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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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一个月中，张叁三人酒肉不愁，过得潇潇洒洒。原来被李通私藏多年的顶级好酒都被他们三人偷着喝光了，吐也吐不回来，那其他的酒李通自然更不当回事儿了。一甩手就让李湛从外边儿买来三车，让几兄弟使劲儿的喝，就是明确告诉几人，说外边酒楼花钱买的酒管饱，但照他们这个喝法“太费酒”，所以李家窖藏那些，以后就别指望了……
　　这一个月里，白日间张叁和周斐俩人互虐，每每打的鼻青脸肿……李佚则迷上张叁的《菩提渡》来，对此张叁倒是无所谓，一来贾七传授的时候并不像《混元长劲》那样要求张叁秘不示人，二来人家李家都能把积攒百年的功法秘籍拿出来给几人随便看，那自己也不能太小气了不是？不过货比货要扔，人比人得死，看着李佚只短短练了几天《菩提渡》就提升巨大，甚至反过来教张叁的模样，张叁心里还是酸溜溜的……
　　夜里，几兄弟都是雷打不动的泡寒潭喝酒，就算李佚不喜泡潭水受罪，可每天也都会坚持泡个把时辰，至于周斐和张叁那就更不用说了，甚至张叁为了破镜能快点，更是“勤奋”的有几日都睡在了寒潭里……
　　一个月下来，周斐已经稳稳站在了大武师的层次，在李通的指导下更是若有若无的已经可以感受到炁的存在了，只差积累和运用还是差点火候，不能算中期而已。李佚更是进步巨大，不仅将《菩提渡》誊写了一份留着，更征求张叁的同意后，将自己的主修功法也改成了《菩提渡》，轻功提升肉眼可见……按李通的说法，最慢半年也能破镜到大武师了。
　　只有张叁这边儿……在这一个多月集训和寒潭的加持下，不能说一点进步没有，但唯一的成果，就是把《混元长劲》第四重中特殊标注“大武师以上才能修炼”的百炼指给提前炼成了……连第五重的刚中柔都练得似模似样。战力较之前肯定是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不过自己这《混元长劲》练的越是顺风顺水，张叁的心里就越哆嗦，不止一次的想到“我的贾七爷爷唉？你把我给调教成了个什么怪物啊？书里都明明白白写着大武师以上才能练，大武师中期才能练的东西，我这一个区区二挡武夫都练出来！……难不成你真是按口‘缸’来打造我的啊？我的大武师啊……我的大武师！我日你大爷啊，贾七！”
　　……离此千里之外的一处幽闭深谷中，“贾七”狂打了五六个喷嚏，自言自语道“谁又骂我了？我反日你大爷！反日你大爷的大爷！”
　　时光匆匆，一月时间已过，这天一早儿，三兄弟就早早的离开了寒潭，来到了李家历代家主传承的“书房”找李通议事。
　　几人到的时候，李通正在外办事，留书给几人说晌午回，让他们几人等等自己，晌午要一起吃饭。几人百无聊赖，就在书房自顾自的“逛”了起来，说“逛……”其实一点儿都没错儿，因为这个所谓的“书房”其实应该叫“书宅”！它能大到什么程度呢？这间书房整体呈现一个八边形大屋儿，按照八卦正位排列，开八门十六窗！正中央是一个足够两人对打的圆形“太极鱼图”演武区域。区域之外，放着八块分别写有“正北、东北、正东……”等八个方位的圆形青绿色玉石矮墩，应该是供人打坐和议事时的座位之用。西北角的正位上放着一套硕大的红木桌椅，只看这巨大的程度，应该就是家主座位了，其上更摆着文房之物，粗略的看一眼，就连周斐那种大老粗，都能感觉肯定珍惜异常，随便拿出去卖卖，都会“值钱”到让人心疼……不过最让张叁震撼的——是书！张叁从小到大见过的书摞成摞，都摆不满一个书架，而这种规模的大书架在这间所谓的“书房”里居然有七七四十九只。内容更是大到国家社稷、小到柴米油盐无所不有；贵如几百年前的古籍善本、贱如街头巷尾顽童的插图故事集无所不含；有些整齐到一丝不苟，有些就那么随意的摞在不起眼的角落……
　　眼看要道晌午，时间还早得很，张叁就想随便挑本书看看，选了半天却一本都没动，实在是书太多了，张叁甚至都怕拿本书到一边儿读一会儿，回头想送回来都找不到原来的地方……末了，瞥见红木大桌上也散乱的放了几本书，就走了过去。
　　“咦？”张叁一眼看到桌上有一本被翻烂了的《长短经》，心道“哈哈！难不成大哥还看这种小黄书？我得看看，回头羞羞他！”拿起来随手一翻，只见书上写道“然作法于理，其弊必乱。若至于乱，将焉救之？是以御世理人，罕闻沿袭”。张叁压根看不懂，随手又翻到一页写着“夫霸者，驳道也，盖白黑杂合，不纯用德焉。期于有成，不问所以”。还是不懂，张叁大怒，又往后翻了好多页，再看写到“目短於自见，故以镜观面；智疑於自知，故以道正己。”三句话看完，张叁反手就把书“掼”回书桌，大怒道“这都谁写的什么鬼画符”？
　　……片刻后……张叁也加入到了周斐和李佚的队伍，三人就都那么乖乖的蹲在一个小角落……看那些本来是给小孩儿看的插图故事集了……
　　晌午前，李通比预定时间要早回来不少，看三人都在那边看那种小孩儿都不甚爱看的故事书，感觉很有趣儿，就随口打趣道“要不然我开个小塾，给你们仨启启蒙啊？”
　　周斐没搭理他，李佚的回答是“噗嗤”放了个屁，没起身……只有张叁还在懊恼刚才那三句看不明白的话，但刚想开口发问，就看见原本低头看书的周斐和李佚二人都斜楞着眼睛瞅着自己，眼中的冰冷和威胁之意毫不掩饰……张叁一个激灵，赶紧摆摆手没敢说话。
　　李通一见如此，板着脸训斥周斐和李佚道“俩臭文盲！自己不想上进，还拐带人家小三！滚一边儿待着去！”然后笑眯眯的冲张叁道“以后想学的话，随时来找哥！不用管他俩。”
　　张叁瞟了一眼周斐和李佚，见俩人还是一脸阴狠，赶紧道“算了，大哥，我还是先好好学学当‘客栈’老板吧！”
　　李通撇撇嘴，意味深长的道“也好，这段儿确实时间紧一些！不过小三，大哥说还是得说一句。你以后要想干大事儿，还是要抽时间多读些书，你现在年纪还轻，来得及。不读书的话，江湖混的年头儿再多，你能当个大侠！但也充其量就只是个大侠了！”
　　“明白了，大哥，今天找咱们三个人过来有啥事儿？”
　　“恩，一方面，一个月时间已过，寒潭那边儿你们再泡也没什么意义了，那些刀鱼需要时间恢复，不然再扎你们身上就光剩疼了，一点儿用都没有。你们前脚刚走，后脚那边儿就得封起来，没个半年一年的，已经不堪再用了。”
　　几人都点头称是，其实不用李通去说，几人早就都感觉出来了。初入寒潭那会儿，那刀鱼的嘴刀真是犀利！扎上之后，嘴刀里边积攒的寒气就像是毒液一样飕飕往几人体内乱窜，难受是真难受，不过倒是有用，练功起来事半功倍的；可是大概十日前，这些刀鱼就有些疲软了，有些个头小的甚至连扎都扎不进几人皮肉了，更在李佚的带头儿下，几人这几天还偷着晒了不少“刀鱼干”吃，鲜美异常，就是这事儿不能跟李通说……
　　李通见几人点头，没往别处想，就继续说下去“二来嘛，现在你们要的三百来人儿已经都准备好了，四通客栈的名字也喊出去了，总坛的位置就在黄帮总舵‘明堂’的隔路相望，我还特意把客栈跟他们明堂搞了个‘门对门儿’，所以时间太长也不好，需要你们出去了。”
　　张叁一惊，忙问道“能容那么多人的客栈？这么快就能建出来？”
　　李通撇撇嘴，调侃道“小三还是太看不起我们李家了，其他房契地契田产不说，就单说李家的现银！买下半个茂林都不在话下，何况那么一小片儿区区几百户人家？”
　　“我靠！你这也太豪了吧？但黄帮就一声不吱，看着你圈地？”
　　“当然没那么容易，不过都是小问题，不值得你们挂心。”
　　“好，那大哥你需要咱们如何做？”
　　“先一起吃个饭吧！我给你们选了二十多个好手儿去管理那三百左右人，然后还帮你们物色了三个靠谱的帮手儿，今天中午就会会这三个人……”
　　周斐在一旁老大的不愿意“大哥啊，那我还是帮主么？”
　　李通没搭理他，继续看了看张叁。
　　张叁见李通眼中询问的意思明显，脑子略微一转，也就转头对周斐解释道“二哥，你这帮主的‘大位’准定跑不了，大哥什么时候骗过咱们？只不过咱们三个都没啥经验，让谁管理把控三百多人都得乱成一锅粥！所以大哥是帮咱们挑好了帮手，辅佐你这个大帮主的。”
　　周斐听完脸色一红，刚要跟大哥道个歉啥的，只见李通一摆手，冷着脸，非常不客气的说道“老二啊，你这个脾气，再不改早晚吃亏！到了四通客栈，你就是主事儿的人了，一言一行都干系巨大。别碰见什么事儿，都一身血气上涌——先干了再说！遇事一定多和小三商量，小三要是不在身边，今天我给你介绍的这三个人，也都是能谋事儿的人，千万千万不能冲动，明白么？”
　　周斐的黑脸更红了，连哪道大疤都深成了酱色，吸口气道“知道了，大哥！”
　　“唉，老二，非是哥哥对你要求高，换做平常时候，要是咱俩能早认识几年，你想当个帮主还不容易？哥帮你建个就玩去呗？什么事儿慢慢儿学都行。可现在李家是生死存亡之际，我们都没有那个时间，更容不得半点闪失。这四通客栈看起来虽然不大，但对限制黄帮，进而牵制柳河帮都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你明白么？”
　　周斐短暂的低头沉默一会儿，然后突然抬头，如擂鼓一样拍了两下胸脯儿，抱拳大喝道“二弟明白了，定不负大哥所望！另外，大哥，我读书少、脑子也不常用是真，可要说我傻，弟也断然不认！一切且看我们兄弟以后的做法儿！”
　　李通闻言，脸色凝重的抱拳回礼，盯着周斐“好，那我就等你做法儿……”
　　张叁和李佚也是神情一肃，抱拳低声道“大哥权且瞧我们兄弟怎么干吧！”
　　晌午，还是留仙居，还是那间知味斋顶层包间……
　　四人进门时，迎面已有三人起身相迎，一番寒暄之下，李通才一一介绍起来：
　　第一个人是名身着黑衣，腰挎长短各一柄直刀，面容黝黑的精瘦男子。按李通介绍，单论武功是一流的好手儿，功夫和周斐大体相当的样子，要是不玩命儿，俩人应该是谁也打不过谁；可要是真玩起命来，李通也直言，不论是对上周斐还是张叁，这个名叫——洛纹的男子肯定是胜算更高些……
　　就是他直接负责统领帮会其他二十几个小头领……
　　第二个人，膀大腰圆，身着一件宽大绸衫，袖子长的马上就要甩到地面的感觉，从几人进屋就一直保持着不让人厌烦的笑容，男子真名叫——李卞。名字是取父母姓氏的组合，论辈分还是李通的叔叔辈儿，只不过几辈儿之前就脱离了茂林李家去上游发展了。现在，这李卞的家族实际是为左家贼军效力的，细究的话，也算是左邬（左家第二大城）的一个排的上号儿的大族。此次来茂林，对他和李通来说，其实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儿，只不过不知李通出于什么考虑，用了什么代价，非专程为四通客栈请来了他。
　　按李通的介绍，经营帮派，驭人断事儿，如何取舍进退皆可以问李卞，他李通今日之后不会再插手四通客栈的任何事儿。李卞以后在四通客栈则会化名为“卞李”避嫌，名义上是四通客栈的二掌柜。
　　末了李通还提醒张叁等三人，一般情况下是不需要李卞出手的，但也千万别拿豆包不当干粮，要是因为他肥胖臃肿的体态，就小觑了他手上的功夫，没准即便是你们，一个照面儿也会被阴死……
　　最后一人，是一个一脸病容，穿着普通布衣，看不出半点异常的粗糙汉子，胡子拉碴的落魄模样儿，怎么看都连个练武的样子都没有。此人名叫——肖梁，化名更多，是李通为四通客栈找来，专门负责下黑手和干脏活儿的人。按肖梁自己的要求，隶属于他将定额十人，他会打着“李通”和“周斐帮主”的名义亲自去选、去调教，据说现在人已经选完了，但是神神秘秘的谁都不告诉，只知道肯定是四通客栈之内的某十个人……
　　张叁十分不解为什么要专门有这样的人，因为帮会和帮会那可不就是刀刀见血的活计？不管你是高高在上的帮主，还是底层只管喝骂助威的喽啰儿，都会有个或死或伤的觉悟。为什么帮会竞争，还会有偷袭和下黑手的说法？李通和肖梁只是笑笑，也不解释，就说让张叁慢慢当老板先玩着，慢慢理解就好。
　　对于张叁追问账房的问题，李通解释这家“客栈”想赚钱那是门儿都没有，所以也没有必要设账房，就李家派人出来记一记花销即可，月月回去跟李家总账师李霖清个账就行，李霖那边儿会长期给四通客栈留一万两的周转银……
　　介绍已毕，七人交杯换盏的寒暄起来……
　　一番闲聊之后，大哥李通自然而然的把自己放在了局外人的角度，不怎么插话了。
　　自己这边儿除了周斐还在大言不惭的跟人家拍肩膀、搂胳膊的喝酒畅谈外，张叁和李佚也早都不怎么说话了，只因为一件事儿……要说功夫高地，张叁和李佚都不怕桌上任何人，即便是功夫高如李通，他们也敢上去比划比划；可要说江湖经验，自己这边儿仨人骑马都比不过人家仨人爬的快！三言两语这里边的门道儿和差距就都看出来了。只有周斐，不知道是真不明白还是在哪装不明白……
　　眼看酒已喝了半晌儿，张叁想了想，再次抬手举杯向对面三人道“小弟张叁，感谢几位兄弟，还望日后多多扶助！我干了！”
　　“好，干，三爷豪爽……”一直笑面的李卞怪叫一声连忙张罗大家一起喝。
　　张叁却对此说不出的厌烦，边阻止众人喝酒，边又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想了想，慢悠悠的说道“大伙儿先别着急喝酒，上一杯是我感谢大伙儿的，这一杯才是敬大家的！闲谈的机会我们可以留在以后的四通客栈，不如今天……我们说点儿正经事儿！先不提我们兄弟几人会如何要求各位，先说说各位准备如何帮我兄弟三人！可好？或者说，如果各位对我们三兄弟有何要求，也可一并说来！”
　　几人一听，端着酒杯的手都是不自然的一滞……你望我，我望你……
　　见张叁举杯的手一直未落，最后，还是洛纹先起身，先是对李通抱拳施了一礼，然后再对周斐、张叁李佚等一一施礼。但等再直起腰，“不中听”的话也就随口而出“我可以做的就是帮会的明面儿事，管理下属二十几个小头目儿，平衡各个头目之间的小矛盾和小分歧，再用这二十多个小头目控制更多的帮众。能够如臂使指最好，不能，就要杀鸡儆猴，以正帮规。以后和黄帮冲突，怎样去打，我会具体制定相对健全的方案给你们两个‘帮主’，大家一起研究，至于冲锋陷阵，我自然更是义不容辞。不过……不过我也更想问问，你们两个帮主能做些什么？还有，如果说有什么要求，我只有一个，以后不要再拍我肩膀儿！”
　　此话一出，张叁端在半空中的酒都不自然的一抖，心道“坏了！惹事了！这句话一个答对不好，亏了面子不说，甚至……少不得桌儿都下不去，就要血溅五步了……”不过唯一让张叁略微心安的是，此刻的周斐却一脸镇静，摆出的微笑即便比李卞也不遑多让了……
　　洛纹这些话明着是要回答张叁所问，但实际却是朝着周斐去的，因为最后那句“别再拍我肩膀儿”说的不是周斐更能有谁？所以张叁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正有些冷场的时候，那边儿周斐慢慢悠悠起身了。
　　周斐和洛纹的座位本就挨着，当周斐起身时，洛纹也逐渐转身，等两人都站着时，基本就变成了面对面“互不相让”的站姿。周斐先喝了一口酒，放下杯子后，不快不慢的说道“以后只要你还想在四通客栈‘玩’，就忍着老子拍肩膀儿的习惯！我不管你以前在江湖蹚了多少年的黄泥。以后在客栈里给我‘缩’着，即便我周斐就是个符号儿，我说啥做啥你也都给我老老实实受着！这客栈姓什么都轮不着姓洛，不服你现在就试试。另外，你不问我们这大小帮主能做啥么？告诉你，我们就能做一件事儿，这件事儿就是甭管你们愿不愿意，都得听我和张叁的！不服，现在就滚！”
　　张叁一楞，心道“我的二哥？咋突然就开窍了？这么答话确实是最好的结果了……”就算现在把洛纹气走了，损失的顶多就是个战力，其他都没什么影响。可要真留这么一个不服管儿的祸害，那基本四通客栈的门儿都没开呢，里边就已经是各个山头林立了。想到这儿，张叁不自觉的偷眼瞅了瞅李通，见其嘴角隐有笑意，心中遂大定起来，定了定神，也就欣赏起周斐的“立威表演”来……
　　只见周斐说完那段儿颇有气势的话之后，又发起飙来，不仅挑衅的推搡了洛纹几下子，更是絮絮叨叨的边说边骂。末了还抬手把桌上的一锅汤给倒了，汤汤水水的洒了一地。然后随便甩甩就伸手将地上一坛酒抄了起来，亲自倒了满满一汤锅的酒，端到洛纹的眼前问“汤锅装的酒，脏不脏？我觉得不脏，进了肚子还不是混一勺儿去了？”说罢喝了一大口。然后就又高高抬手，直接把汤锅递到了洛纹的“眼睛”前……一字一顿的说道“要是我四通客栈的总统领，我想应该也不会觉得脏！喝喽？”
　　在张叁一瞬不瞬的注视之下，只见洛纹嘴角微翘，不仅接过了汤锅，还冲另一边的李通大声道“你这兄弟不错啊？那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反而比你可豪爽多了！哈哈哈”。说罢仰头一滴不漏的喝光了汤锅中的酒。撂下汤锅对周斐说“我可能略长你几岁，但以后在四通客栈不用那么论，你们可直呼我名字洛纹即可。我叫你帮主或者周爷，叫张叁兄弟为三爷，李佚弟弟不在帮内，就叫他李少侠，你们看如何？”
　　周斐仍然冷着脸，低声道“如此甚好，洛纹，你刚刚是脑子抽筋了么？”
　　洛纹哈哈一笑，朗声道“抽筋倒是没有，还不是你们的好大哥对你们没啥信心，一个劲儿的叮嘱我好好照顾你们，说的都是你们这个不行，那个不好的，搞得我自己都没啥信心，怕帮来帮去帮半天，帮的是俩废物，这才试探了一下……”
　　李通听着就甩来一个酒壶，喝骂道“我去你大爷的，我啥时候说过他俩不好？”
　　洛纹轻轻蹲身，不仅躲过还顺手接住了抛来的酒壶，也没搭理李通，就继续和周斐道“不过帮主的答复，我很满意了，帮主就别苦这个脸了，绝不会再有下次……我更听李通这家伙说你也好……‘哪一口儿’？这样，改天找个时间，让我给帮主你赔赔罪，可好？”
　　……张叁现在已经略微能明白“哪一口儿”是那一口了，翻了翻大白眼，不过，果然，俩人再说没有三句话就又都坐下去……互相拍肩膀去了……
　　不过总之，这事儿能平稳过去了就还好，至于李通和洛纹一看就是私交很好的样子，这个只能以后再问了，今天不宜节外生枝了，甚至张叁心中已经有了个判断，这个洛纹的洛字，想来和逃出茂林的那个洛字，即便远，也不会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就是了。
　　张叁定了定神，继续望向了李卞，李卞笑呵呵起身，接着道“我都这把子年岁了，没洛老弟那么无聊还要试探一下几位小英雄，我就直接说事儿吧。虽然长的不太像，但你们弟兄可以把我当做那种爱摇扇子的潇洒军师去用。我不会直接管理帮会什么，但四通客栈的任何人、任何事儿以及对手的任何举动，我都会掌握。所以我会直接的给你们出主意，至于最后如何去做，那是你们俩帮主的事儿，我就这么微小的一点儿作用，哈哈。”
　　顿了顿，李卞略微收敛了一些笑容，看向张叁继续说道“至于对你们的要求嘛？呵呵，不才还真有两件事儿，而且这不是试探，是没的商量。第一就是自古慈不掌兵，‘狠人儿’们不光要对外人狠，对自己人也一样要狠……如果有一天，不得不对自己人下手开刀，希望两位帮主不要善心大发的下不去手；第二就是如果以后，你们再某一时间一定要去做某件事儿，但这件事儿是我认为绝对不可为的！那请你们一定要听我的。如果坚持不听，也请你们不要怪罪我还不想把这一身肥膘客死异乡的心情，准许我离开。”
　　周斐等三人听完都是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张叁恭敬抱拳相对，说道“那以后再客栈中，我们兄弟三人称你为卞老，可好？”
　　李卞呵呵一笑道“称呼只不过是个代号，不要把我的底细抖搂出去就好。”
　　“这是当然……还望卞老以后多多提携了。”
　　等张叁望向肖梁时，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声音有气无力的道“在四通客栈，你们都当我不存在也行，如果闲心大发，也可以找找我在哪？我是谁？不过估计你们不会找得到的……如果你们有危险，我会尽量保证不出一盏茶功夫就来救场，但……我功夫低微，不能保证对你们确有帮助。至于你们需要我去做什么脏活儿时候，只要在柜台菜目板儿上挂上‘泥鳅豆腐汤’这道菜牌，再将具体事宜写在纸条上，放灶房的梁上即可。至于要求，我是没什么要求的，只是如果你们让我做的脏活儿远超我自己的能力所及，我是不会继续去做的。”
　　张叁听完一皱眉，沉声问道“不知什么样的任务会远超阁下能力所及呢？”
　　肖梁剃了剃牙，轻声道“比如让我杀柳栀，或者让我在众人保护防卫的黄帮杀黄爵，这就是超出我的能力范围。另外，假如你们给的指令是‘杀李通’，那难道我还会去么？这多多少少我也会有一些自己的判断，你们说是吧？”
　　“那倒是，那如果有一天梁上挂着的指令，是让你杀周斐或者是我呢？”
　　肖梁闻言向前靠了靠，手撑在桌子上，轻声道“如果时间来得及，我会潜入李家和我的雇主李通去求证，如果时间来不及，那么顺手而为，杀了……也就杀了。”
　　“啪！”周斐闻言大怒道“好大的口气，还杀了就杀了……”
　　话说道一半被张叁挥手阻止了，接着对肖梁说“这种情况不会发生，不过你能有这个战力我还是很高兴的！但我对你也要提一个要求，你务必要答应我。”
　　“呵呵，三爷过谦了，正面对抗，十个我也不是三爷的对手，但杀人于无形之中，我还颇有心得而已……什么要求，三爷请说。”
　　“不论以后梁上让你杀的是今日在座的任何一人，你都要去求证，无论时间紧急与否，找不到李通你可以向李佚去求证。他在四通客栈虽只任挂名供奉，但肯定会长期在客栈待着，本身更是李家人，还是大哥的亲弟弟，你看这样如何？”
　　“三爷是怕我这一条线儿，被别人利用喽？还是被别人收买喽？”
　　“事事都要防着，就像你选出十个人，却坚持不肯告诉我们一样……”
　　“呵呵，好，答应三爷便是。”
　　“好！”张叁站起身来，环视众人一圈儿后说道“既然大事初定，那我们几人满饮此杯，然后让咱们这四通客栈‘周栈主’给咱们讲讲下一步具体做啥！”
　　“好……”
　　众人一听张叁如此说，赶紧满饮杯中酒，一同将目光望向周斐，就连李通都目光炽热，不明白这一个来月，周斐和张叁又能商量出什么好办法。
　　周斐见众人齐齐望来，老脸先是一红，随后定了定神，站起身来走到了一边儿，随手掏出了一块儿周斐给他的“茂林河流形势图”就要准备讲解。只不过李通一见周斐抽出地图，赶紧挥手阻止了周斐，扫视众人轻声道“隔墙有耳，不知各位吃好没？吃好的话，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再聊，这个地图也粗劣不堪，带你们去看个‘好’的。”
　　众人自无不允，七人分批离开酒楼，先后回到了李家。
　　还是那个“大书房”内，除了从饭店赶来的七人之外，李通又带来两个李家人。只不过对这两个人，李通没有给众人介绍的意思，只对李卞一人进行了介绍。还是事后在张叁的再三追问下，李卞才告诉张叁，那俩人是李家专门负责情报和消息的探子头头儿，不方便与人介绍，联系李家和四通客栈消息的事儿，交给他李卞一人去做即可。
　　片刻后，众人见到了李通所说的“地图”……这地图……可确实不是一般的“好”！只见李通在书架那边捣鼓了几下，一阵轻微的震颤后，演武场所在的“太极鱼图”圆形演武区从中间缓缓一分为二，其下露出了一个和演武区同等大小的巨型沙盘，正是茂林全图……。要问细到什么程度？在张叁的仔细观察下，细到每条路上种多少棵树、每个屋子的门窗朝向、每户民宅的人口数和是否闲置都有所标示，更不用说九牛运力和仓库位置那些重要信息了，都有更为详细准确的标注。最绝的是，这幅沙盘图上，河流是动态水，流向和流速还正好和真实情况几乎毫无差别，就连一些不甚为人所知的浅滩和暗流都有明确显现。可以说，只凭这张沙盘，茂林尽在脚下……
　　一见此沙盘，不仅张叁心中骇然，就连李佚都骇然轻呼出声，表示从未见过。那边儿的肖梁更是屏气凝神的弯腰查看许久，以几乎就要贴到沙盘的不雅身姿注视着黄帮“明堂”所有的一切……末了，肖梁起身，哈哈大笑的对张叁和周斐抱拳说道“早知道有此图，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去明堂里杀掉黄爵都并非不可能……两位帮主可有兴趣？”
　　张叁一惊，连忙说道“黄爵暂时还不能死，最好留他到最后！”
　　随着张叁的话勾起众人兴趣，李通赶紧招呼除周斐之外的其他八人分别落座，正好坐满了八个玉墩，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之下，周斐开始侃侃而谈……
　　“大哥的本意是建立四通客栈打压黄帮，进而让柳河帮顾头不顾腚，给李家制造翻身的机会。这个本意没错，但我与三弟、四弟商议后，都认为此举未免过于保守，我们的意思更倾向于——主动出击，既然柳河帮和黄帮都跟咱们玩浑的！那咱们弟兄更不用客气，我们会比他们更浑、更恶！”
　　在周斐话音刚顿住，李卞插口道“周栈主，两边儿厮杀，不全是凭谁能打能杀，更不会比谁的口号喊的响！帮主想主动出击，这本无错，可具体该如何做，可有计较？”
　　周斐一瞬不瞬的注视着李卞，沉声答道“当然，我三人已有大概计较，不然也不会当众说出来让你们笑话！只不过细节还需商榷，今日由我抛砖引玉，各位共同商议确定下来！”
　　李通率先发声“我信我兄弟，且说来听听！”
　　“第一，黄帮虽说乌泱泱一千三四百人，但实际上都是底层的码头力工居多，本身非但不恶，更是只为糊口才加入黄帮。这种帮派和我们之前经历的暗水河有大不同，对于这些人，我们要想尽办法争取过来，或威逼、或利诱、或说理的方式要进一步商榷。此事不易，却也并非全无可能，如果能尽数吸纳进四通客栈或者李家其余六牛儿，那黄帮底层干活儿的人都没了，想来黄帮和柳河帮的生意也不会再那么顺遂！”
　　“第二，黄帮的小头目多数都或大或小的涉及了一些帮派的私活儿和脏活儿，这种事儿不可能半点风声不漏，只是估计现在流传的范围不广而已。四通客栈当然要四通八达，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利用四通客栈把这些‘风声’无限的扩大，让人骂黄帮挺好，但要能让人羞于与他们为伍，那才最好。要是能到那种程度，就凭柳栀那个伪君子的样子，保不齐第一个就站出来把黄爵当做弃子给卖喽！只是怎么挖掘这些脏事儿，怎么对这些脏事儿上纲上线，又怎么悄无声息散出消息覆盖全城，还需要大家商榷。”
　　“第三，原本我们是想自己动手儿的，现在有了肖梁兄弟，那就更好办了。对于那些黄帮和柳河帮里的小头领，找好机会就可以干一票，来无影去无踪的，让他们干着急，就算知道是咱们做的，也抓不到把柄，更没办法来寻仇！对这些人里边，确实作恶的，不用客气，杀了也就杀了，对于那些作恶不算太过分的，可以残了他们！到时候留一帮残废天天在帮会里边干嚎，效果可能还会更好。这就叫钝刀子割肉，逐渐瓦解他们！但这里边有个难处，就是此处不同于九凤山，我们也再不是两三个人儿，咱们四通客栈还带着的三百来人儿呢。我们能玩阴的，对面……也能，怎么去抵御，是个麻烦事儿。”
　　等周斐说完半晌，坐着的八个人都思考着，没说话。张叁和李佚自然不需去说，因为这三点计划，本身就是他们几人共同研究的，只不过另外六人也都不说话，搞的两者也有些心中揣揣不安起来，心道“难道是想的浅了”？
　　良久之后，李通伸手招呼了一下李卞，笑着问道“呵呵，入栈即更名吧，卞老，你对我二弟提出的三个方向，有什么想法么？大可以提出来一起研究，你是智囊。”
　　李卞先是和李通笑呵呵客气了一会儿，然后不客气的站起身，自顾自绕起圈儿来，良久后，扭头对周斐和张叁说道“两位栈主所说之事，只有第二点，我深以为然，而且是我之前不曾想到的，佩服佩服！呵呵，可能是我认在左邬时间太久了，早忘了善恶，更忘了人言可畏这点儿事了……如果两位栈主放心，此事可以全权交由我来办，定不负众望。”
　　见两人点头应允后，李卞顿了顿，又指向脚下的沙盘，轻声问道“至于第一点的不妥嘛，我且问问两位栈主，可知茂林人口几何？”
　　周斐自然是想都没想过这点儿细事儿，张叁倒是有过查阅，按记忆随口答道“好像近四万户，老少二三十万人，青壮男丁也约有五万多人。”
　　“呵呵，三爷有心了，准确的男丁数儿是四万七千人，这包括了李家男丁的六千余人。刨除李家人，茂林的男丁也有至少四万人，这些人中，从事底层码头、脚夫、车夫等过活儿的人数，在来茂林的路上我计算过，大体一万三千人，这个人数是什么概念，栈主可明白？”
　　周斐和张叁两人对视一眼，一方面从没想过能有这么多人，一方面也不明白“卞老”想说什么，遂据是摇头，不知如何作答。
　　李卞不快不慢的拍了拍肚子，好似吃多了一样，但接下来说的话确实连李通都是一怔。他慢条斯理的报出了更细的一组数字“茂林河网复杂，但九牛儿几乎可以覆盖全部河网，这就是茂林九牛港的优势。但你们可知道各个牛儿的运力如何？我直接说了吧，多数船都会在茂林停留，一方面是补充给养，另一方面是就地交易和补充，但除了中三牛外，大部分船都只会选其余六牛的一牛去停靠，绝少有在这片水域多次停靠的。
　　且不解释他们多次停靠的原因，就说这种方式，就注定了中三牛才是茂林的核心之地，这三牛的运力占了茂林总运力进六成！其他六牛合起来才只占四成！而这三牛现在都在柳河帮手中，头面儿上是被黄帮出人把持着，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就算把黄帮的一千三四百人都算上，那也不过靠着仅仅‘一成’的劳力就控制了茂林‘六成’运力！而李家其他六牛，加一起的劳力也不过二千一百多人，那么再说明了什么？”
　　张叁答道“说明茂林至少还有九千五百人本身是底层码头、脚夫、车夫，但无法……”
　　还没等张叁说完，李卞哈哈一笑打断道“对！正如三爷所说！这九千五百多人没有位置让他们靠水吃水，只能另谋他路求活。对于这部分人来说，靠河的港口一旦有空缺，肯定是想方设法进去干活儿，任你是威逼、利诱、还是说理，注定都挡不住他们前赴后继去加入黄帮赚钱吃饭。所以……这种事儿，能不能去做？以后不好说，得走一步看一步儿。但是就目前的形势却是万万不能做的！”
　　这下不仅是张叁，就连李通都跟着站起身来拱手道谢……
　　李卞坦然受之，却也拱手还礼，继续的说了下去“刚才三爷说了句黄爵要留到最后宰，这点我深以为然……最好黄爵成为黄帮最后一个死的人，才最好！至于第三点……”
　　……
　　……就这样，这一天的这场“战前会议”基本慢慢变成了张叁天马行空提问，李卞思考后提出问题症结所在，张叁和周斐李佚或低头受教、或反口辩驳的讨论会儿。一直聊到了次日清晨，九人才陆续抬身而去。只不过人人离开时候都是双眼放光的模样，因为四通客栈的大体方针和路线已经基本全部敲定，只等半月后，全面启动了。
　　李通也是颇为兴奋，硬拉着张叁几人，四兄弟又聊了好久方才散去……
　　这一夜过后，李通好似对风雨飘摇的茂林李家，有了那么一小点短暂的希望……
　　7
　　夜，柳家豪宅内……
　　柳栀怒声向对面的黄爵吼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两个在茂林都二十年了吧？怎么还能怕一个脚跟都没站稳的……什么，什么‘客栈’？”
　　可怜黄爵一把子岁数，这个连逼父让位都做的出来的枭雄人物，居然还勉强的装作羞愧状“我……我没有，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还不是怕了？你……”
　　没等柳栀说完，在黄爵的眼神示意下，纪茗赶紧上前劝阻道“柳帮主，其实也不能怪黄老帮主，就算是我这心里都有些哆嗦……其实要是这四通客栈是李通那小子在‘玩’，我们反倒半点不怕，因为都是‘守规矩’的人。但难受就难受在这四通客栈的主事儿人是那几兄弟中的老二周斐！那就是一个棒槌！给他几百人儿，他都敢自己扯个大旗造反的主儿……”
　　柳栀摆摆手打断道“唉，你们多虑了，他们组建这个小客栈时候，李通是和我打过招呼的。大体上还算规矩，没偷偷摸摸把自己摘个干净，因此你们也不用太过在意。矛盾么，都在一条河上，肯定会有，见招拆招就好，不用怕着，也没必要忍着……”
　　纪茗“不对，柳帮主，他越是和你打招呼，后边图的肯定就越多……”
　　“不会不会，瑞王爷过几个月就要来茂林了，这李通不敢掀出什么风浪。这样吧，黄老弟你要是怕了，也只管放心回去，我吧蕴儿的护卫——偃武、修文先借给你一段时日。”
　　“不行！”没等黄爵答话呢，院中闲逛的柳蕴当啷来了一句。
　　柳栀微一皱眉，轻声说道“蕴儿，这几日你也不怎么出去，偃武、修文借给你黄叔几日怕什么？或是你有什么其他考虑？”
　　柳蕴此时已经走近，先是对黄爵歉意拱手，然后对柳栀道“父亲是不是老糊涂了？我这几日不出门，还不就是被四通客栈吓的？呵呵，不过您和黄叔大可不必害怕，四通客栈什么都可能做，但独独不会出手对付你俩。现在最危险的反而就是我和纪茗大哥了……”
　　柳栀这几日被李通的一些其他小手段惹的心情很不好，刚才聊没几句就听黄爵抱怨，因此气冲上脑没怎么细想，此刻一听柳蕴提醒，只略微思考了片刻就恍然大悟道“哦？难道原来是如此么？纪茗，你怎么看？”
　　纪茗含笑点头“公子聪慧，自然所说不错，柳帮主神功盖世且影响巨大。用那些阴损手段能不能近身都不敢说，何况近身又能如何？除了让自己赔尽了老本儿外，一无所得。至于黄帮主，难受肯定是要难受，但大可以好吃好喝万万年，不必担心。”
　　柳栀望向纪茗“那既然你最危险，为何反而不求助与我？”
　　“呵呵，没事，纪家在茂林自有自己的保身手段，也从没有假手外人的先例。”
　　“哈哈哈，纪老弟年纪虽小，魄力倒是很大。不过如有困难，也千万不要和老哥我客气，我身边缺不了你，茂林……也缺不了你。”
　　一旁的黄爵一脸的尴尬，一方面尴尬自己被李通的无厘手搞的一惊一乍的，一方面也为纪茗能得到高看，而自己一把年纪却被轻视至此，怀揣着一点点不敢表达的气愤……柳栀在一旁看的真切，随即也变换了态度，温言对黄爵说“黄老弟，你看这样可好，我把鲁隼借你半年。对外就说让鲁隼在你黄帮谋个执事，这半年你和四通客栈有任何矛盾，都可以把他当成你自己人去用，你看如何？”
　　黄爵本来出于面子想拒绝，但略一细想，还是没舍得，羞愧含笑，抱拳答谢而去……
　　纪茗自然也跟着告辞一并离去了……
　　待两人走远，偌大的院子中只剩柳栀和柳蕴父子俩了，柳栀这才问道“蕴儿，现在四下无人，说说，对四通客栈，你到底怎么看？”
　　“不清楚，看似无用，实则可能是我们还没看透，不好说会凭空生出哪些变数。”
　　“那蕴儿可有什么应对方法？”
　　“任他百般算计，我自岿然不动！现在柳家大势如此，没必要自乱阵脚。”
　　“那蕴儿的意思……就等着他们先出招？”
　　“嗯，他们四兄弟的老二周斐还好，不用太过注意，但是老三张叁，不是省油的灯，父亲一定要小心啊，我有个感觉……”
　　见柳蕴不再继续，柳栀不自觉的问道“如何？”
　　“唉，李家败落之前，必有至少一场恶战，到时候我和这个张叁……可能会直接对上，鹿死谁手，不得而知啊，但总归不会两个人都能活下去就是了。”
　　“你担心这个？你当偃武修文是摆设么？”
　　“偃武修文当然不是摆设，甚至我还有‘魔风’和‘半藏’保护！但正如父亲从小教我的，要杀人什么时候需要看纸面儿上那点正正负负？”
　　“呵呵，也是，那你最近就不要多出去了。”
　　“正是如此，但我想该来的，还是躲不过去，您老还是早点再生两个吧。”
　　“哈哈哈，那倒不必，我柳家‘麒麟子’怎么能那么容易就死？”
　　“唉……要不要我给你搞出俩孙子来，到时候就算我死了，也不至于后继无人？”
　　“哈哈哈，你啊你啊！”笑了半晌，柳栀收起了笑脸，转移话题问道“李筠那小子，你们最近走的是不是有些太近了？能看出什么？”
　　“他啊？他应该是瞄着以后的李家家主位置去的，毕竟纪茗给他蹚了一条好路儿。”
　　“那还不错嘛，为何愁眉苦脸的？你觉得他如何了？”
　　“他有些……深，与我们柳家合作肯定不假，但我觉得这种合作并不是对我们柳家的认可，更谈不上言听计从……嗯，更多的应该是对李通执掌李家的不认可和不忠诚！”
　　“嗯？对我们来说有什么不同的么？”
　　“当然有，前者无论何时都是我们的傀儡，也是他极力想要表现出来的；后者虽然对我们和李家的争夺中也有用，但难保执掌李家后，还会不会对我们俯首帖耳。”
　　“就像……纪茗？”
　　“不，纪茗已经半认命了，他现在盼着的，只是我们柳家什么时候败了，他再借势而起。想当然的事儿，谈何容易。”
　　“那就是比纪茗还要危险？”
　　“现在还不清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的那个……？”
　　“也是走一步看一步……”
　　8
　　隔天清晨，四通客栈后宅“四通大舍”摆上两把大椅，堂下站着一众呼呼啦啦一百七八十人，都是李通给周斐挑选人手儿中的佼佼者，今天是四通客栈周栈主和张栈主第一次与众人见面，所以堂下能站多少人就来了多少人，气势足的很。
　　复杂的仪式搞了一个多时辰，其间周斐出尽了风头，疯疯癫癫的口出了不少“狂言”，但台下众人却没几个面露不耐，甚至连表情都毫无所动。不知是不懂还是不敢，但在张叁来看，几人不在的这一个月，洛纹调教这帮人应该是下了很大力气的。
　　待仪式结束后，洛纹挥挥手都没用说话，就轰走了大部分的帮众，只留下了二十二个小头目。待周斐再次对小规模的众人训话完事之后，按照昨日定计，众人在张叁的带领下呼啦啦出发去做四通客栈开业后的第一件事——拜访黄帮的明堂。
　　之所以由张叁带领而不是周斐，也是昨夜几人一起议定的，这样做不仅因为张叁曾经直接臭骂过黄爵，更是让客栈的“二把手”“带着众人”直接去拜访黄帮的一把手，轻视之意表露无遗。
　　要问不同意进怎么办？不同意，就打进去，反正怎么能激怒黄爵就怎么来……
　　第一个门，阻拦、说要通报内院——左右上前三五个人，打翻！
　　第二道门，冲出二十几个武士，手执长枪刚要列阵，尚未答话——洛纹就一马当先冲入人群，四通客栈众人一哄而上，挨个儿打翻！
　　第三道门，六七十人明刀明枪列阵以待，堵住了一个并不甚大的月门——张叁一语不发，但哈哈大笑率众向前，最后愣是把一个月门给顶翻了，来到了内院……
　　晌午时分，张叁一行得以来到“明堂”大匾下，此刻的张叁一身青衣劲装，右手持当日柳栀送出的精钢铁棍，铁棍原名“梵心”，可一看就是个佛门名字，因此这东西尤为张叁所厌恶，特意刮去了刻字，也没在起名，反正就还是当哨棍来用。左臂带着从李通那边寻来了一个上等的皮质挽弓护臂，看上去愈发干练，而且英武异常……
　　黄爵则高坐明堂之内，一脸的铁青，身边还站着笑容玩味的鲁隼。
　　“老黄啊？别来无恙……”张叁甩手就只身进了明堂，自顾自的寻了把椅子坐了下来，还二世祖模样的翘起了二郎腿……
　　“黄口小儿，你出息啦？四通客栈敢来拆我明堂了？”黄爵说话的时候，因为气极，胡子都一翘一翘的，说不出的滑稽……
　　“拆什么拆啊？你这明堂哪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啊？寒酸死了，人家柳河帮是有那个底气夜不闭户。你呢？哈哈，你是太寒酸了，反而不召贼惦记吧？”
　　“呵呵，还挖苦我呢？没有李家，你们两个小王八羔子又算个屁？又有个屁？”
　　“嗯，这话倒也不假，只不过我们兄弟齐心，有钱的借点钱儿花花不算啥。不像某些老狗，自己的狗爹都不要，到处‘找野爹’求食儿，哈哈……”
　　“你！你他大爷的到底要来干啥！”
　　“哈哈，没事没事，这不四通客栈刚张罗起来，少不得得来拜访拜访你老黄嘛。”
　　“你算个什么东西？让你大哥来，我还能高看一眼。”
　　“老黄你不知道吗？这四通客栈是我和咱们周栈主向大哥借钱搭起来的，和我大哥无关啊？周栈主现在是客栈老大啊，你找我大哥干啥？”
　　“呵呵，什么东西谁不知道，就算周斐是老大，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周斐呢？”
　　“这个……不太好明说啊，二哥其实原本也是想来的。”
　　“呦呵？还有啥不好明说的，想来怎么……”
　　“昨晚吃多了，现在拉屎呢！”
　　“他大爷的！你这小儿欺人太甚！”黄爵闻言豁然起身，不再多说，抬手就打了过去。
　　张叁此来，本就是挑事儿的，要是黄爵一直都缩着不出手，他还真不好办；不过你那边敢出手，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那就……干呗？所以黄爵的屁股刚离开椅子，张叁的人也已经飞身迎上去了。俩人就在这明堂大厅里哼哼嘿嘿的打了起来。堂内只有张叁、黄爵、鲁隼三人，其他众人包括洛纹都在外边守着，此刻一见屋里主事儿的都打起来了，外边也乱糟糟的就要再起冲突……
　　再说屋里三人，鲁隼观战看的明白，要是真想分生死，这黄爵在张叁手下走不出三十回合。但这张叁不知为何，好像故意让着黄爵一样，不但对黄爵的一些漏洞视而不见，甚至还哼哼唧唧的挨了黄爵几下子。要说这黄爵虽也是个大武师，但一辈子醉心酒色权术，功夫当真就是强身健体用的……压根看不出张叁在放水，反而逾打逾勇，越打越狠，好像还真有点想把张叁直接击毙当场的样子……见此，鲁隼不禁以手扶额，心中腹诽。
　　正在鲁隼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边厢黄爵自以为瞅准机会，发动了袖中暗器，唰唰唰射出三根长钉。张叁此刻正看似被黄爵上一拳打的头晕转向，完全将后背留给了三根长钉，千钧一发之际，一根木柄凳腿儿飞来，直直的打落了三根长钉……
　　待看清凳腿的来路，黄爵大怒骂道“操你大爷的，鲁隼，你是那边儿的？”
　　“我是柳爷那边儿的！”鲁隼斜眼瞪了一眼黄爵，不卑不亢的回答，更不站在原地，反而从台阶上慢慢走了下来。
　　“今日之事，我一定会跟柳帮主如实汇报！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解释。”
　　鲁隼都懒得再看他，不过答话却干脆的很“那我拜托你说的具体点，省的我再去解释。”一句话说完，遂再不理黄爵的骂街声，直接来到了张叁面前，谦逊一笑，好似老友一样轻佻说道“张老弟儿，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对上你，我不敢说真有哪个‘消灾’的本事，但是‘挡灾’还是绰绰有余的。我也不懂你今天所来为何，但想来‘反着’你去做，总归无错吧！所以今天有我在这儿，你也甭再动什么歪歪肠子了，抖抖威风就走吧！可好？”
　　张叁一脸郁闷啊，这黄爵眼看就要上套儿了，横着冲出来个鲁隼……但转念一想，鲁隼的手段不简单，今日再不甘心也是注定别无他法了。但是……那还不如……想到这个点子，张叁跟着就抱拳大声道“感谢鲁大哥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前些日你说的‘那事儿’我已考虑好，半月之后‘行事’如何？”
　　“嗯？”这一番话大声说出，且毫不避讳，不仅把黄爵气的火冒三丈，在一边大喊鲁隼“叛徒，吃里扒外”。更把鲁隼都给说的一愣，略一思量也就明白张叁是在挑拨离间，哈哈一笑的道“张老弟这小心思还真是多……不过柳栀能怀疑他儿子都不能怀疑我，你算盘打错了，不过‘那事儿’我可记下了哦，半月后，城北竹林见。”
　　张叁当然无可无不可，哈哈大笑答道“好，鲁大哥”。然后张叁就想绕过去再和黄爵说几句话，只不过……鲁隼看似微微向后侧了一步，实则是封堵住了张叁的去路。
　　张叁遂只能呵呵一笑，原地不动，抱拳向黄爵“老黄啊？弟弟走了啊？老黄人不年轻了，拳头还是蛮有力的么，这打得我，差点没把这条小命儿交代喽。哈哈哈，有空上四通客栈坐坐去啊，我们可以给您打个折儿！就‘十八’折吧！够意思吧？”
　　“去你大爷的，黄口小儿，回头街上小心着点，再落单，打死你。”黄爵吹胡子说道。
　　张叁边往外走边回头笑道“我挺害怕啊，老黄，哈哈。”
　　等张叁一行人走后，黄爵不理鲁隼，气呼呼的先出门去了柳河帮。鲁隼略微一想，也随后去了柳河帮……不过，半个时辰后，黄爵是被柳栀给骂出去的，鲁隼却被柳栀留下叙话。
　　柳栀问“张叁为何主动提出要与你切磋的‘那事儿’？”
　　“切磋是那天留仙居我先提的，只不过他没同意，今天想来是为了挑拨随口答应的。”
　　“恩，是，怪不得‘那件事’说的那么隐晦，那你的意思？”
　　“自然接了！”
　　“胜算如何？”
　　鲁隼捞起随身的小酒壶喝了一口道“柳帮主未免有些太看不起我了，我打个二挡武夫，就算他挺强，还能有啥输的可能么？”
　　“呵呵，倒是我想多了……”
　　没等柳栀的话说完，鲁隼又补充道“赢他容易，十成十的把握，但柳帮主要想让我趁机杀了他，我估计我只有七成把握，还是至多七成儿。”
　　“哦？为何呢？”
　　“生死之战无所不用其极，你会，我会，他张叁也会！而且我有种感觉，他很危险，生死关头必定会有一些不同寻常的‘事儿’让人惊喜。没准见的时候，就是分生死的时候。”
　　“你说他那个小弩么？有心防备，凭你的手段，应该不足为惧！”
　　“哈哈，我只能说，可能会有一个小弩！”
　　“呵呵，不可能吧，我的探子把当时九凤闸都翻遍了，有用的消息肯定都拿到了。”
　　“是，不过柳帮主，九凤闸的事儿到现在都两个多月了，周斐可能变化还不大，不过对于张叁，直觉告诉我——他变化多大我都不会奇怪……”
　　“看样子你对他评价倒是很高啊！？”
　　“嗯，但总有评价再高都还是低了的感觉。”
　　“好，那对于切磋，你有什么打算。”
　　鲁隼闻言呵呵一笑“柳帮主，你想让我如何？不妨直说。”
　　柳栀随便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轻声道“唉，这种人，只见一面，蕴儿和你都评价颇高，只是可惜不能为我所用……我也不需要你取他性命，但如果‘一时手重’，让他一两年无法恢复，或残个一臂一腿，想来对你……不是难事？”
　　鲁隼想了许久，最终说道“下辈子欠谁的人情，我也不会再欠你柳栀的……太难还！此次我尽力而为就是，此事之后，若再救你柳家一次……”
　　还没等鲁隼说完，柳栀就插口打断道“鲁老弟不用总这样有负担，我早就说过，你的去留随心随性，你也并不欠我柳某什么，如果此事违背你心意，大可……”
　　鲁隼见柳栀又开始罗里吧嗦的假仁义起来，也就没了谈话的兴致，直接打断道“我会尽力而为。”然后头也不回就走了。
　　等鲁隼走后，柳蕴从后边旋了出来，轻声对柳栀道“父亲，这个时候惹怒李家，并不明智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必了，实话说我也觉得张叁很危险，这种人就像火，掐灭于初时对谁都好。”
　　“父亲难道是为了我？担心昨夜我说会和张叁直接对上？”
　　“一方面儿而已。”
　　“好吧，提醒父亲，如果定计，也要考虑好应对李家的反扑。”
　　“嗯，我乏了，先休息吧……”
　　“……”
　　另一边儿，四通客栈，张叁、周斐、洛纹、卞老四人在暗室商议……
　　张叁道“黄爵不算什么，不过他身边的鲁隼是把好手儿，被柳栀借给黄爵了，不知道会不会对我们后续的行动有影响。”
　　卞老摸着肥硕的肚皮说道“比起这个，我倒是更想不明白，为何你要答应切磋？你不会真以为这么点儿离间的小手段，能骗过黄爵那傻子，难不成还能骗过柳家父子？”
　　“嘿嘿，当然不是，左右在计划中，我就是要受伤的，那么伤在黄爵或伤在鲁隼……”
　　“不！不！此言差矣，大有差别！”
　　“哦？为何？”不仅张叁不懂，洛纹却也竖耳倾听，做疑惑状。
　　“黄爵伤你，我们能做的文章太多了，鲁隼伤你会如何？且不说我们不知道鲁隼会不会仗着功夫远高与你，直接把你打死。就算鲁隼只是伤了你，但你俩那是正八经儿的切磋，能做什么文章？生死自负，难道堂堂四通客栈张栈主输不起了么？”
　　“……卞老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儿！那卞老言下之意，我该如何？”
　　卞老“哼！你都答应完了，还是你自己主动提的，怎么都不能反悔了！还能咋办？不过我劝你一句，到时候把你大哥叫上，那边儿也肯定不会就他自己去……真比试时候，该认输就认输，受伤也可以继续按计划受伤，但是一定不能太重，要不可就把假戏做真了！”
　　张叁听完撇撇嘴，瞅了一眼周斐和洛纹道“卞老这么一说，我还老大的不服气，真有点儿想认真打一打了！”
　　洛纹这时插嘴道“你大哥李通，要战鲁隼都不一定稳胜，何况是你？”
　　“哦？洛兄见过鲁隼出手？”
　　洛纹“没见过，不过听过，此人未必嗜杀，手中伤人无数，死人很少。但被他伤的那些人最后还是都死了，挺惨。他跟随柳栀的时间可能也不短了，只是从未来过茂林……”
　　张叁“嗯？跟随时间不短，怎能从未来过茂林？”
　　卞老“这个我来解释吧，柳栀对于茂林来说，确确实实是条过江龙，二十年前才来到了茂林发展，在此之前，他是从当时还不算势大的左家那边儿脱离过来的。而且在我们左邬李家有记载……这柳栀最初，就是在左家军中发迹的！这么些年下来，随着左家做大，柳家也在逐步做大，在左邬早有传言说‘柳栀压根就没脱离左家，是左家埋入茂林的一枚钉子’！”
　　张叁几人俱是一惊，因为茂林距左家的大业马程十日，说远还真不远，如果能通船那就更方便了，这柳栀要是和左家有什么不清不楚的联系，那李家算得上前途渺茫了！
　　卞老看看几人脸色，呵呵一笑，继续道“几位实在没有必要心惊，且不说陈天子不可能允许左家进来，就算左家真能进来，也就是个三面围剿的必死之局！所以他也不可能来。”
　　张叁插嘴问道“卞老可否为我解惑，何为三面围剿的必死局？”
　　“嗯，左家盘踞在大业、左邬哪儿，陈天子自然厌烦，但他却是江东杨家、北邙刘家和朝廷不相往来的一道屏障。故而这么多年来，两家一直推脱不肯参与围剿左家，只做防御之姿，但从不曾真心想灭了左家。这里边又以杨家为甚，因为细究左家的发展，根本离不开杨家早年的扶持！但话都要两面去说，一旦左家继续痴心妄想挺近中原，那他就是把这个天下形式上的规矩给打破了，到时候损害的可就不仅仅是陈天子的利益，更有杨、刘两‘阀’的利益。所以如果左家敢妄动，不用陈家皇帝发话，杨家和刘家想与不想都得尽快的剿灭左家，还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所以老夫说左家肯定不敢冒进。”
　　洛纹又插嘴道“卞老，我不太懂什么叫‘左家是杨家和刘家屏障’？能否细说？”
　　“这个么，第一是推脱交通不便，无法朝贡解银，这是杨家爱干的事儿；第二是借口剿匪需要训练新军扩充队伍，朝廷也就只能任由他们增兵做大，不仅只能捏鼻子忍着，还得把本就解不上来的银子，大笔一挥添作军费；第三最关键，借口地方官剿匪御寇需要熟悉本地形势这点儿原由，基本上杨家和刘家都已经自己在本地任命官员了，俨然就是小朝廷……因此，世人才把这几家叫做——阀！”
　　张叁频频点头称是，思索之后，反问道“那卞老，是不是说，柳家或有或无的放出风声，说自己和左家仍有关联，不过是扯虎皮拉大旗，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还是说，他是自己这么说出去，然后说久了，现在也确实有左家来人谋求合作了？”
　　卞老哈哈大笑一通，对众人说“怪不得李通总在我面前夸你，确实思绪活泛的很！对！你说的正是老夫所想，柳家当时离开左家军旅的时候，一方面自己不出名，一方面左家本身也不强，要说二十年前柳栀就能想到今天，并为此谋划了二十年，老夫就第一个不信！所以只能是现在两伙儿都做大了，接触可能有，但也就仅仅是一些接触而已。”
　　“嗯？”张叁一惊，忙问道“等等，卞老说这个，难道是认为鲁隼是……”
　　“正是！鲁隼很有可能就是左家派来接触柳栀之人！”
　　“……”
　　见众人不答话，卞老呵呵一笑，略微嘲讽的道“若如此，张栈主还以为和鲁隼切磋，当真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儿么？”
　　“这个……”张叁也有些为难，但仍然坚持道“现在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了，四通客栈第一次和人相约切磋，无论如何也是要去的，更何况……通过两次接触，我直觉鲁隼并不应当如此……可能心中仍存一点侠义吧。”
　　“好吧，确实事已至此无法改变，半月后当见分晓，张栈主到时候多小心些就是了。”
　　见此事已无可议，张叁扯开话题道“卞老，‘污化’黄帮的事可有眉目了？”
　　“初步已有打算，也是半月后当见分晓。”
　　半天没说话的周斐插话道“卞老可不可以顺带也把柳河帮编排进去？”
　　卞老“回周栈主，老夫以为不可，如事情顺遂，最后顺杆上，污一下柳河帮自无不妥；但是如果早早的就把黄帮和柳河帮栓到一起，不仅不会有什么好效果，一个不小心，更可能把我们自己都扔进去，得不偿失……”
　　张叁听到这儿，想了想说道“可不可以中和一下！把一些事儿的幕后挖一挖，比较隐晦的提一提黄帮还不是最大的首恶！但是还不明说，这样既能勾起人们猎奇的兴趣，还能激发一些当事人或者非直接当事人的联想，以讹传讹，效果可能更好？”
　　卞老皱眉想了许久，末了哈哈大笑的对张叁说道“李通那小子，我看有些多虑了，对这四通客栈来说，我是可有可无的，有你张栈主就够用了！哈哈哈，张栈主此计甚秒，人心把的很准嘛！我回去就按张栈主意思去调整一下。”。
　　“好……卞老过谦了，对我也过誉了。”
　　卞老摆摆手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