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认罪

　　在场的所有罪魅都幸灾乐祸的看着秦顾，心里都是同一个想法——
　　这小鬼莫不是个傻子？既不推脱，也不狡辩，居然一五一十，从实招来。就算那秦三的确不怀好意，对唐氏有所图谋，但地律可不管这些小事。
　　秦元也是面露喜色，暗忖这小鬼果真是个蠢货！
　　钱万里听了这一席话之后，似笑非笑，身体前倾，目光炯炯的注视着秦顾，像是要把他瞧个通透。
　　半晌，他方才悠悠道：“既然你认罪，那也没什么好说，不过，看你年纪尚幼，本官再问你一次，那秦三真的是你所杀？这次你要想好了。”
　　“不，大人，秦三是小人杀的，和顾儿无关！”这时，唐氏突然抬头，大声说道。
　　秦顾暗道不好。
　　果然，只听钱万里冷笑一声，不悦道：“怎么又变成你杀的了？究竟是谁，你们可要商量好了。别把老子的衙门当做戏台，任你们随便唱戏！”
　　“大人，是我所杀！”秦顾和唐氏异口同声的说道。
　　钱万里浓眉紧皱，脸上蓦然怒色迸发。
　　只见他双袖一振，身形突然暴涨而起。只眨眼间，就变成脚踏地、头顶梁，宽约八尺，高有数丈的巨人。
　　一双深黄色的眼瞳竟如狮虎般，成了一条尖利诡异的竖线，皱眉凝视之时，一股锋利如剑的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他身上所穿官袍冠冕也随之变得巨大无匹。其上精绣浅画，流苏四垂，显得威仪堂皇，气魄雍容，更有五彩之光从中散漫四溢，绚丽万端。
　　正是地府之中坐镇一方，抚慰万民的城隍真身！
　　“这死鬼究竟是谁杀的，还不从实招来！”
　　城隍居高临下，俯身而视，
　　口含天威，作雷霆之喝！
　　在场鬼魅，在这一喝以下，无不身心慑伏，肝胆俱颤。
　　唐氏喃喃着仍想再言，可不知怎地，舌尖的话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去，就好像有一股无形之力封住了她的口。在这时，又听得身边秦顾应道：“是我杀的。”不由得心里一酸，垂下泪来，身体也再支撑不住，瘫软伏地。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打着转，顾儿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听见秦顾的回答之后，满堂神光便倏然收束。
　　钱万里的体型也恢复成了之前的大小，依旧是那副粗豪无赖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上一刻他宛若天神的气势：“原来果真是你这小孩干的。没想到你个小娃娃年轻不大，倒也六亲不认，心狠手辣。”
　　秦元听见这话，立刻喜形于色，高声大喊道：“大人英明！这小崽子从小作恶多端，今天在大人堂前正法，真个儿是恶贯满盈。”
　　“大人英明，今日替小人兄弟报仇，日后小人一家一定牢记大人的大恩大德。”秦垂也跟着叫道。
　　钱万里闻言轻笑一声，而后却突然沉默下去，单手支颌，斜坐椅上，目光在堂中跪着的众人身上转来转去，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也不知究竟在想着什么。
　　等了半晌，只听他又问道：“兀那小鬼，你可知杀生者偿命，地律上写得清清楚楚，杀了他，你的小命可就没了？”
　　秦顾毫不迟疑，朗声说道：“小人年龄虽不大，可也知道，在这天地之间，无论人畜鬼仙，最要紧的便是’孝’字。母辱儿死，正合此理。能以命换取母亲清白，实乃心甘情愿。”
　　听了这话，唐氏真个儿是心乱如麻，身为母亲，她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去死？咬咬牙，蓦然抬首，就想要再作抗辩。
　　唐氏刚准备说话，便觉得一只小手突然用力按在了自己的掌上。
　　愕然看去，便见秦顾一双眸子正看着自己，神色凝重，幅度极小却十分坚定的朝自己摇了摇头。
　　唐氏一时不知他是何意，旋即略一思忖，便反应过来，不由暗叹一声，你若是死了，自己这个做娘的又怎能独活？罢了罢了，咱们母子便一起把命丢在这里便是。遂也不再说话，埋下头去。
　　“左右无常听令。”
　　又过了片刻，突然堂上钱万里一声轻喝。
　　在场所有鬼魅顿时精神一振，秦垂狞笑着盯着唐氏，心想最好是当着自己的面将这贱人一刀两断，如此才解自己心头之恨！
　　“案情已明，立即将这两个王八蛋给我拉下去，打入地牢，好好地伺候，老子明天一早就用他们练刀！”
　　钱万里话音落下，左右有鬼吏立刻应命而出，衣服一黑一白，面似哭丧，其长如驴，手执白幡，头戴高帽，正是衙门鬼差黑白无常。
　　唐氏看着那白无常毫不迟疑地大步朝自己走来，不由偏头瞧着秦顾，眼睁睁的看着那黑无常轻轻一拈，便把他提了起来。脏兮兮的小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仿若已经吓得傻了，不由心里又是一疼，鼻尖泛起酸意。
　　“起来吧，别让我动手。”白无常冷冷说道。
　　秦氏低声答应，一脸平静的缓缓站起。只听旁边秦元嘴角带笑，嘴唇微动：“不知死活，这就是你们下场！”
　　她不由苦涩一笑，绝望低头。
　　堂外围观的罪魅们也随之发出低低的欢呼，纷纷觉得这趟来得还算值得，既见着了城隍老爷显露本身，大发神威，结局也一如所想。不过途中未曾见血，却是有点儿小小的遗憾了。
　　就在这时，突然堂上钱万里又说话了，甚至口气还十分不好：“他娘的，谁叫你们抓他们了？”
　　这一言犹如石破天惊，震得明堂内外一干鬼魅目瞪口呆。
　　黑白无常茫然回头，不知所措的看着钱万里，不知道自家这个喜怒无常的老爷，又在搞什么把戏。不是应该先把唐氏母子带下去，再把秦家兄弟抓起来么？
　　钱万里一拍桌子，大喝道：“老子叫你们先把这两个姓秦的畜生抓进来，没听见吗？是不是要老爷我来教教你们怎么抓人？”
　　这一下，所有鬼魅都听明白了。
　　这位口口声声要为民做主的城隍老爷，竟然不是要那两母子伏罪，而是要把无辜的秦家兄弟抓起来？这城隍老爷到底懂不懂地律！
　　堂前观案的众多罪魅一时轰然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