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为了谁的午后

　　阳光透过稀疏的竹叶，在草地、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徐徐吹来的微风，带动着影子左右晃动，合了那句“风移影动，珊珊可爱”。这片茂盛的小竹林其实并不在女墙内，但似乎是为墙的那边只有个斜坡而没有草地感到寂寞，就肆意地“出墙”来，反倒使草地这边成了休息乘凉的好地方，也更添几分文气。
　　这片长约25米，宽约4米的内弧形草地在篮球场的一侧，她对面则是10米多高的山地，两者刚好被篮球场鲜明地分隔开来。草地中间是个简陋的二阶的正方形升旗台，五星红旗正迎风飘扬着，展示他正位于这片土地上的显著地位。
　　篮球架的一侧是沙地，用来活动、运动用。几道单杠、双杠有序地立在上面，还有铁制的跷跷板、比较大的秋千以及跳远的沙坑等设备，虽然数量种类均不多，但相对来说已经很足够。沙地跟山地的交界处有条向下通往足球场的道路，说是道路，也只是走的人多了形成的，也可以走旁边向下的三层石阶看台下去。足球场是初中部与小学部共用的，很大一片，只是不像那些专业场地那样铺满草坪，这里只有东一块西一块的绿色，更多的，是裸露的黄泥土，以至于踢球人数多了会变得“甚嚣尘上”。
　　篮球架另一侧则是五层多高的教学楼，像一个“凹”字一样的外形，只是中间的那一短横拉长了以至于左右的突出变得不明显。不光鲜的白色墙体暴露着他不小的年纪。从篮球场边缘小跳下半米台阶就是被称为教学楼空地的地方，有三个花坛间隔排列在前，上面栽种着些小灌木，值日生每天傍晚都会顺便浇水，因此长得还不错，草也长得不错。面向教学楼的右手边既是通往饭堂也是离开学校的道路，几棵紫荆树排在路的一边，在娇艳的盛开，好些花被风吹落在地上，像绣了花的地毯，欢迎也在欢送着学生。与之相对着的饭堂则关闭着，门口的小木牌子写着今天为了加菜而特意制作的“梅菜扣肉”四个字，住宿生这一顿吃得该是不错。
　　正值晌午，烈日当空，初夏的日头似乎就已经没有丝毫的情面可讲，骄傲地炫耀自身的实力。园内并没有人，只有知了在不时地呼唤着几声，回应他的也只有几声不知名的鸟叫，显得慵懒无比。凉风看不惯太阳的骄横，持续吹拂着，驱散不少热气，紫荆花高兴地在空中起舞，为风的行为喝彩。小草像是个两面派，继在阳光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娇嫩，也在风的轻抚里摇摆。
　　两千零三年的午后校园，跟这些年来的午后校园几乎没有什么两样，充斥着浓郁的大自然气息，而没有多少人气。作为一所农村的学校，来这里读书的多是附近的学生，现在这个时间大多数学生都在家里睡觉或是看电视。人口密集度不大的农村并没有太多的孩子，加上在计划生育政策的严厉打击下，新生人口更是不多，听说几年前学校还是在华侨的资助下才度过了经济危机。
　　脚步声打破了一如既往的校园平静，在这个刚吃完饭的点还是有学生早早过来，只是对小学生来说也稍显奇特。饭堂旁边的入校斜坡上传来故意用力踏地的脚步声，一个身穿蓝白校服的平头小男孩大踏步地走了上来，手上也没有拿着什么书本作业本之类的，走到树下停放的几部单车旁，捡了朵掉落在单车座上的紫荆花，在花柄那里折了一下，然后凑到嘴里用力一吸，把花的汁液吸进嘴里，再使劲吸了几下，把汁液吸光，感到很惬意，轻快地继续往教学楼走去，随手把吸完了汁液的花往地上一扔。
　　走到教学楼空地，小男孩扭头往右边篮球场看了一下，也发现校园内没有什么人，表情显得更加轻松，把右手三指并拢，拇指和尾指尽力往两头撑开，右手仿佛飞机一样在三个花坛的灌木上面一一飞过，接着一个猛地上升跟一个猛地俯冲，冲进了楼梯，右手还是作出飞机样在紧贴楼梯的上空“飞行”，随着楼梯的幅度上到二楼，才把手放下来。先往左边的教室看了一下，发现关着门，就走到楼梯转角的小阳台处，望着吊在空中上下没盖的铁罐，后退了两步，使劲向上跳起，把手伸高，差点就够到铁罐。回退几步，不死心又跳了起来，还是没有够到。抬头望了一会，拍拍手往走廊走去。
　　第一间教室的牌子上写着“办公室”三个字，前后两个门与两扇窗户都关着。小男孩透过第一个木窗向里张望，一个人也没有，都是些放着各种书啊作业本之类的桌子，还有些椅子。走到第二个窗，习惯性地又张望了一下，左手划着墙壁继续走着，划过白墙，划过木门，到了第二间课室。
　　用力推了下前门，关着。小男孩走到窗户前，向里窥视，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桌椅静静地立在那里。小男孩轻轻拍了两下窗，里面还是没有动静。歪着头挪来挪去使劲往里面的死角看去，还是没看到人的样子。不死心走去后窗也使劲换着角度瞧，还是没发现人。看来是真的还没有人来了。小男孩死心地又用右手划着教室的墙壁向前走，经过前门时，又敲了两下门，接着向楼梯走去。
　　来到楼梯口的小阳台，又助跑了两步用力向上跳去，还是没有够着那个挂着的铁罐。朝着向上的楼梯走了一步，转身朝着石栏杆的外面看去，能看到来时的路和大半个篮球场，但是都没有人。小男孩又向上走了四五步，俯下身去左右摇头用力吹了几下某一级楼梯台阶，然后坐下来，正好囊括第一棵紫荆树到斜坡出口的场景。小男孩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紫荆树的方向，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时间也不会唯独漏过这个校园，一切都在缓缓过去。
　　骄阳肆意挥洒着热情，容易给人造成在三伏天气的错觉。作为对抗，凉风从斜坡上吹来，摇曳了竹影，带走了紫荆，再吹过少年健康的身体。竹叶簌簌声，紫荆落地声，间杂偶尔的鸟叫蝉鸣，成了此时校园悠闲的音律，合奏出午睡的安眠曲。
　　小男孩不是一直坐在那里，但多数时间是坐在那里。有时会沿着走廊走到另一边的楼梯，再从三楼回这边的楼梯，有时会偷偷地走上更高年纪的四楼的楼梯，在楼梯瞟了几眼四楼走廊又退回去，生怕有人察觉到。
　　轻云散去，斜坡那里终于迎来午后的第二个访客。小男孩也露出了笑容，精神振作了起来。站起身，极力向斜坡望去，看到那顶标志性的小白帽出现，马上跳下楼梯，躲到走廊那边，唯恐被人看到。转而又走上一级阶梯，再偷偷向紫荆树看去，确实是那顶帽子那个人没错。就一直这样慢慢往楼梯上走，生怕看不到那个身影，又怕被她看到，谨慎地偷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