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别怂,就是干

　　一直以来，杨不怂都认为老浑球是镇子上十分讨人厌的那种人，因为就从他种种浑球的行为来看，镇子上的人应该是巴不得他死掉才对。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老浑球死了的时候，镇子上来了许多的人。嗯……可以说，是全镇的人都来了。
　　常武镇虽然不大，但当所有的人聚在一起的时候，人还是挺多的。
　　他们一起埋葬了老浑球，杨不怂甚至还看到有人悄悄的在掉眼泪！那是醉春楼的老鸨子，还有那几个半老徐娘的妓女。
　　杨不怂觉着，这可能是因为老浑球一死，就没有人给她们送钱了。
　　同样脸色有些沉重的，还有酒楼的李大婶……老浑球生前一直在她那里买酒。
　　虽然埋葬的时候人很多，但老浑球的坟墓还是相当的简陋。甚至，连棺材都没有，就是用席子一卷，往坑中一放，这就完事了。
　　老浑球生前并不是一个体面的人，死的时候，也并不怎么体面。
　　除过这有些糟糕的葬礼之外，老浑球死的也极为“新奇”。他是死在猪圈之中的，当时……他身边还放着一个空酒坛子。
　　杨不怂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那一坛酒已经说明了很多的问题。更何况，老浑球已经死了。
　　等到所有的人都离去之后，杨不怂看着眼前的光秃秃的土堆，觉着好像是有些太过简陋了。
　　于是，他便找来了一块木板，给杨屠户立了一个墓碑。墓碑上写着的是他生前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别怂，就是干！
　　当然了，他还是给杨不怂买了一坛酒，一坛好酒。这毕竟是其生前最大的爱好。杨不怂觉着要是老浑球死了没有酒喝，他肯定会很失落的。
　　至于女人……杨不怂就实在没有什么办法了。
　　虽然杨屠户的死很了草，但杨不怂还是花了很大一笔银子。
　　他本来想着等到杨屠户死了之后，用剩下的钱娶个媳妇，好好的经营肉店的。但这样看来，他好像又要努力很久了。
　　杨不怂有一个喜欢的对象，是酒店李大婶的女儿，与他的年龄相仿。他每次给杨屠户打酒的时候，都会遇到她。
　　所以，虽然很厌恶老浑球喝酒，但杨不怂却很喜欢去给其打酒。这对他来说实际上并不矛盾，因为相对于老浑球喝酒，他觉着自己能见到李大婶的女儿才是最重要的。
　　实际上在杨不怂十五岁的时候，老浑球倒是问过他这件事情。从这一点来看，杨不怂这个父亲的角色，倒是还算称职。
　　杨不怂也告诉了他自己的心事，杨屠户这个老浑球，当时听过之后，二话没说便去向李大婶求亲了。用的是一个猪头。
　　用杨屠户当时的话来说：那小姑娘长的细胳膊细腿的，长的一点都不好看。所以他觉着一个猪头，已经很抬举了。
　　当然，结果是他被李大婶用扫帚赶了出来……
　　杨屠户当时正好喝了一坛酒，站在门口一嚷嚷，于是，全镇的人都知道了杨不怂的心事。杨不怂觉着有些不好意思，便抱怨了杨屠户两句，而杨屠户则是破口骂了他一句“怂逼”！
　　因为依照他的意思，杨不怂应该直接将其约出来，然后生米煮成熟饭才对。
　　总之，杨不怂人生第一次的春心荡漾，就是被这样给彻底的覆灭了……
　　杨屠户活着的时候，杨不怂并不待见，但他这一死，杨不怂反而是觉着有些……寂寞。
　　不过幸亏还好，他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另外就是老浑球留下的那本册子。
　　虽然在练习武艺的这件事情上面，老浑球一直骗了他十年。但杨不怂觉着，既然已经练习了，那还是练习完的好。何况，老浑球都要死才给自己的那册子，应该是没有必要骗自己的。
　　杨不怂想不通，像杨屠户这样粗鄙，整天将“不怂，就是干！”挂在嘴边的人，怎么会识字。
　　但实际情况，却是杨不怂不仅仅是识字，而且……好像文化程度还很高。
　　杨不怂曾经见过抱着酒坛喝醉酒的杨屠户，手中拿着那把锃亮的杀猪刀，看着刀中自己的影子，感慨道：“光阴是把杀猪刀啊！”
　　虽然他并不知道“光阴”和“杀猪刀”有什么关系，但这句话听上去，让杨不怂觉着有些莫名的伤感。
　　除此之外，杨屠户在喝醉酒的时候，也曾读过许多文绉绉的诗句。正让杨不怂觉着，这个老浑球肯定有不为人知的过往。
　　但在他跑去问这个老浑球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田地的时候，这个老浑球却并没有说，只是留下了一句话……“因为爱情”！然后唱了一首他从来没有听过的歌，嗯……很难听。
　　他当时并不知道什么是爱情，直到渐渐的懂事了，他这才明白过来……这个老浑球应该是有一段伤心的往事。
　　杨不怂还小的时候，他也教过杨不怂识字。当然了，他教的并不细致。以至于杨不怂到现在为止，都是觉着，要是这老浑球能好好的教自己的读书识字的话，自己或许应该是一个偏偏才子。
　　老浑球死的时候交代过，他给的那册子并不算是多么深奥，练习也不用多久。于是杨不怂便按照他的吩咐，练习了一年。
　　这一年时间，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经营着肉店。因为他并没有忘记李大婶的女儿，他决定攒够了钱，就去找李大婶提婚。
　　虽然杨屠户已经将他的心思搞的人尽皆知，但既然他叫杨不怂，他就不会怂！
　　只是……月有阴晴，事有悲欢。在他又努力了一年，攒够了银子，准备去求亲的时候，却发生了变故……那李大婶的女儿嫁人了。而且，他听人说，对方还是挺着大肚子嫁人的……
　　他并没有过多的打听其嫁的是什么人，因为这并不重要。
　　在结婚的当天，李大婶来找过他。
　　“你应该出去走走。要是守着这肉铺过一辈子，老浑球会很失望的。”
　　于是，杨不怂便听了李大婶的话，决定出去走走。他将肉铺中所有的一切都卖给了李大婶，除过那把杀猪刀以及那个老浑球留下的那本册子……
　　他觉着，自己或许真的可以闯出些名堂来。他又一次想起了那个快意泯恩仇的江湖梦……
　　他决定的很快，走的也很快。当镇里的人第二天来买肉的时候，便是已经发现，这肉铺已经易主了……
　　这一天正好是冬至，雪下的很大，杨不怂离开了他生活了十一年的常武镇。
　　站在凛冽的寒风中，他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杀猪刀，拉了拉衣服，看着远处的常武镇，他揉了下鼻子，学着那个老浑球的口气说道：“别怂，就是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