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杨不怂

　　不论怎么来看，杨屠户都是一个粗人，他有一句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别怂，就是干！
　　有人来买肉，他给人家多打了二两，人家不要了，他就直接把肉甩在了人家的脸上。有人让他给切下肉，要肉片，他“唰唰唰”的给人家剁成了肉丁。然后……又一次扔在了人家脸上。
　　总的来说，在常武镇这个地方，他是最“牛逼”的。没有人敢与他争什么，因为人们都觉着，与一个“老浑球”没有必要较真。
　　而在他的影响之下，杨不怂则也变成了一个“粗人”。
　　当然了，他“粗”是“粗”了些，却不是一个浑球。如若不然，以杨屠户做生意的态度，他们爷两便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其实在杨不怂十岁之后，肉店的生意便大多都是他在打理着。看他爷两不容易，人们隔三差五的总是会光顾一下。这可以说是一种变相的照顾，但主要的原因还是……肉可不是天天都能吃的起的。
　　因为以上的种种原因，加上杨屠户大手大脚花钱习惯，所以，杨不怂与这个“老浑球”只能是勉强度日了……
　　从小在常武镇长大，又受了杨屠户的影响，所以，虽然已经十六岁了，但他却还是个孤陋寡闻的山野村夫。
　　先不说他种种粗鄙的行为，就是从他的名字来看，便是可以看的出来。
　　杨不怂这个名字听上去似乎还不算太糟，总是比什么“狗蛋”、“二狗”之类的名字要强一些。用杨屠户的话来说，这个名字听上去很是霸气，一报名字就没有人敢惹。也幸亏他是有些文化，如若不然，起了什么“杨不怕”、“杨牛逼”之类的名字，那杨不怂只怕就没脸见人了。
　　但是，名字固然是不算太糟，可别人在叫的时候，却不会叫他的全名。而是叫……“小怂”！
　　“小怂，给我来二斤猪头肉。”
　　“小怂，给我切二斤臊子……”
　　听上去杨屠户的愿望好像是落空了，本来叫“不怂”，现在却成了“小（有点）怂”……
　　对此，杨屠户自然很是在意，因为这有违他的初衷。他觉着杨不怂作为他一手调教出来的“玩意”，若是被人叫作“小怂”，这让他觉着脸上无光。
　　他甚至还与别人为此吵过一架。当时他手中拿着的是一条猪大肠……
　　不过，杨不怂本人倒是从来没有在意过，因为他对这个名字本来就不怎么满意。觉着名字里面带个“怂”字，这本身就已经是怂了。
　　可不论怎么来说，这名字都是已经叫出去了，同时也必将成为他一辈子的“耻辱”……
　　而至于杨不怂的身世，杨屠户其实也并不清楚。用他的话来说：你吃老子的，住老子的，老子一泡屎一泡尿将你拉扯大，你就是老子的儿子！
　　但杨不怂不论怎么来看，都是觉着长相神武的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是他这种粗鄙之人的儿子。
　　这倒是也不是他自恋，从长相来看，他的确是长的挺神武的……呃，或者不应该说是神武，用“扎实”来形容才是确切。
　　身高有八尺，剑眉星目，脸上棱角分明，双臂孔武有力。虽然只有十六岁，但已然魁梧至极。若是换上一身像样的装束，说是一表堂堂，那也是一点儿也不过分。
　　而如此的长相，的确是与长着一脸络腮胡子，身材瘦弱的杨屠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所以，杨不怂认为自己绝对不可能是杨屠户的儿子。当然了，在他十岁之后，也就再没有喊过杨屠户爹，而是以“老浑球”相称。
　　其实就算杨屠户有些浑球，但肉铺的生意实际上本来也是足够维持他们的生活的，甚至可以说足够让他们过的很殷实。
　　但因为杨屠户的种种劣行，例如酗酒、招妓，这才使得他们入不敷出，贫穷无比，只能勉强度日。
　　杨屠户是个老酒鬼，可以说，在杨不怂的记忆中，就没有见他喝过水，更是很少见到过他清醒的时候。这也是导致他成了一个老浑球的重要原因。
　　肉铺每天的收入，有一大半都被他用来去买酒了。用他的话来说，这叫逍遥自在，但杨不怂觉着，他这就是不过日子，是一个十足的浑球。
　　同时，杨屠户也是个“老色鬼”。镇上有家叫醉春楼的妓院，听着名字好像是很高端，但实际上就是一栋破旧的小楼。
　　里面有四五个半老徐娘，老鸨叫春姐，而杨屠户便是那里的哪里的常客。
　　当然了，与喝酒相比，在这一方面他还算是节制，隔三岔五的会去上一次。
　　但他花的钱却不少，因为，每一次他都会包场……
　　因为在十岁之后，肉铺的生意完全落在了他的身上。从养猪到杀猪，再到卖肉，还有每天的生活起居，杨不怂可以说是忙的不可开交。
　　也正是因为他的全能，彻底的解放了杨屠户，让他开始完全的沉迷于“酒色”。
　　不过杨屠户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在这个老浑球多年的调教下，杨不怂也是掌握了熟悉的切肉手法。
　　杨屠户曾经给说过，他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威震九州的武者，使得一手杀猪刀，斩仙屠魔，无人不畏惧。
　　当时他是在喝醉之后说的，所以杨不怂便根本没有在意，完全是当他在吹牛逼。毕竟……他说过的大话，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不过话说回来，肉店用来切肉的那把刀，的确是挺独特的。比一般武者使用的刀短了几分，但却又比杀猪刀长了几分。
　　可不论怎么来说，这老浑球割肉剔骨的技艺的确很高超，而杨不怂也是学了个七七八八。
　　而除过教了杨不怂怎么割肉剔骨之外，其余的粗活，像挑水劈柴锻炼筋骨的事，他也是全部交给了杨不怂。
　　从六岁开始，整整十年，杨屠户可以说是变着法的在“为难”杨不怂。
　　例如像是挑水，他从来都不许杨不怂用扁担，只准用手。而且……每次还要提上三桶水，甚至后来，更是加到了四桶、六桶……
　　还有像是劈柴，一般人用的是斧子，可杨屠户让他用的却是那把杀猪刀。
　　镇子上也来过那些江湖侠客，身背长剑，白衣胜雪，头上戴着斗笠……看上去神秘无比。
　　杨不怂也向往过有一天自己能与这些人一样，快意泯恩仇，逍遥自在。但若是拿着一把杀猪刀去闯荡的话，却好像是有些不合适。
　　老浑球说过，这些都是为了让他练习自己的武艺，但杨不怂对此却深表怀疑。
　　不过因为在这常武镇实在是闲着没事可干，杨不怂便还是练习了五年。直到是到了他十一岁的时候，有一天老浑球从醉春楼回来突然心血来潮，说是要教给他一套招式。
　　起先杨不怂并不愿意学，因为在他看来，这老浑球的招式实在是粗鄙至极。就好像是……像是小孩子在打架一般。这距离他想象中的武艺实在是差的太多了！
　　可直到是他嘲讽了几句之后，老浑球一动狠，运气将院中的石头砍成了两半。他这才意识到，这老浑球可能真的是个高手……
　　于是，他便又练习了五年。
　　但他每次在别扭的练习的时候，杨屠户却只是拿着一个酒壶在一边眯眼看着。从来没有发表过看法，也从来没有矫正过。
　　这便又让杨不怂觉着，自己被这老浑球给骗了。因为他练习了这么久，别说是劈石头，就是劈柴都还是有些费力……
　　一直到这老浑球病死的时候，临终前，他这才拿出一本册子说：“其实老子并没有教你什么招式，这册子上写的，才是老子真正的绝学！不过，你TM也算是个天才了！拿去好好练上一年，你也就能成为高手了！”
　　说完之后，他这便将册子扔在了杨不怂的面前。
　　是的，杨不怂又被这老浑球给骗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老浑球的尸体，杨不怂却是笑了一下。然后摸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轻轻的叫了一声“爹”。
　　这是自他懂事以来第一次流泪，而这，也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