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给我十年

　　是夜。
　　一道黑影从客栈里窜出，迅速隐于夜色中。与此同时，一双幽幽墨眸，缓缓睁开……
　　银白月光下，蓝发蓝眸的少年疾速前行。他双眸微垂，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夜色遮天，轻风露寒。她以为，自己已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今日见夜轻寒出手，方知她错的离谱。
　　她甚至，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动手的。轻笑声未落，只见天色一暗，那个清雅如风的冷漠少年已再度坐回桌旁，而修为年龄皆高出他不知几何的两名月灵宗老者，却是不见其踪。
　　以前，她看不透夜轻寒的修为，只道他有法宝傍身，并未太过在意。今日，他转瞬间弄走了一法王、一法皇，纵是有所取巧，其本身实力，也定在法灵，甚至更高。
　　十七岁的法灵，空间属性。
　　她十二岁，本来是法尊，如今没有丝毫法力。
　　说不震撼，是不可能的。她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同法尊较量，凭借有形有质境界的灵力，她可以轻松应对；而若是面对法宗，就要看对方实力如何了。像之前月灵宗几个傻逼自是无碍，可月灵内院，最不缺的，就是战斗力远超本身法力等级的天才……
　　弱，自己终究是太弱了。
　　少年低头沉思，并没有看路，却仿佛开了天眼一般，精准地避过了所有障碍。最终，她停在了沙城另一边的一个客栈里。
　　“谁?”女子清喝响起，一股无形之力攻来。
　　灵力凝聚，挡下房内人试探性的攻击，林雪变回女儿模样，轻声道：“然姐，是我。”
　　油灯亮起，照亮了这间不大的客房。一名女子身着白色劲装，面戴白纱，立于房内。
　　闻言，女子单膝跪地，恭声道：“不知主上驾临，夏然失礼了。”
　　先天无属性灵体非同凡响，虽然夏然年龄有些大了，但六年苦修，她亦是已达地灵境巅峰，灵力造诣除开有形有质以外，不下于林雪。
　　变回女孩模样的林雪更加好看，冰蓝色长发垂至小腿，眉目清冷间夹杂着几分少女的妩媚，几乎让人移不开目光。她扶起夏然，有些无奈地道：“然姐，你年长我许多，不必行此大礼。”
　　女子摇摇头，仍是坚持：“礼不可废，主上，您深夜前来，有何吩咐？”
　　“然姐，这些年，多亏了你。”林雪一声轻叹，美目中流露出些许怅然。
　　“主上说的哪里话，主上一人辛苦，还要完成学业，我奉您为主，自然能多帮点就多帮点，乃是尽下属本分。何况，主上这些年给我的功法、灵符，已是几倍于我所付出的。”说着说着，夏然多年历练形成的冷硬口气逐渐柔和下来，不像仆对主，更似姐姐对妹妹的语气。
　　六年啊。
　　这六年，地下交易场的接待员换了不知几轮，斗法场内和她对战的对手也不知死了多少。六年后，萧翼哥哥走了，柳老师去带下一届新生了，她也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变成了有一定实力的少女，一直陪在她身边的，竟只有灵，以及这个当初挟恩收下的下属。
　　她制作灵符，然去收购药材；她修炼忙碌，然为她打点好一切生活方面的事；她要发展势力，然就想办法招人……最开始，她们充其量也只能算相互利用，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成了彼此最重要的亲人（灵不是人，不算）。
　　人非草木。
　　长呼一口气，林雪压下心头的纷杂思绪，问道：“亭雪阁现今发展如何？”
　　“回主上，截止至昨日，阁中戮门计七十二人，信门计三十六人，除开我与主上，阁内成员共一百零八位。依主上吩咐，皆为四十岁以下者，青年居多，大法师七十七人，法尊二十六人，法宗三人，法灵二人。绝对可信，绝对忠于阁主。”一连串数字不需要思考般从夏然口中报出，内容令人心惊。
　　天才，并非随处可见。一百零八名死士，还包含了两名四十岁以下的法灵，这样的势力若是发展起来，前途不可限量。
　　“很好。”林雪神色冷漠，“我将入月灵学院进修，月灵不比以前的初级法师学院，你们便留在邪域之外，增强实力，随时待命。”
　　“是。”夏然再度单膝下跪，俯首领命。紧接着，一枚闪着幽蓝光晕的令牌落到了她面前，少女轻飘飘的话语如同万钧雷霆，在她耳边、心里炸响，“此为阁主令，上面有我的精神烙印，他们认令不认人，持此令，可号令亭雪阁上下。令中自成空间，乃一个储物法器，其中修炼秘法，你可自行翻阅。”
　　夏然一愣，随机大惊：“主上，我不能收。”六年来，亭雪阁虽基本由她打理，但一遇大事，或者招收强者，仍是要请示这位真正的阁主。事实上，阁内众人，真正服的，也是这个不过十二岁的少女。林雪虽不经常露面，却是亭雪阁毫无悬念的顶梁柱。而今，她如此举动，夏然怎能不惊？
　　林雪淡淡一笑，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慌什么，又没说不管你们。奇了怪了，旁的副阁主都恨不得早早抢到阁主令，怎么到了咱亭雪阁，却成了这副样子？阁主令给你，只是借，方便你调遣人手，加强修炼罢了。你已经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亭雪阁交给你，我放心。”
　　夏然没有再作推辞，接下阁主令，很认真地对面前少女行了三拜九叩之礼。礼罢，女子带着奇特韵律的声音，缓缓响起：“相救之恩，知遇之恩，信任之恩，主上三大恩情，夏然无以为报，愿缔结生死契约，主死仆亡，仆死其修为传于主，以天地为证，灵魂为契，永生永世，不违此誓！”
　　“你又何苦……”夏然灵力境界虽不如她，但此生死主仆契约可单方面缔结，林雪抿了抿唇，一声长叹。
　　夏然抬起头，凝视着少女冰蓝色的双眸，道：“夏然知道，主上心里有太多东西，肩上有太多重担，夏然不能问，也不能帮主上抗，只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便是夏然，最大的心愿。”
　　最大的心愿吗……林雪嘴里有几分苦涩。父亲，母亲，还有灵……三年前，灵告诉了她一部分关于她父母的事情，她只有一个感觉，那便是高山仰止……至于灵的事，怕是比她父母的水，还深……
　　清风拂过，夏然再看时，房内空余她一人。
　　月色朦胧，好似这里不曾出现过一个容貌倾城的少女，方才的一切，如同幻影般消逝。
　　少女最后的话语，在风中徐徐消散。
　　“阿然，给我十年，我会带你，站在巅峰……”
　　与此同时，一片黑暗中，俊美的少年似是有所感应，睁开眸子，望向那无尽的虚无。
　　良久，那双漂亮的眼睛再度闭上，在沉浸黑暗的前一瞬，少年唇角微动，一句轻的几不可闻的话，淡淡传出。
　　“雪儿，给我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