿舍收据交上去，对方直接把毕业证、学位证交给你，离校手续就算办完了。要是学费没交齐的，就只有毕业证了。要是学分没修够的，就连毕业证也没有了。
　　此外，还每人给了个袋子，里面装了一个杯子和一个纪念币，是学校发的纪念品。张伟觉得学校难得大方了一下，终于发了个不要钱的东西。打开看了看，是个玻璃杯，造型还行，就是不知道可保温，反正也没指望用它喝水。纪念币的做工就比较粗糙了，不过上面印了个学校的logo，平时也没有，网上也买不到，也算是个限量版的东西吧。
　　离校手续办完了，张伟也不打算回家，索性跟几个同学一起在校园里溜达了起来，毕竟最后一次了，下次进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中午食堂不开，本来还打算去回忆下，现在没机会了。去外面找个小饭馆简单吃了点，幸好去得早，等到张伟他们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等了好多人了，都是来办手续的学生。
　　中午大家都没喝酒，准备晚上喝。吃完回学校里找个地方坐着，大家开始聊起最近的生活。大部分都是找个医院呆着，民营医院居多，公立医院比较少，考研的和考公的也有。大家问张伟的时候，张伟说找了个公立社区医院把自己塞进去了，大家纷纷说这地方不错，收入不高但是清闲稳定。张伟心里暗想，要是自己把东海红十字医院的offer拿出来，他们会不会直接暴走。
　　大家又八卦了下校园里面的事情，比如谁谁保研了，谁谁留校当辅导员了，谁谁考选调生了，谁谁平时很低调，现在突然传出家里有个家族企业。反正在一起没怎么觉得，分开了大家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搁着平时都是下凡历练，一毕业全回天上了。
　　张伟突然觉得自己那个社区医院的位置不香了，毕竟实习了几个月，也知道怎么从人流量估摸着医院医生的收入水平了，估计一个月也就5000块钱的水平，别说东海，在苏桥真是不够看的。一想到要在那地方呆一辈子，张伟突然觉得有些没意思。
　　下午大家在校园里走了走，教学和实验楼都不给进，基本上也就只能看看外景。当时上学的时候，都觉得校园又小又破啥的，现在快走了，反而觉得到处都是回忆，充满了温馨。
　　大家走走停停，最后在一个小湖边停了下来，看到凉亭里的座位，大家走进去坐下。看着平静的水面吹着柔柔的风，大家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这个小亭子白天是各种活动举办喜欢来的地方，晚上则是小情侣约会的圣地。不管白天还是晚上，这里都存留着浓浓的记忆。
　　不知不觉到晚上了，校园里面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小亭子人旁边也人来人往了起来，都是来拍照留念的，张伟他们也不好意思久坐着，就起身离开。正好班长在群里喊到饭店集合了，并发了饭店的位置，于是几个人一起往饭店走去。
　　贵宾楼，学校旁边的一个酒店，本来是主要做婚宴的，有大厅能用。班长他们正好把大厅租了下来，能把张伟他们这一届临床120多人全装进去。张伟他们到了之后，发现里面人已经很多了。有的同学到的比较晚，没进校门就直接来了。跟一般的婚礼现场类似，下面放了十来张圆桌，上面放了一个大屏幕，上面写着“苏桥医学院15临床毕业聚会”，还有PPT，循环滚动播放着大家大学五年的影像。
　　桌子本来是按宿舍分好的，但大家坐的都比较乱，最后一次了，也没那么多讲究。张伟还是按照桌子上的席卡坐的。看几个室友都来了，也就坐下聊聊天。石磊把女朋友带来了，典型的南方女生，个子小小的，皮肤白白的。两个人已经基本上定了在女方家乡的医院，女方是公立，石磊是私立，但听说石磊的收入应该还高些，主要是私立医院累些，活多些。不知道石磊带过来的还是女方主动要求来的，怕最后一夜擦出火花吧，张伟心里暗暗的想。另两个人一个考研了，考的外校的，没考上，调剂回本校了，本校虽然没啥大名气，但好歹也算研究生了，以后进大医院也算踏进门槛了。另一个考的家乡公务员，考上了但有点后悔，听说公务员工资没医院高，正在考虑要不要转到医院去。
　　基本上也就这样了吧，三流学校的本科生，医学生就业算好的了，好歹算是个旱涝保收的职业，至少都能找到工作。碰到那种学土木、学管理、学化学啥的，都不知道毕业能干啥。
　　同桌的几个女同学也开始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了，八卦了下大家的近况，尤其是学校里一些比较出名的人物。比如哪个富二代出国了，哪个企二代找不到工作只能回家继承家族企业，哪个女生看似清纯实则一直被包养，哪个海王小白脸跟女朋友分手第二天就傍了个富婆。张伟惊讶于她们的八卦能力，感觉很单纯的校园为啥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大杂烩菜市场的感觉。
　　不过张伟也听到了他感兴趣的东西，他大学五年的女神，检验的王雨晴，据说订婚了，男方是家乡的一个律师，男方家里是当地政府官员，两人的订婚照都出来了，王雨晴还戴起了男方送的钻戒。
　　张伟突然有点失落感，虽然他只是大一时跟王雨晴在社团里打过乒乓球，最亲密的关系也就是聊天软件里互相点赞。但是那种若有若无的好感一直都在，张伟也暗示过，可惜人家一直不领情。
　　以前看小说的时候，张伟总是迫不及待的翻到最后，想看看人物最终的结局。现在的话，张伟反而不想看到人物结局了。
　　没有结局，至少还有一个念想。
　　快七点了，人渐渐地到齐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赵燕燕坐了过来。赵燕燕问张伟签哪了，张伟说家旁边的一个小医院，赵燕燕眼冒小星星的说那好好，可以天天住家里。张伟说还行吧，工作不太忙，就是收入有点低，毕竟医院小。赵燕燕说工作不忙就行了，她也在苏桥找了家私立医院上班，天天好忙啥的。张伟只是笑笑，说工作忙好啊，挣钱多。
　　赵燕燕顿了顿，接着又说，他们两个医院离得不远，有时间去张伟医院玩啥的。张伟还没接话，这个时候班长说晚会开始，这时候全场静了下来，张伟应付的说了句好，开始随着大家一起往台上看。
　　先是班长和团支书致词，然后辅导员致词，然后系主任致词。张伟听得都饿了，趁别人不注意，偷偷吃了口菜。抬头发现，赵燕燕也在偷吃，看到张伟看到她，不要意思的撇撇嘴，张伟则还以微笑。
　　紧接着是各个代课老师上台致词，本来还有什么抽奖环节评选环节啥的，主持人看大家都饿了，于是让大家先吃一点，然后再说。
　　这个时候菜上的差不多了，大家都饿了，吃的比较快。吃的差不多了，开始敬酒环节，大多数男生是白酒，女生是红酒，张伟因为从不喝白酒，也倒了点红酒。尽管这样，喝了几轮之后，也是头重脚轻的，架不住大家太热情了，一个一个的轮流来。
　　本桌的敬完之后，张伟已经晕乎乎的了，等到其他桌子的过来，张伟已经没什么知觉了。只记得赵燕燕敬了他两三次，后来有个男同学冲到台子上借着酒劲向女生表白了，全班同学都开始起哄，奈何那女的好像没同意。再后来，张伟握着酒杯就没意识了。
　　张伟迷迷糊糊中，梦到自己握着阿拉丁神灯。然后穿着绿衣服紧身衣的灯神出现了，问张伟有什么要实现的愿望。张伟说世界大同，人心向善，还有就是让他娶林若薇。灯神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前两个可以努力下，第三个真的没办法。然后张伟就很伤感，意识渐渐清醒过来，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张伟醒了，看到自己睡在宾馆的床上，全身下意识的摸了摸，还好还好，没少什么零件。衣服也在身上，应该也没被人捡尸。这个时候，厕所门开了，石磊走了出来。张伟大概的聊了下，原来昨天晚上张伟整个人喝迷糊过去了，石磊把张伟扶到宾馆里安顿了下来。张伟道了声谢，问他女朋友呢，石磊说昨晚跑闺蜜那去了。张伟哦了一声，不由得感叹东北人能喝真不是吹的。昨晚记得石磊喝的是白的，一次性杯子张伟醒的时候石磊已经喝了四杯了，然后张伟喝的不省人事，石磊还能把张伟架回宾馆，果然当年四野带着东北人民从东北打到海南是有道理的。
　　起床简单洗漱了下，跟着宿舍几个人去吃了顿午饭，就在学校旁边的小饭店吃的，也算是大学五年的散伙饭了。记得当初宿舍几个人第一顿饭也是在这吃的，当时老板娘刚生完小孩，一边招呼客人，间或还要躲到后面去给小孩喂奶。现在小孩已经5岁了，已经能帮着递烟递饮料了。
　　离别总是伤感的，再有人调节气氛也不行。吃完午饭，大家集体到旁边的公园里照了毕业照，毕业流程就算全部走完了。还有人在群里喊着晚上再喝一次的，回应的人比较少，毕竟很多人都要上班，下午都要赶回去。张伟跟几个熟人打了声招呼，就坐地铁回家了。
　　回到家，张伟妈妈照例絮絮叨叨的问什么昨晚没回家，又到哪了，年龄大了，心野了，也不回家了之类的。张伟听得烦，从书包里把毕业证和学位证拿出来，他妈的注意力立马转移了，高兴的说老张家历史上第一个大学生终于诞生了，然后准备到旁边邻居家串门，顺便展示下自己儿子的战利品。
　　张伟把自己关进卧室里，把大学里面的纪念品一件件摆到自己书桌里。然后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昨夜的宿醉还未完全清醒，现在头还是晕晕乎乎的痛。心里面则是五味杂陈，不知道什么感觉。
　　毕业了，这下彻底要和学校说再见了。
　　以自己这么多年学酥（看着很脆，一碰就碎）的属性，估计也不会再回到校园里。今年25岁，从幼儿园开始算起，在学校里呆了将近20年，从此以后，将正式告别校园，迎来自己的社会人生涯。然后进入社会刚露个头，就发现有人甩了自己一大截。
　　自己人生的终点，有可能到不了别人的起点。
　　谁说人人生而平等？这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罢了。
　　想着想着，张伟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酒果然是个好东西，可以让人忘记烦恼和忧愁，度过人一生中最虚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