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 殿中受罚

　　第六话殿中受罚
　　那日从河洛城里归来的路上，慕风对两人一句训斥的话都没有，芸灵心下窃喜，还以为这次能逃过责罚。可在第二天，两人便被慕风送到了静心殿中禁足，每天几乎都得到了日沉之时，才可离开。殿前没有守卫，两人自然是能偷偷跑出去，可这是慕风亲命，芸灵却没那么大的胆子去违逆自己的父亲。
　　慕风倒不是真的想要惩罚两人，这山外的世界与影月不同，两人好奇，出去玩耍在他看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之所以将他们禁足，不过是为了打磨下芸灵的心性，她总归是会被授予选主之位的。至于南夏，不过是顺带与她作伴罢了，否则让她一人在这殿中还不无聊得发疯？南夏对于慕风的意图也是清楚得很，心里也没什么不乐意，只当是当慕风给他放了长假。
　　日出日暮，两人在这里已经待了十多天，离慕风定下的半月之期，还剩下了最后两日。
　　这里名唤静心殿，实则却是影月的藏书阁。宽阔的殿堂有好几重，从上到下，放眼望去，全是书架，其上堆砌的典籍不知凡几。只在殿堂正中还剩有一小块空出来的地方，周遭燃了许多蜡烛，摆了两张条案，其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此刻只见南夏一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条案旁，抄写着这里的典籍，芸灵自是没有心思做这等枯燥的事情。
　　她将一本厚有两寸，奇重无比的书重新放了回去，手上用了些力，书架有些老久，晃动着发出了吱呀的声音，似是早已不堪重负。
　　“无聊，都快饿晕了，怎么还没人送吃的来。”她轻轻拍打着手上的尘土从书架的后面走了出来。
　　她在后面鼓捣了那么久，此刻脸上、衣服上都沾了不少的灰。她回到案前，少年瞧见之后又是一脸苦恼地从怀中摸出了手巾来帮她擦了干净。
　　“你就不能安分哪怕一分一秒？”说着重新握住了笔。
　　她冲他吐了吐舌头，提起笔来抄了一小会儿，但觉无趣，便又放下了笔。然后转头看向南夏，以不容置疑却又十分随意淡然的语气说道：
　　“将我的也一起抄了。”
　　南夏瞪了她一眼，偏头看了看她的条案，上面最多只抄了十几页而已。
　　“不行，你好歹也多写几页再让我帮你。写的字本来就少力，还不多练练……”竟是发起了牢骚。
　　她不想听他一直说下去，睁大着眼睛，伸出手来要去敲他的脑袋，在她的手指即将落在他额头上的时候，却又突然换了心思，只听她开口说道：
　　“爹爹常说‘行于所当行，止于所当止’，这抄书不也是一样？哪能全听了爹爹的吩咐，他让写多少就写多少。”
　　南夏哑然失笑，很是无语地看着她说道：
　　“这就是你每次都偷懒不抄书的原因？”
　　“不是呢。”她绕到了南夏的案前来，双手捧着脸颊，微微笑着一脸讨好的看向了他，“不抄书的原因是因为你总会帮我啊！”
　　见南夏不为所动，她嘟着嘴直接是撒起了娇来，摇晃着他的手臂央求道：
　　“你就帮我抄了吧。”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接住了她递过来的一册白纸，放在了自己案前。少女顿时欢呼出声，高兴得拍起了手来。
　　“可我总不能一直帮你。”他下意识地开口说了一句，说完便就后悔。
　　“为什么不能？”她一脸疑惑地看着他问道。
　　南夏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了她的一双明眸，轻吐着气，脸上升起一抹十分勉强的笑容，试图去掩盖他眼中的黯然无力。可就像他不会说谎一样，他的演技同样也不怎么高明。
　　“啊……怎么又是这样的眼神？”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苦恼，“你心里到底在在想些什么？”她很想知道答案。
　　可他却不敢告诉她，他不能告诉她。
　　“什么都没想啊！我还能想什么？”少年渐渐恢复了神采。
　　“撒谎！快如实招来，不然让你好看。”她伸手弹向了他的额头。
　　他不躲，只是盯着她说道：
　　“会累的，因为总是要帮你。”
　　她信以为真，皱着眉头嘟起了嘴来，只以为南夏是在嫌弃她，竟是变得有些委屈。偏转过头看向一旁小声地嘀咕道：
　　“掌剑之人手既不会酸，又如何会累的。”
　　南夏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却并未接话。
　　这时，殿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来，南夏才又看着她微微笑道：
　　“吃的来了。”随即起身走向了殿门，芸灵冲着他的背影轻轻地耸了耸鼻子，自顾自地说道：
　　“我总会知道是为什么的。”说完赶紧回到了案前，恭恭敬敬地坐好，拿起了笔来，装模作样地又是写了几笔。却是怕外面的人看见她在这里什么也不做，跑到慕风那里去告她的状，要是因此再多罚她几天，那可真是要了命啦！吱呀一声门开了，门外之人只往里瞥了一眼，没多做停留，递了一个食盒给南夏之后，便就缓缓掩上了殿门。她长出了一口气，立马就推开了眼前的纸笔。
　　她接过了南夏手中的食盒，掀开盖子后不过才看了一眼，便苦恼地皱起了眉头，只听她娇声说道：
　　“又是偏殿那边送来的，每天都一样，我都快吃腻了。”
　　少年一脸无奈地开口说道：
　　“本便是在受罚，有的吃便不错了，哪儿轮得到你挑三拣四？若是想吃到灵影小筑里的东西，你少胡闹些不就好了？”
　　她轻哼了一声，独自闷闷不乐。
　　他不再开口，走到她的面前，一层层地抽开了食盒。四色丸子、香醋鱼……果然是一模一样，十多天了，一直都是这几道菜，从未变过。他取出筷子来，递到了她的面前，微微笑着看着他轻声开口道：
　　“你本来就瘦，挨不住饿的。”
　　她犹豫了一阵，终归还是接过了南夏手中筷子。灵影小筑里的吃食大多经由兮遥精心准备，因此他自己也不太能吃惯偏殿送来的这些食物，不过是怕她会饿得难受，每每也将就吃些，两人一起，笑闹着总也能吃下不少的东西，不至于过了一会儿便又无力。
　　最后一笔落下，他打着哈欠伸了下腰。一番收拾将自己和芸灵今日一起抄的书整理在了一起，用牛皮纸将它们包好，寻了书袋，放在了里面。然后起身来到了芸灵的案前，在她耳畔轻声唤道：
　　“醒醒，我们该回去了。”
　　她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仍旧趴在案上没有起来。他不再开口，熄灭了屋子里所有的烛火，径直走到了高大的殿门前，将门大大推开，此间一时明亮，她登时便揉捏着惺忪的睡眼，醒了过来。
　　“啊！”她叫唤出声，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来，待得出得殿门才算是恢复清醒。彼时又如出笼的小鸟一般，欢呼雀跃笑个不停，开心无比。
　　出了静心殿后，瞧着时间也还不晚，芸灵拉着他一起打算去影月山下的林海里玩耍，那里于她而言似有无穷的乐趣。
　　路上行人渐多，她不得不变得端庄了几分，南夏则更是安分，俨然一个称职得不能再称职的书童。
　　途径影月大殿，芸灵害怕被慕风拉过去问话，便只敢偷偷地从殿前快速穿行而过。之后便上了小路，一条南夏很喜欢却又很讨厌的路，因为这条路既可通往山下，亦可通往东雾书阁。他本以为今天也会和以往一样遇不见书院归来的人，可这一次有些不一样，今天发生了些小意外。
　　芸灵忘了拿上自己的书袋，那书袋是兮遥亲手缝的，她爱惜得很，却是不忍心将它落下，转身便回静心殿去了，让南夏在这儿等着。
　　他安心地等在了这里，不巧的是他一个人恰好是在这儿遇上了自东雾书阁归来的一群少年。
　　“快看，那不是南夏吗？”有人抢先呼喝了一句，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的一众少年听得这声音，都是看了过来。
　　以往都有芸灵在他身边帮他，此刻只有他一个人，这种机会可不常有。所以他们在确认是南夏之后，立马便就围了过来。
　　南夏觉察到他们之后，当即便就转身。可这一帮少年却是不想放过他，快步跟上，将他紧紧地围在了中间。
　　“呦呵！这不是南夏吗？一个人在这儿干嘛呢？”说话的人怀抱着双手，鼻孔朝天，一副带头大哥的样子，傲慢无比。南夏抬起头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轻声开口说道：
　　“我不认识你。”
　　“哼，不认识我？你是压根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吧？”
　　“我在等人，烦请让路。”
　　咚地一声闷响，那人直接一拳打在了他的小腹上，这一拳力量极大，登时便让南夏面色发白，冷汗直流。以南夏的实力想要避开并非难事，可他早已习惯了忍让，更希望这场风波可以早点结束，所以再一次地选择了没有还手。
　　“我叫晋义，现在能记住了吧。”说着又是一拳轰在了南夏的身上，“一直都有人帮你撑腰，你当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没错，一个外来人而已，在我们影月还轮得到你得意吗？”
　　“……”
　　旁边众人纷纷叫骂出声。
　　晋义挥了挥手，止住了喧闹声，俨然一副孩子王的派头。
　　“都说你很有本事，好像也不怎么样嘛！你倒是还手啊？”说着一腿踢在了南夏的身上，他并未运起真气抵挡，这一腿下来，疼得他直接跪倒了下去。他剧烈地咳嗽着强自支撑着站了起来，想要挤开人群，却又被推攘回了原地。
　　“哼，胆小鬼一个，有什么了不起的？给我狠狠地揍他。”话音落下，一群人一拥而上，对着他拳打脚踢，他只能护住脑袋，卷缩在那里，很快浑身上下就已伤痕累累淤青一片。这时候芸灵才终于是赶了回来，却并非是她一人，慕风正站在她的身后。芸灵在路上撞见了他，逃不过，便想着要拉上自己的父亲也一起去山下玩耍，总好过听他训导来得好玩。慕风觉得有趣，便与她一起来了，没曾想刚好撞见了这一幕。
　　一群人登时大惊，晋义更是险些吓得尿了裤子。
　　“还站着这干嘛？”慕风看着眼前的一众少年沉声开口，一群人如蒙大赦，顿时作鸟兽散。这些少年都还只是孩子，慕风也没太好的办法去惩罚他们。
　　南夏凄凄惨惨地卷缩在那里，芸灵早已是跑到了他的身旁，看着他这副模样，呼唤着他的名字瞬间便就落下了泪来。
　　“爹爹，你怎么就这般让他们走了？”
　　慕风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她让到一旁。
　　然后他伸手，将南夏扶了起来。
　　“大……大人。”他艰难地开口叫了一声。
　　慕风点了点头，往他体内渡了些真气，帮他减缓着痛苦，随即转过头来看向一脸焦急的芸灵说道：
　　“灵儿，你先回小筑去，好吗？”
　　“爹爹……”她急声开口。
　　“去药库找些伤药，让你娘亲准备些热水，我与小夏说些话，很快就会回来。”
　　她犹豫了一阵，终究点了点头，跑了开去。
　　慕风扶着南夏一步一步地来到了一旁的石阶上坐下，他的目光在昏黄的落日和南夏的身上徘徊，无声地叹息着，欲言又止。南夏缩着身子，木然地盯着前方，沉默着任由自己凌乱的发丝在微风中荡漾着，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只有一个疑问——我是不是做错了？或许，我该反抗才对，大人更希望看到的是那样的结果吧。
　　“小夏，冷吗？”
　　不知是在过了多久，慕风的声音终于响起。
　　一直处于茫然的他回过了神来，颤抖着声音说道：
　　“我们回去吧，大人。”他的声音很小，就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样。
　　“不急，我还有许多话要与你说呢。”
　　“大人？”
　　慕风微微笑着帮他理了理头发，“他们……经常这样欺负你？”慕风很是犹豫地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南夏睁大着眼睛急声开口回答道：
　　“就今天而已，大人不用为我担心的。”少年在说话的时候，不停地眨着眼睛。
　　慕风看着他无奈地笑了笑，低声说道：
　　“你呀！从来都不会撒谎。”他没有直接拆穿南夏，接着又开口说道：
　　“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南夏点了点头，低声应道：
　　“忍忍就不怎么疼了。”
　　慕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起来，突地唤了他一句。
　　“小夏？”
　　“嗯？”少年一脸疑惑地看向了自己的大人，不明白他为何逃这样认真地看着自己。
　　“他们的人很多，你是因为这个才害怕他们的吗？”
　　南夏低下了头去，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似乎并不愿意开口。慕风轻吐着气，稍稍靠近了他一些，继续开口道：
　　“还是你认为他们的能力在你之上，觉得打不过他们？”
　　“大概是吧。”这一次他开口了，很是固执地开口了，虽是在承认，可却更像是在否认。晋义至少有一句话说对了，南夏的确从来都没将他们放在眼里过。
　　慕风笑了笑，看着他说道：
　　“所以，这就是你的答案了。你并不畏惧他们，只是因为还不清楚自己的能力，所以始终在逃避着他们？”
　　“不，不是那样的。”每每提到‘逃避’这两个字，他都会下意识地为自己辩驳。
　　“没事的，你难道连大人也不相信了吗？”
　　他犹犹豫豫地抬起头来看向了慕风，良久才支支吾吾地开口说道：
　　“我……我不想伤害他们，也不想给您惹麻烦。”
　　慕风点了点头，伸出右手来轻轻地搂住了南夏的肩膀，抬头看着天边的落霞低声开口道：
　　“但小孩子总是要惹些麻烦的，不是吗？”
　　南夏茫然地点了点头，很是不确定地开口说道：
　　“您的意思是我该反抗吗？”
　　“那不是我的意思。”慕风看着他轻轻地摇起了头来，“你是对的，你一定是对的。真正的强者在成长的道路上总是在忍受着苦楚，经历着痛苦，他们不会去在意弱者的眼光，更不会去伤害弱者，就像我所看到的你一样。你是可以应付他们的，哪怕他们加在一起也打不过你，你很清楚这一点，不是吗？你的能力远在他们之上。”他微微笑着轻轻地拍了拍南夏的肩膀。
　　“是那样吗？”少年的脸上升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知道自己是没有那样的能力的，但大人的话让他觉得很温暖，更多了些信心。
　　“当然！小夏，你要相信自己，你根本就不害怕他们不是吗？”
　　“我不在乎，我只是想早点结束。”南夏低语着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而这才是少年心中真正的想法。
　　“我知道。”慕风的脸上的神色又认真了起来，“但一个人在遇到困境的时候，总会有一个最好的方法来帮自己从泥潭中走出来，你也一样，你没必要一直陷在里面的。”
　　“什么方法？”
　　慕风微微笑着，很是宠溺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弱者想要掩饰自己恐惧，通常都会用同一种方法。”
　　“就像他们那样？”
　　“没错，”慕风笑着点了点头，“排挤、恐吓，让你始终游离在人群之外，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迫使你去畏惧他们，他们就是这样做的。只是……”他低下头来靠近了南夏，“他们太无知，太小瞧你了，无论他们怎么对你，都无法让你产生一丝一毫的畏惧，那是你的勇气，也是你的智慧。”他用拳头轻轻地捶打在了南夏的胸口上，少年的脸上笑意更浓了些。
　　“你一味的避让只是在放任他们的张狂，别再那样了，你必须得让他们了解到你的态度，让他们知道你并不害怕他们。”
　　“态度？怎么才能让他们感受到我的态度？”少年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
　　“知道你舞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吗？”慕风突然问出了这句话来。
　　南夏只是摇头。
　　慕风伸出手来扶住了南夏的脑袋，无比认真地开口说道：
　　“投入，完全的投入，时刻准备着去应对任何情况，超脱了自我，却又完全掌控着自我，这就是拥有天人合一之境的你，在舞剑之时的样子。而这恰恰恰也是你要给他们的态度，完全的冷静，没有丝毫的害怕，让他们明白你不是他们可以掌控的，然后他们就会开始畏惧你，他们会退缩，再也不敢找你的麻烦，甚至会开始躲避你的目光，因为他们已经明白站在他们面前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南夏睁大着眼睛看向了自己的大人，心里像是有什么被点燃了一样，深呼着气，良久之后动荡的心绪才渐渐平复。
　　“大人。”他低声唤了一句。
　　“嗯？”
　　“想要让别人畏惧自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对吗？”
　　慕风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当然，那从来都不是一件能够轻易做到的事情，需要的不仅是勇气，更需要超凡的力量。现在的你还并非是真正的强者，可有一天，你一定会是，那一天，你就能做到了，世界将在你的掌控之中，你可以做出所有自己想要的选择。”
　　话音落下之时，南夏的脑袋一下子就空明了，慕风最后的那句话久久地回荡在他的脑海里，震慑着他的心神。那一刻他才明白，大人之前说的那些并不重要，大人想说的就只有这最后一句话而已。他沉默着，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却又像什么都没明白。
　　他抬起了头来，仰望着他的大人，夕阳照耀着他无力却又倔强的脸庞。
　　“大人，谢谢您。”
　　慕风微微笑着伸出手来轻轻地揉捏着他的头发，一脸温和地凝望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那是怜爱，那是他对这个孩子的寄托和期待。
　　“谢我什么？”
　　“谢谢大人陪我说话。”南夏微微笑着，很是开心地说道。
　　“不，是我应该谢谢你陪我说话才对，我可是很喜欢和你聊天的。”说着伸手拍了拍南夏的肩膀，“你小的时候与芸灵一样，总也有说不完的话。”
　　“我吗？”南夏很是诧异，他只记得自己一直都不怎么多话。
　　“别觉得奇怪，你如何能记得住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那大人当时觉得烦吗？”
　　“不会，”慕风耸了耸肩，“反正我又没什么事，每日陪着你们倒成了最开心的事情。听你们说话，观察你们的一举一动，猜测你们在想些什么也是很有趣的。”
　　南夏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灿烂的笑容洋溢在他的脸上，那是从未有过的开心模样。那时侯的他并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开心，因为他还只是个孩子，在遥远的未来，他会明白，原来自己一直都有一位父亲，一位最好的父亲。
　　“可总也会有吵到你的时候吧？”
　　慕风深吸了一口气，转瞬又是呵呵地笑出了声来，睁了睁眼睛，然后开口说道：
　　“仔细想想，倒也会有那样的情况。”
　　“那大人那时候是怎么办的？”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要教训啊！”他乐呵呵地说道。
　　“啊……”南夏张大了嘴巴，莫名地有些失望，看来大人也并非自己想得那样完美。慕风伸出手来又是用力地揉了揉他的头，笑道：
　　“怎么，记仇了吗？”
　　南夏没有答话，咬着嘴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慕风微微笑着别过头去望向了远方，舒爽的晚风拂过了林间，跨过了原野，涌向了无比遥远的地方，天边残留着最后一抹晚霞，或是受到了谁的嘱托，迟迟不愿散去。没来由地，慕风突然叹出了一口气来。
　　“大人？”南夏一脸疑惑地看向了他，“您……怎么在叹气啊！是想起什么了吗？”
　　慕风笑着点了点头，开口问道：
　　“你知道大人们为什么总是喜欢教训小孩子吗？”
　　“难道不是因为小孩子不听话？”他纳闷了起来。
　　“但小孩子不听话、犯了错，这些都是可以原谅的。”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羡慕。”慕风微笑着淡淡开口。
　　“羡慕？”
　　“没错，就是羡慕。大人们教训小孩，很多时候都是出于羡慕，我在教训你和芸灵的时候，心里就是这样的想法。”
　　“嗯？”他松开了咬着下唇的牙齿，“我们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吗？”他瞪大着眼睛问道。
　　“当然有，你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羡慕的，即使是你们的无知也同样如此。”
　　“不懂。”他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来。
　　“以后就懂了，走吧，天都快黑了。”他将南夏轻轻地拉了起来。
　　“以后得是多久？”南夏继续开口问道。
　　“等你真正长大之后吧。”
　　“真正长大？”
　　“嗯哼！”慕风又耸了耸肩。
　　“……”
　　人的一生是由每一天组成，而每一天都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对南夏而言，这一天注定将引导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