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云浮之山

　　云浮山，传说山中有诸多鬼魅，人兽不敢入，鬼神万难出。其山势挺拔，绵延百里，远近乡人称之为鬼山，古往今来，但凡入山的人，没有一个可以活着出来。
　　离云浮山二十里有座小镇，这日镇上来了一群杂耍艺人，当地百姓都争相围观，台上耍猴的、喷火的、提木偶的、踩高跷的好不热闹。一名远行人压低了帽沿，下马进了临近的酒棚，点了几个小菜，道：“小二哥，这里离云浮山还有多远路程？”
　　小二吃了一惊，险些打翻了酒盏，道：“客，客官，你无事去那地方做什么？”
　　路人笑道：“祭人！”
　　小二道：“什么人？”
　　路人奇怪地看着他，小二道：“小的不该打听这么多，掌嘴，掌嘴！只是那个地方阴森可怖，平日里极少有生人愿意去，大爷如果不是什么要紧事，还是绕道走吧！”
　　杨斗自赵国跋山涉水而来，沿途的乡人对云浮山都是讳莫如深，仿佛提到此地就要遭报应般，可但他既然要深入其中，寻访世外剑仙，就更要将关于这座山的奇闻秘史打听清楚。
　　他取出两定银子放在桌上，道：“这一定银子付酒钱，另一定是给你的赏钱。”
　　小二接过银子，眼里笑开了花，立即整治了上好的酒菜，又给杨斗打扇掺茶，低声道：“大爷心善，小的劝您莫去那山了！”
　　杨斗道：“我只是随口问问，你就随便说说，我也就随便听听了，这大热天的闲来无事，我有酒，你若有话，我们喝几杯如何。”
　　小二摆手道：“小的不敢吃大爷的酒，那山里的事情倒是知道些。”
　　杨斗笑道：“你们这样怕，那座山难道是会吃人不成？”
　　小二笑道：“吃不吃人倒不清楚，可进去里面的，就没有人能活着出来。打我有记忆以来，进去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有人是误打误撞跑进去的，有的是不信邪冲进去的，有的是被官府衙门给逼进去的。”
　　杨斗奇道：“官府？”
　　小二道：“前面说那山只进不出，官府衙门抓犯人，将那些罪大恶极的都困进山里，横竖不就是个死吗？”
　　杨斗道：“就连一个人也没有出来过？”
　　小二道：“没有！一个也没有！”
　　杨斗沉吟道：“兴许有人出来以后，偷偷溜走了也未可知。”
　　小二搔搔头道：“大爷难为小人了，云浮山那么大，大家都是这样传的，具体如何，也没有人真的进去探风的，小人也算是道听途说，大爷权当听听解乏。”
　　过了正午，日头晒的人头脑发昏，街上看杂耍的行人散去了大半，杂耍班子也进酒棚来歇气，杨斗见这群人服饰奇异，女子都用面纱蒙面，男子则都是残疾，但这些人看起来都是身怀武艺，没有一个弱手。
　　其中一名大汉赤裸着上身，缺失了一条胳膊，看起来是戏班班主，拉过小二问道：“小哥，此去云浮山还有多远行程？”
　　小二道：“大爷们也要去云浮山？”他常日里见到的旅客都是对此山避之不及，怎的今日的人都是冲着这个地方而来的？
　　酒棚里就杨斗和戏班两路人，那班主不经意间目光斜睨杨斗，微微露出不屑之意，道：“都说这山里有名堂，我们跑江湖的，想去见识见识。”
　　小二道：“大约还有二十里路程。小的知道大爷们有手段，可是那地方邪门的紧，还是莫要进山去了。”
　　班主笑道：“不妨。”
　　小二招呼众人吃酒，杨斗见这帮人也是去往云浮山，不愿节外生枝，于是提上宝剑先行一步。
　　如今正是六月天，云浮山长年雾气缭绕，远眺大致可以看出山体轮廓，山前有一块大石碑，乃是官府所立，碑文大意是山中诡异，行人小心，另外有数百幅通缉令，上面皆是罪大恶极之徒，想必便是这些年来逃入山中的死囚。
　　杨斗在山门前稍作犹豫，便大步流星地行入山中。他行走江湖多年，又曾率领千军万马战场厮杀，山精鬼魅纵然诡谲莫测，他手中削铁如泥的乌晶剑又岂是浪得虚名的？
　　行得片刻，左右两旁道路狭窄，杨斗使出轻身功夫，深入山腹，原来这山内有人迹，还延伸出一条石板路来，路上没有青苔，看来是经常有人行走。又行了片刻，前方小路豁然开朗，一个偌大的广场出现在眼前，几名小孩儿在广场上玩石头，见杨斗入山，一溜烟跑开了。
　　杨斗又惊又奇，此处的天空被浮云遮掩住了，因此外界并不能看见山中的情形，看样子这里非但有人居住，而且人还不少。
　　既然是人，又有什么可怕的？
　　既然不可怕，这里又为何被视为绝地？
　　过了广场是一个小镇，此处亭台楼阁、市集街道与山外别无二致，犹如世外桃源。镇上的人见到有生人进来，都把起了精神，直勾勾地把他盯着。杨斗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吃惊，这些人大多面相凶狠，应该都是隐居在此的江湖人士，暗想：莫非这些人都是逃进山来的恶徒！
　　不禁恍然大悟，想必这些人四处散播谣言，将云浮山描绘成鬼神难入的禁地，山外的人忌惮鬼神，不敢进山泄露秘密，官府自然也不敢进山抓人，由此将这儿变成了法外之地，任他们逍遥快乐。
　　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之后，杨斗叹了口气，外界将云浮山传的神秘莫测，没想到是有人故意为之，看来这里也不会有剑仙了。
　　他来到一家客栈前，那客栈招牌明目张胆的大书“黑店”二字，一名悍妇提着菜刀堵在门前，呵斥道：“叫吴媚儿那个臭婆娘出来，老娘要剁了她的爪子！”
　　店里的小厮拦不住她，被一顿拳脚打的趴在地上爬不起来，那悍妇武艺高强，三两刀便将客栈内的桌椅板凳一概劈毁，周围的人都围过来看好戏，还在一旁添油加醋：“刘二姐，你老公昨夜就在这家店里过的夜，兴许现在还在楼上搂着小娘子睡觉呢，哈哈哈”
　　那悍妇怒不可遏，一刀蕴含了极大的气力，当场朝那人砍去，那人身形一闪，堪堪躲开，怒道：“你这个疯婆娘，你砍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你老公！”
　　悍妇呸了一声，一口浓痰吐到那人面门，那人避无可避，只有强忍住了，用手擦干净脸庞，周边众人哈哈大笑，杨斗摸了摸鼻子，也觉得滑稽。
　　“哟哟哟！谁是谁老公呢”
　　就在这时，楼上盈盈走下一名女子。
　　杨斗循着声音看去，只见那女子约莫二十出头，她的腰肢很细，皮肤雪白，瓜子脸，弯月眉，身上披着一层薄薄的细纱，任哪个男人看了，总会忍不住打个冷颤。
　　周围众人跟着起哄道：“正主来了，有人来你这儿找老公哩！”
　　那女子俏脸上无喜无忧，妙目扫过，有意无意地看了杨斗一眼，目光落在那悍妇身上，倚着门打着罗扇笑道：“姐姐，你这么凶巴巴的，是要来认谁做老公呢？”
　　那悍妇怒不可遏，戟指骂道：“贱货！让那个王八蛋滚出来。”话音未落，一刀劈向女子右侧，女子轻轻斜开，就像一朵软绵绵的云彩，轻悄悄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好躲到了杨斗身旁，娇声道：“姐姐有话好讲，不要动粗。”
　　那悍妇哪肯讲理，又是一刀横劈，杨斗眼皮一跳，想跳出圈子，谁知那薄纱女子步步紧逼，像是粘上了他，始终落在他身后。
　　悍妇连砍数刀，刀刀落空，叉腰骂道：“好啊，又找个奸夫来做帮手！”
　　薄纱女子笑道：“是又怎样？且看是你的刀利，还是我家哥哥身手好。”
　　杨斗暗叫“不好”，正要出剑，忽然感觉腰肢一软，薄纱女子的素手如一条毒蛇缠上了他的腰，旋即一口香气自耳边喷来，浓郁的芬芳叫人几乎迷失其中。
　　杨斗心神一荡，他见识过江湖上最毒的软筋散，足以令人丧失全身武艺，这女子所用的香虽然不是顶尖儿的，亦是药劲刚烈，常人或以被她药倒。。
　　杨斗心中冷笑，他又岂是泛泛之辈？
　　这些江湖把戏对付二流剑客尚可，想要对付他却是万难！他以浑厚内力强行将体内的软筋散之毒逼自玄关，药效便逐渐淡却，这些人明显是针对他来的，他既是生人，初来此地，眼下不宜过多显露手段，当即装作中毒之状，噗通一声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