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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50年】
【秦都咸阳章台宫】
轮到赵姬了,她起身离席,屈膝行礼道:
“请王上恩准贱妾今夜留宿章台宫。”
这个请赏又是大出众人意外。
别人不知,乌桓和嬴政、吕不韦却知道赢异早在下午谈话时就已经让赵姬晚上侍寝。
何以又在此时此地,大庭广众之下再次请求,还不惜浪费一次赏赐的机会?
乌桓用他那不够用的、蜡烛蒂一样的情商,思索半天才想明白内里深意。
这是狮子老虎在宣示自己的地盘啊!狮虎之类猛兽,会在自己的地盘四周撒尿,宣示这是本尊的地盘、神圣而不可侵犯,而且这泡尿是越骚越好!
赵姬此举明显在跟韩夫人示威,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羞不臊地用男女之事做文章。这在这个年代虽然谈不上惊世骇俗,却也不太常见。
看不出来平时娇羞婉约的赵姬出手是这么的果决狠辣!
乌桓只能说:这泡尿,够骚!
堂中一众人等的面色精彩极了,
有惊讶的、有不解的、有鄙弃的、有愤怒的、有幸灾乐祸的、有猥琐的……
这个效果比刚才熊萩野心勃勃的发言更劲爆。
嬴异想要帮赵滟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
“爱妃不要浪费了领赏的机会,你我多年分离,今夜留宿此处本是理应如此。”
赵滟婉柔的外表下却是倔强的性格,并不领情:
“多谢王上!赵滟得与郎君相会夫复何求?吾儿得与父亲相会夫复何求?”
“好、好……好!孤准你就是。政儿,你呢?你想要什么赏赐?”
“回禀父王,儿臣想要从军!”
“胡闹!入军最早也要到傅籍,换一个!”
“嗯……,那、那政儿想请父王赐一把好剑与我!”
终于有个正常点的请求了,赢异长长松了一口气:
“黄咎,取孤的鹿卢剑来!”
赢异此言一出,又是惹来满堂震惊。
华阳太后也是意味深长地看向夏太后夏望舒。
只因这鹿卢剑乃是历代秦王佩剑,时间久了就成了秦国王权的象征。
但是又没有任何一条律法或者规定言明:
秦王必须佩戴鹿卢剑、佩戴了鹿卢剑就是秦王。
所以,赢异将鹿卢剑赐给嬴政,如果有人想反对却又找不到理由。
嬴政得了宝贝,高兴的不得了。
偷偷在乌桓耳边说:“桓,回头哥借你耍耍哦~”
乌桓想起后世看新闻,说秦俑坑中共发现青铜剑二十二把。
剑身通体窄长,像柳叶的形状,长短不一,最长的95厘米,最短的81厘米。
剑作为近身格斗的兵器,增加其长度,能提高自卫和杀伤力。
因此,随着复合铸剑技术的出现,青铜剑的长度大为增加。
这批青铜剑,就是目前已知的战国之际最长的青铜剑。
剑的制作工艺很规整,有的剑出土时仍套在剑鞘内,鞘已腐朽。
这些青铜剑在地下两千多年后,出土时仍然光亮无比,寒气逼人。
经过科学检测,发现剑身表面经过铬盐氧化处理,在表面上形成一层厚10微米的致密的氧化层。这个发现使世界为之震惊。因为用铬化处理防锈的工艺,是20世纪30年代才由德国人取得的专利,而中国早在两千多年前就已用于兵器防锈,实在是一大奇迹。
秦始皇作为一代雄主,他好大喜功,“可宝者多”,他所佩之剑应为当时最先进,也就是说其长度至少不会短于90厘米。
所以,在荆轲刺秦时,发生了情急之下一时不能拔剑出鞘的险情。
宴会接近尾声,华阳太后芈蒟开口了:
“滟儿,明日早朝,子楚将有重要事情宣布。你也要与群臣认识一番,须得好好打扮得体。朕这有几件礼服,你挑一件你喜欢的罢。”
华阳宫的侍女托着木盘端上来了三件礼服。
一件是红色镂金的、一件是淡绿色绣花的、一件是鹅黄色襦裙,上面缀着一些淡蓝色的绢花。每一件都配有相应的冠、钗、玉带、珠履。各有风情,光鲜靓丽。
赵滟起身谢过,来到侍女前,却一时不知该挑哪一件合适。
犹豫间,芈蒟的声音再次响起:
“望舒,你儿媳妇怕是拿不定主意呢。不如,你提个建议吧。”
低沉的声音富有张力,让人无法拒绝。
这显然让夏太后夏望舒很是意外,视线在三件礼服上扫来扫去,陷入纠结之中。
芈蒟并不催促,面带微笑看着两人。
夏望舒终于拿定主意了:“滟儿肤白,若是配上这件淡绿色绣花礼服,定是极美。”
华阳太后笑意更甚:
“望舒还真是喜欢绿色呢,你看你另一个儿媳可不穿的就是绿色的吗?我倒是觉得滟儿若是穿这件红色的会更添一份喜庆。滟儿啊,你还是别听两个老妪之言了,年轻人都有自己的眼光,你自己挑一件算了。”
华阳后这一手操弄人心的手腕着实高明,送衣服却弄三套让人挑。
一回头又把夏后拉下水,看夏后与赵姬之间如何相处。
夏后做了建议她却马上给了另一个建议,最后又让赵姬自己选。
寥寥三句话,挖了两个坑,却让人根本无法抗拒。
这下赵姬更加为难了,左右不是。
抬头看看赢异,终于还是下了决心:
“孩儿谢过太后抬爱。”
伸手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木盘。众人看得仔细,却是那件鹅黄色襦裙。
芈蒟拍手笑道:
“哈哈,好,好啊!明天的事情也安排妥当了。子楚啊,朕体力不支,想困觉了,不如今夜就到此吧。”
“喏!孩儿遵命。”赢异恭敬回应,抬手向黄咎示意。
“宴毕——谢礼!”
众人起身谢礼,恭送两位太后先行。
夜已深,华阳太后和华阴夫人芈耘、阳泉君夫妇分坐两辆安车一同前去华阳宫过夜。
往华阳宫路上,阳泉君熊萩心中有事,中途跑到两个姐姐的车上,对华阳太后抱怨道:“女兄,这赵姬好不识相,怎么没有挑女兄建议的那一件呢?”
华阳太后芈蒟闭目养神,并不搭理。
一旁的华阴夫人芈耘却说:“吾看赵滟性情直率,这种人待人真诚。不像夏太后,虽然对妹妹毕恭毕敬,吾看着总是不甚放心。”
熊萩:“但那夏缗温顺,不似这赵滟,我看她骨头硬着呢……”
芈蒟忽地睁开眼,压低声音训斥自己的弟弟:
“温顺?你便只能与温顺之人相处麼?!”
熊萩显然挺怕这个二姐,闻言噤若寒蝉。
“你今晚为何要与子楚提要求?你便如此急不可耐?”
芈蒟并不放过他,原来宴会当场芈蒟的云淡风轻都不是她的真实感受。
熊萩虽然已经年过五十,此时却像个孩子支支吾吾地说:
“女兄不是,不是说已经与子楚提了封相之事?”
芈蒟更气了:
“朕是提了,但你以为这是任用一个管家吗?!那吕不韦跑前跑后,付出多大的努力把子楚推上王位的?光你自己就收了人家多少礼了?子楚要是封你为相,如何面对吕不韦?朕倒觉得子楚更应该封吕不韦为相才对呢。”
熊萩那个大大的委屈啊,脸上都不够写了:
“那、那女兄为何又、又答应我去、去与子楚提……?”
芈蒟戳了一下熊萩的额头:
“你这脑子啊……还当丞相呢!朕之所以去提此事,一来,万一子楚心软,那便遂了你的愿也是好的,二来,朕想看看子楚如何处事方知日后该怎么办……”
这,才是一个顶级政治家的素养,永远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永远不相信问题只有一个答案,永远有第二方案、第三方案……第N方案,
这世上的一切,可不都是在不确定中被确定的吗?
……
章台宫二楼的薹阁上,赢异搂着赵滟的腰。
望着华阳太后的车架渐行渐远,慢慢没入黑暗中……
他轻轻地捋着赵滟被风吹乱的头发说:
“滟儿,今夜汝为何不依华阳太后建言,挑那红色礼服?”
“妾身亦知华阳后权重,但是又怕大王生母伤情,而且臣妾知夫君素来喜爱黄色,女为知己者容矣。”
“……”赢异心弦颤动,赵姬如此为他设想,赢异非常感动,心中却是亦喜亦忧。
赵滟把头靠在赢异的肩膀上:“良人,妾身乏了呢……”
声音渐渐越来越小……
赢异抱起赵滟,薹阁内炉火焱焱,层层丝帐被一一放下,帐内温度慢慢攀升。
夜,越来越迷人了……
另一辆马车中,夏太后和夏缗、成蟜又说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