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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夏然所住的客栈，少女周身光线微微扭曲，片刻后，已恢复了来时的少年模样。女孩行事，终归有诸多不便，男装一来隐藏身份，二来出入许多场所也方便些，孤身入月灵，总要多做些准备。
茫茫夜色中，飘然，融入。虽法力尽失，但身体的基本强度，却还是保留了下来。配合她那运用自如的灵力，黑夜之下，竟似无形一般。
跨越大半个沙城，蓦的，林雪于客栈前堪堪止步。
一身白衣的少年负手立于屋檐上，气质清冷，宛若误入凡尘的谪仙。温少辰的儒雅柔和，楚铭轩邪魅霸道，皆不及这一抹出尘的白。
林雪闭了闭双眸，心反而奇异地静了下来，一个名字轻轻吐出：“夜轻寒。”
少年眸中墨色汹涌，深深凝视着她。良久，他足尖轻点，翩然而落：“我们谈谈吧。”
银光划过黑夜，撕开一个漆幽的口子，转瞬已至城郊。
黄沙漫天，狂风悲号，不愧沙城之名。
“谈什么？”一层无形薄膜挡住了风沙，林雪抬眸，看向这个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少年。修道之人，身体发育总格外快些，他不过十七岁，其身量已与成年男子无异。林雪已经很高了，却仍只能仰视他。
夜轻寒唇角微勾，竟是笑了：“看把你紧张的，我还不至于去跟踪你，只不过守株待兔罢了。”
林雪俏脸一红，紧绷的神经稍稍缓和：“那你……”
“你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少年低沉好听的声音，在这大漠上缓缓扩散。
“我粗懂些星象命理之术，此番招生会亲自前来彩虹城，是猜到了你的存在。不要认为这东西是故弄玄虚，天道，其实无处不在。一个可以引得天理变动的人，提起了我的兴趣。”
“位于高台上，我一眼就看到了你。如此冰寒的发色、眸色，几乎不可能天然生成，据我所知，天生冰蓝长发的人，唯有那位无心无情的月灵法圣。然后，是你的修为。十二岁的玄灵境初期，而且达到了有形有质之境，的确无愧于天才二字，从佟老的反应便可略知一二。但，还不够。你的法力呢？无色天赋，可谓千年来第一人，怎么可能修炼六年没有丝毫进展？”说到此处，夜轻寒眉头微蹙，目光灼灼地看着林雪。
林雪避开了他的视线，遥望天际：“你觉得呢？”
没有得到答复，夜轻寒并未再问，也转头看向那漫天黄沙。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许久，直至今日见到你的行动，方才有了几分猜测。如我所料不差，你本该有着不弱的法力，这一点从你的身体素质可以看出来，但因为一些原因，法力消失了。但那是暂时的，理由是你并不着急。想来，不出几月，你的修为便可全数恢复，甚至会有所精进，对吗?”
对，太对了，除了恢复的时间说的长了些，没有丝毫错漏。林雪垂下眸子，掩去心中起伏。还说她不简单呢，这个人，才是真的可怕吧……
似是对自己的猜测极为自信，夜轻寒只是稍稍顿了顿，便继续往下说：“而且，我查过你。林冰这个名字，想来也是假的吧。你在斗法场内混了六年，无一败绩，且拒绝城主府招揽而未遭报复，定然是有一定人脉、手段。可是，斗法场以外，没有林冰的任何消息，所以，真相就很容易判断出来了。”
“既然你都猜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带我来月灵？如果说这些你都不在意，那么，今晚为什么要把我拉出来？”林雪秀眉微蹙，开口问道。
“你问题倒提的很准，太聪明了真不方便，还得多说几句糊弄。也罢，先谈第一个吧。”夜轻寒随口开了句玩笑，随即肃下了脸色。
“为什么不带你回学院呢?你的确有所隐瞒，而且貌似还不少，但，那和我有什么关系？谁没有点秘密？说实话，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他们几个出身都不简单。铭轩是修罗宗少主，萱儿看上去大大咧咧，实际上乃天火宗宗主独女，他们二人手段不可小觑。至于少辰，更加心思深沉，身为斗月帝国七皇子，没点手腕，他拿什么和他那几个虎视眈眈的兄弟、叔叔争？”
“但是，他们出身高贵，却听命与你，认你为首。你，又是何方神圣？”林雪唇角轻动，眸中精光爆射而出。
“我?”少年一声轻笑，“不过是一个仇家众多的孤儿罢了。”
“孤儿？”林雪皱眉。修为的提升，不单单只要一味勤奋，资源、心性、运气等都是必不可少的因素，如此年轻的法灵，竟然是孤儿？
“想不到吧。”夜轻寒眸中空茫，像是看到了一切，又好像一切都未曾入眼，“我五岁没有了家，被冷老收养，从此，月灵学院就是我的家，那里的一切，就是我的亲人！我相信，他们三个，也有同样的感受。大族之内，何来亲情？可在月灵学院，几乎每个人，都会有种家一般的感觉。学院里面，只有胜负，只有简单的丛林法则，实力至上，校规至上。虽然在大多数普通人眼中，这很残酷，但，起码，那儿是干净的。在这个充满了权力、欲望与勾心斗角的世界，月灵学院是个异类，只要实力，只要战斗！修炼圣地，不外如是。”
“你的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就是这个。我们四人，出身不同，甚至不知道哪天彼此的家人会成为仇敌，但是，我们间的情谊，我们对学院的感情，永远都不会变化！你应该看出来了，我准备吸收你加入我们这个小队，你的天赋，还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使你成为了上上之选。我不管你身后的水有多深，也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但我不希望有一天被自己兄弟捅刀子，更加不希望你会对学院动手！”
“唔，月灵学院是个庞然大物，我吃饱了撑得与它为敌啊。如此说来，你等我半宿，只是为了一个承诺？”夜色中，林雪神色难辨。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素来寡言少语的夜轻寒口干舌燥，点点头：“那么，你愿意给这个承诺吗？”
“自然。”林雪长出口气，似是要吐尽心中杂思。
“合作愉快。”
天将破晓，茫茫大漠中，一双手，第一次握到了一起。
这一握，此生，再也没有松开……
很多年后，有人问起斗天五圣当年因何组成，已立誓此生不娶的夜轻寒总会想起那个夜晚，以及那女扮男装的倔强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