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工作

　　迪恩解释不了刚才看见的东西，这不是因为无知。他认字，佣兵再粗鄙无文也得稍微识一点点字，特别是像他这种在城里找工作的，不识字怎么看贴墙上的招募信息。他亦不是给领主老爷种地的农民，天不塌下来不会出村，土包子一个没什么见识。
　　然而即便见多识广，他也想不通为什么修女手中冒出的蓝色焰火让那位快要断气的骑士又站了起来，还顺道晃瞎了主教大人。本该中箭倒下的骑士败像全无，大踏步的朝主教走去，手中高举着剑，主教大人两手捂眼只剩下咒骂的份。
　　“亵渎”，“异端”，主教重复着这两个词，听多了迪恩也觉得有点道理。让要死的人爬了起来，不是违背神的意志又是什么？
　　这场导致六人死亡的冲突马上就要到结局了，迪恩庆幸自己是那么明智，没豁然参与进去。关于修女的“戏法”，他打算等待会儿上路了再做请教。
　　你们不是被人追杀吗？那就更需要保镖了。迪恩打算狠狠敲一笔，就要……两枚金马克吧。
　　“那个佣兵，你快上啊！”
　　主教或许眼睛瞎了，嘴可没变哑巴。听到这急病乱投医的一喊，骑士立刻转变目标盯上了迪恩。
　　逃跑来不及了，求饶更不可能，跟杀红眼的人没道理可讲。他躲过迎头劈下的第一剑，却没能避开骑士抬起的脚。迪恩被踢中了肚子，早前的喝的酒涌了上来，又酸又苦。这不是抱怨酒难喝的场合，老板都躺地上了，再不快点他也要躺下。迪恩全凭运气躲过了又一次照准头部的猛劈，被剑刃带起的风刮的左耳发凉，他不敢也不能去摸。命都快没了，还在乎耳朵是否完整吗？
　　佣兵摆脱了骑士冲到刚才丢下剑的地方，才弯腰去捡，骑士老爷已经来到身前。这回是躲不过去了，一味躲闪也只会浪费体力，等熬到跑不动打不了，再像条流浪狗似的死去。迪恩双手握剑去戳骑士胸口，剑尖碰到了铁甲这没什么，把气势汹汹的对手逼开就行。
　　打乱别人的节奏，无论如何都不能被牵着鼻子走，活得久的佣兵都该懂。骑士确实后退了，但只有几步，而且那把剑又举过了头顶。做为穿盔甲的一方，骑士显然急于尽快结束战斗。单靠一把剑奈何不了铁甲，他也没本事靠过去攻击骑士没头盔保护的脸。迪恩只能站在原地，祈祷白痴主教快把十字弩捡起来，再来一下子。
　　就在骑士身后，主教猛眨着眼睛逐渐恢复了视力，已经把弩箭给端平了。看来修女的“戏法”只能晃晕人，并不能真把谁变成瞎子。
　　“爵士，你后面！”修女高声提醒，说的太急太快成了尖叫。
　　骑士回过头，主教也松了弦，迪恩则听到了利器戳进肉体的闷响。不知为什么，骑士非要再次转过来，让迪恩看清了一个人如果被弩箭插进嘴里会有什么惨样。骑士不是在看他，而是看着修女，想要伸手，没等抬起来骑士就倒下了。
　　“贝罗爵士！”修女哭喊着朝这边跑。
　　迪恩截住了修女，他看的很清楚，主教把骑士射了个对穿，再强的“戏法”也救回不来，除非你能起死回生。
　　你能吗？迪恩抓上了修女的手，免得这位瞪着他的女士把他也弄瞎。
　　“拿着。”主教隔空丢过来一捆绳子，是早有准备了。
　　骑士正在他脚下被自己的血活活呛死，他则把哭泣的修女捆了个结结实实，两手反绑到背后打了个死结。
　　佣兵押着修女，主教跟在后面，三人穿过厨房走回餐厅，遇到瑞秋刚从吧台钻出来。看见迪恩衣服上的血迹和被捆住的修女，女招待没敢靠近，而是站在原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像是只受惊了的鸟儿。
　　瑞秋只知道安娜死了，还不清楚强森怎么样了，但女招待会看迪恩的表情。明白过来的瑞秋捂着嘴，眼泪流出了眼眶，划过了脸颊和手背。侍从还躺在那儿，就像死在厨房的老板娘。强森也死了，瑞秋的生活彻底完蛋。在可以预期的未来，这姑娘将被迫从女招待兼职暗娼变成明面上的妓女，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女招待从来不给他碰，也不允许任何人轻薄自己，谁要毛手毛脚占了瑞秋便宜，这姑娘会气的高声怒骂，完全是个正经人家的女儿。迪恩之所以知道瑞秋在当暗娼，全是拜某个多嘴的行商所赐。迪恩守口如瓶，从没对包括强森在内的人说起过。
　　犹豫了很久，迪恩一手抓住捆修女的绳结，一手去皮夹克里翻了半天。总共摸到了四枚硬币。迪恩想了想，捡出其中两枚塞给了瑞秋。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凶神恶煞，所以没多说什么，只对女招待点点头，丢下一句“等我回来。”
　　瑞秋出人意料的突然抱住了他，也不管佣兵正抓着另一个女人。迪恩被弄有点狼狈，不得不腾出只手拍着瑞秋的后背，小声安抚了女招待几句。
　　“快点走，别磨蹭。”主教对待他的态度跟对待修女也差不多，大人物没兴趣把时间浪费给为钱卖命的搞生离死别。
　　“好的，大人。”迪恩不敢硬顶，他轻柔的推开了女招待，也不管瑞秋已经由掉眼泪变成了大声哭泣。
　　他只能丢下瑞秋，去为了生计奔波。强森的店没了，影响的可不止有瑞秋的饭碗。一直到走出酒馆，迪恩都能感到瑞秋在看自己。
　　主教大人是骑马来的，强森也有匹老掉牙的母马拴在后院的马圈里。但他更喜欢主教手下的马，又高又壮，闻见生人的味道直打响鼻摆头威胁。佣兵把修女推上了其中一匹相对老实的，紧跟着跨上去。迪恩绝非故意靠那么近，以至于隔着修女的斗篷和自己的皮衣都能感觉到肉体的热度。
　　这修女是钱啊，可不能丢了，难道不对吗？想到了钱，他看着爬上了马调转马头的主教，迪恩问道：“大人，那你看我的报酬……？”
　　“不会亏待你的，到了地方就给你。”
　　主教一夹马腹跑在了前面，也不解释“到了地方”的“地方”是哪里。迪恩赶紧追上去，能丢下两匹骏马不管的人会缺钱吗？迪恩不这么认为。修女在他怀里挣扎了下，迪恩低头用下巴抵住修女的肩膀。
　　“老实点！”他警告修女，语气中全没了之前对待瑞秋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