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三方

　　瑞秋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受到这种待遇，她主动喊来了守卫，也没趁机偷老板家的东西。或许动机不怎么高尚——女招待害怕碰死人，但就结果来说难道有做错的地方吗？
　　可如果她没有错，这些人为什么要把她绑在厨房里，拿出小刀在她脸边上比划，威胁不老实交待，就划烂她的脸下辈子都别想有男人要。
　　面对锋利的刀刃，女招待的唯一应对是哭，因为她听不懂这些人的问题。从外貌到名字，再到怎么来又怎么走，以及去了哪里，多数都跟那位修女和莫名其妙的“蓝色焰火”有关。瑞秋哪知道这些，她当时躲在吧台下面发着抖，迪恩也没告诉她要去哪儿。可等她哭着如实相告，审问的人就拿刀撬她的指甲，一口气连撬三个直到左手沾满了血。
　　这些凶神恶煞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认识的全在酒馆外面，不准进来，连镇长大人也是。逼问无知者不会有结果，刀刃又一次插进了指甲跟肉的缝隙里，要撬开瑞秋第四个也就是大拇指的指甲。
　　女招待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能颤抖着流眼泪，因疼痛而出的虚汗早已打湿了头发。
　　“够了！”
　　一声女声怒斥暂停了暴行，透过被泪和汗模糊的视线，瑞秋看到说话的女人推开拷问者，走过来和她面对面。这女人脸很年轻，年轻的不像话，眨了两次眼睛，瑞秋才看清了那双非人的尖耳朵，长长的直达头顶。
　　这是精灵？女招待快要疼昏过去了，她开始觉得现在的经历是场梦。别人不都说精灵是金色头发蓝眼睛吗？为什么面前这位的头发却有着黑夜的感觉，而眼睛则是深褐色的，乍一看与头发同色。
　　说起来，这个精灵是小鼻子。
　　“嘿！看着我。”精灵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这回离得近听得清，口音很像她曾经私下服务过的一位外地顾客。听起来就高高在上，是帝国那边的人没错。
　　她很想照着女精灵说的去做，但她的眼睛快睁不开了，昨晚吓得整夜没睡加上后来的折磨，瑞秋没昏倒已是奇迹。她的头开始往下低，眼皮不受控制的逐渐合拢，即便心知肚明这会遭到新一轮殴打，瑞秋也不在乎，她只想睡。
　　女精灵扳住瑞秋的脸，强迫瑞秋去看她，看女精灵那双少有的深色眼瞳。精灵的小嘴念念有词，瑞秋一个字都听不懂。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听的越多就越是打心眼里觉得硬扳自己脑袋的女精灵亲切，亲切到瑞秋任何事都想为对方去做。
　　任何事……
　　主教大人真的很赶，迪恩一连提醒了几次，这位大人才勉强放慢节奏，不再死命折腾胯下的牲口。把马累死或者马踩到坑里弄断了腿，剩下的路都得用脚走。连夜赶路并不现实，只有轮细如弓弦的弯月挂在头顶，凭这么点可怜的亮光连十米之外都看不清楚。
　　大人最终听了劝，同意在附近找地方休息。修女照例是不合作，连下马这种事都要挣扎。迪恩好心想扶修女下来，却被一脚蹬在脸上。他彻底失去了耐性，抓住腰硬扯修女。
　　今晚他差点被人砍死，自以为能寄托终生的酒馆毁了，到现在也一分钱没拿到，反而倒给了瑞秋钱。这都为了什么？无名火与脸上的疼痛加在一块儿，让动作无意中变大了许多，佣兵一不小心就把修女从马背扯到了地上。他的雇主冷眼旁观，既不阻止佣兵的粗暴，更不打算帮忙找树枝生火。
　　看着修女摔倒在地爬了几次都起不来，迪恩又后悔了，毕竟这女人没做错什么。
　　“……对不起，女士。”佣兵拉起倒地的修女，含糊不清的道了歉。
　　修女转过来看他，那张脸上除了倒地时摔红的部分，剩下的全是愤恨，都咬牙切齿了。
　　又不是我杀的人，明明是你的骑士老爷不分青红皂白要杀我！在内心深处，他并不是真觉得委屈，迪恩只是无法承受修女眼中的恨意，竟然看得他心虚了不敢对视。迪恩把修女交给主教，去捆好两匹马，最后在大路边挑了处避风的地方升起了火。
　　人都离不开光，火点着了连全程黑脸的修女都往边上靠，迪恩看了主教好半天主教都不看他，无奈之下佣兵只得干咳两声。接下来要决定轮流守夜谁站第一班岗的问题，迪恩希望主教大人别像外表看起来的那般不近人情。
　　这件事他根本没机会提起，就被忽然冒出来的访客给打断了。
　　“介意我加入吗？先生们，还有女士。”说话的人牵着匹马大大咧咧走进了篝火的照明范围，丝毫不管站起来手按住剑柄的迪恩和怒目相视的主教。
　　“名叫西蒙·邓肯，很荣幸见到诸位。”来者手按心脏，微微弯腰。
　　年纪轻轻，言谈得体，身穿的浅绿色皮夹克和深色马裤都是上等货。卷曲的金发统一向后梳整整齐齐批在肩膀上。看人时浓眉下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细看之后迪恩觉得这位先生长得颇为英俊，还有钱，一看便属于上流社会。
　　而英俊的男人最容易引起女人的幻想……没等他回头给主教使眼色，修女果然喊了起来。
　　“救命，救救我，他们把我抓起来，我……”
　　修女没能说完就被主教捂住了嘴，简直是不打自招。
　　“那这样的话……”年轻人松开缰绳拔出剑举到眼前，将隔着篝火相望的迪恩当成了对手。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身体前倾跃跃欲试，给迪恩了种早就迫不及待的感觉。
　　到了这个份上，迪恩唯有拔剑相对，把坏人做到底了。自称邓肯的有钱少爷抢先出手，迪恩挥剑上挑，打歪下劈的剑顺带逼得大少爷往后退。比起前半夜的骑士，这位无论块头还是战技都差太远。又经过两轮交手，迪恩心里有了底。大少爷不过如此，只需手下留情以制服为主即可。毕竟有钱人家的年轻人不会缺了随从，别说杀，伤到了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两柄剑每碰撞一次，大少爷在气势上就输一分，被迪恩逐渐逼出了篝火之外。可等走到外面，迪恩也遇到了大少爷带来的随从，黑压压的好一片。
　　难怪剑术稀烂还敢打抱不平啊，形势急转直下，知道背后有帮手的一方明显出现了松懈，嘴角挂起了属于胜利者的冷笑。佣兵当机立断打掉了那把因三心二意没拿稳的剑，贴上去左手勒住脖子把大少爷拖了回来。
　　接下来的事能不能成，全靠自己那张嘴了。迪恩飞快的看了眼马，见都绑在原地。他又去看主教大人是否安好，这次他什么都没看到，除了一簇亮到令人目盲的蓝色闪光。
　　糟了！
　　鼻子上重重挨了下，他后脑着地摔的差点呕吐。一只皮靴踩上了他的脸，迪恩听见有人问：“要不要杀了？”然后是邓肯的回答：“别急，先去把那个小妞抓过来。”
　　这可不太像一位体面人家少爷会说的话，然而脸被人踩住眼睛也看不见，迪恩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无能为力了。
　　他听见了两声叫唤。惨叫属于雇主，尖叫属于人质，看来大家都没得到什么好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