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行人走的并不快，一路观察着城中平民区的风土人情，向着目的地走去。
　　此处已是太政府统治的核心区域，一路上有行色匆匆的商贩、一边家长里短一边打扫家门的妇人、早起玩闹却被赶着去城外帮农的半大小子，虽都只是无姓无氏，甚至名字都是'五一、三七'的平民，但也很少有面带菜色、衣不果腹之家。
　　走到了一处幽静的院落，藤原卫光停下脚步。
　　“尊客想必一路辛苦了，请在这里暂时下榻。下午时，会有国辅大人的使者接您赴宴。在此之前，无论是想去城中市集还是哪里，都请随意。只是这护卫方面，请务必放心的交给我们。”
　　晴明听明白，这话内里'行走随意，但一定要带上我们的人'这层意思。
　　中臣家是大公卿，自然知道漩涡家除了阴阳师外，还是忍者的身份。
　　那晴明身后的一众护卫，自是不能放任不管。
　　限制自由不至于，但监视是必须的。
　　这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晴明从善如流，
　　“中务臣大人客气。那么，就诸事有劳了。”
　　他对着藤原卫光等一众官员半鞠躬致礼，又对之前挨揍的护卫首领点头致意。
　　不管其脸上喜不自胜的表情，当先进了院落，里面自然有侍者领路。
　　待到放下行囊闭目静坐片刻，外间隐约传来仕女们黄莺一般的声音，与仁性略显局促的回答。
　　“护卫大人，隔间已备好热水，请通传一声，是否让我们伺候阴阳师大人沐浴更衣？”
　　“这...稍..稍等片刻，容我问一声。”
　　随着木门“嘎吱”一声，仁性在门外仕女们'咯、咯'的偷笑声中木着脸走了进来。
　　“殿下...”
　　话音未落，抬头就见着晴明促狭的目光。
　　“怎么，仁性叔这是见着了贵族府中的莺燕，忘记如何说话了吗？回头得和婶婶唠叨唠叨。”
　　“哈..哈，您让我上阵杀敌我不会眨一下眼，可这般场面当真习惯不来。您也小心着点，花间院大人那边，可是吩咐属下看顾一二的。”
　　“呵！小意思，这点儿场面可不至于让我乱了方寸。”晴明不屑的笑了一声，郑袖而起，握着折扇向着外间而去。
　　推开门的刹那，
　　“阴阳师大人！”
　　好家伙，只见七八个十四、五岁满脸稚气的侍女眼巴巴地望着。
　　看见自己出来眼中满是惊喜，侧身齐齐一礼。
　　这让晴明神色也是一怔，赶紧打开折扇遮面只露出微眯的一双眼。
　　侍女们偷瞄的眼中一阵失望，这般好看的容貌居然被扇子遮住，真是讨厌。
　　“大人请随我们来。”
　　一众侍女虽说心中巴不得挂在晴明身上，但到底都是大户人家出生，礼仪什么的分毫不差，围着他引路而去。
　　仁心低声一笑，隔着几步也尾随其后。
　　无论如何，他是不会让晴明在这陌生的土地离自己太远的。
　　浴池在别院的一角，四周用内外两层纯白色的帷幔形成的方形通道隔住。
　　晴明在侍女们的带领下步入其间，眼前是个及胸高的巨大木桶，放置在土夯的高台之上。
　　两个火头工，正在土台下方火口处，扇着蒲扇稳定火头。
　　帷幔中袅袅雾气升腾，雾中带香，想必是撒有花瓣。
　　“出去、出去，有我们就够了！”
　　两个小姑娘上前接过蒲扇，又把粗手粗脚的火头工赶走，其他姑娘则拉过一旁的衣架期待的看着晴明。
　　“请让我们伺候您更衣沐浴。”
　　晴明犹豫片刻，合上手中绘有家纹、山水的折扇，又取下念珠，一起交给左近的姑娘。
　　闭目张开双臂，查克拉缓缓外放，拂过身上的衣物。
　　月白色红边狩衣，长方形的臂摆垂至大腿，繁复的符文在内面暗红色的内衬上缓缓淡去，直至消失不见……
　　“那么，有劳诸位姑娘了...”
　　除了在稳定水温的两人外，小姑娘们闻言纷纷围了上来，你一件我一件的把晴明除了本就很羞耻的六尺裈外扒了个精光。
　　红着小脸，口中说着什么
　　'阴阳师的衣服太复杂，得好好研究一下怎么脱。'
　　边用柔若无骨的指尖，似有似无的滑过他精致的皮肤。
　　无论腹侧、胸口、背脊...无一处得以逃脱。
　　晴明无论前世今生，都没有萝莉情节，对这几个小丫头片子自是完全无感。
　　但被揩油的尴尬却是真的，只能从始至终眼观鼻、鼻观心，默念色即是空任其施为。
　　不过被伺候着沐浴是真的舒服，他有些羡慕这帮贵族的奢靡生活了。
　　在漩涡家，他虽是主脉中最重要的深红发色，但大家原则上都是平等的，可没机会享受这等待遇。
　　沐浴的过程按过不提，晴明换过浴衣回到卧间，在其期待的眼神中，坚决的挥退了一众小丫头。
　　她们可是主家专门安排来伺候的，就是侍寝都被默许。
　　要知道，一旦哪个被看上了带走，那就再也不是下人了。
　　如今看晴明油盐不进，自然失望。
　　“大人见美色而不易其身，真乃至人。”仁性行礼赞叹。
　　晴明表面上，煞有其事的表示了一番，自己修心养性、修行不坠的伟大德操，心中却是暗自腹诽不已。
　　“这帮没节操的公卿，小丫头片子也好意思送来....要是来两个御姐，小爷我又怎么会甘当柳下惠...”
　　不过他也清楚，这年头十三四岁嫁人生子才是主流，十八、九岁的女子，孩子都能打酱油，更别提25、6岁的大姐姐们了....
　　晴明这番在遗憾中休息不提，几百米开外的国厅中也是分外热闹。
　　四层高的天守阁建于北城左部一座被砍光了植被的小山处。
　　从加贺川引来的河水，在山坡四周开凿的护城河中流淌。
　　水的那一边，是沿着山势，由低到高建造的三圈围墙。围墙间有望塔、碉堡、兵寨充斥其间。一队队全副武装的武家私兵，在家将们的带领下日夜巡逻。
　　他并不是孤零零的建筑，而是一座城中之城。
　　最中心的天守阁，其四层有一大一小两处四四方方的议事厅。
　　小一些的那个，其北面五分之一是被屏风遮住的跃式平台。
　　屏风前左手是位清瘦的老人，右手则是与前者容貌有三分相似的中年男子。
　　两者具是挨着屏风，半侧身双手执铜笏跪坐，俯视着大门方向。
　　“藤原中务臣请求觐见国辅大人！”门外传来雄浑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左手者转身朝屏风里跪行一礼。
　　“国辅大人？”
　　片刻后，屏风后隐隐绰绰的显出一个小小的身影，用有些尖细的声音唱道。
　　“上令：宣！”
　　“诺。上令：宣。”
　　左手老人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对对面的中年人复述了一次。
　　中年人抬笏板至面前，其上阳刻着'下加贺川国厅、右奏者'。四平八稳的起身下跃台，躬身倒退至大门处，不紧不慢地跪下，这才转身半面向大门唱道。
　　“上令：宣！”
　　接着，又用与刚才近乎完全相反的方式回到原位坐下，就像有人按了倒带钮一般。
　　全程中，身上的配饰、衣摆甚至都没有丝毫多余的摆动。
　　对面的老者眸中闪过一丝欣慰后，两人又回到之前泥塑菩萨般的状态，闭眼参禅悟道了。
　　片刻后，早前招待了晴明一行的藤原中务臣卫光进门，两人才睁开眼俯视台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