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双重橙装

　　莱特捡了一个蛋，结果是颗龙蛋。这个故事太玄幻了没有任何人相信，米兰德还是倾向于眼前这个学徒太过菜鸟，可能这只小狼的问题确实有些复杂，还是找正式的魔法师来解决比较好。
　　米兰德尽量表达得委婉，但那学徒还是涨红了脸，好像受到了莫大侮辱的表情，几乎要跳了起来。
　　“来来来，我就不信我搞不定一头魔宠小小营养不良的问题！”
　　学徒跳到桌边，用力拍着桌子，示意蒂娜把班尼放到上边去。蒂娜为难地看了看莱特，莱特有些气短地询问着脑中的“智慧神”。
　　“龙叔，我觉得还是找其他法师吧。”
　　“不用了，就他了。”
　　龙胖子笃定地说道。
　　“可是，他只是个学徒。”
　　莱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如果是学徒，这个大陆上九成九的法师都是麻瓜。少废话，照做就是。”
　　龙胖子懒得跟莱特这种超级大麻瓜解释刚刚短短几分钟，这个“学徒”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只是催促着。
　　思考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相信脑海中的声音，莱特朝蒂娜点了点头。
　　最终自己的职业水平还是得到了顾客的认可，学徒得到了一点点的挽尊，尽量摆出了一幅严肃有深度的模样，但在他年轻的外表和法师学徒的短袍之下，说服力仍是岌岌可危。
　　“炼金术的本质就是等价交换。我将这头狼型生物放在炼金天平的一端，而另一端的等价物就可以看出它的具体价值到底是多少。”
　　学徒又从刚才仓库一样的地方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天平，看上去像是青铜做的，除了刻印了一些魔法纹路之外和普通金银匠铺里的天平也没什么两样。
　　天平放在了班尼的身后，一个纤毫毕现的微型小狼身影便出现在了天平的一端。
　　“现在，我将一个时空之门的卷轴放在另一端，如果它只是普通的狼兽，无论如何也不会比这张卷轴更有价值，所以卷轴会沉下……”
　　话语未毕，就见卷轴果断沉了下去，而班尼投影的托盘则高高翘了起来。
　　“……”
　　场面一度很尴尬。
　　“大概，也许，没准是我们公会的卷轴质量太好了。我刚才跟你们说过，比市面上效果起码强了30%。我们再换张试试。”
　　学徒自己圆着场，又换了一张流星火雨的卷轴上去。结果毫无差别，小狼的投影仍旧轻飘飘地高跷着，价值与这张七阶卷轴差距甚大。
　　学徒还不死心，继续换着卷轴。六阶，五阶，四阶……当三阶火球术放上去的时候，天平终于在平衡点上下摇摆了。
　　白级的魔宠约等于一张三阶卷轴。虽然在场众人不太能理解魔法，但也觉得这个等式的合理性在自己的接受范围之内。
　　“等等，这里边一定有哪里不对。”
　　学徒还不死心，又拿出了一个单片眼镜对着班尼猛瞧。众人虽然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但从表情也可以猜到，并没有看到他希望看到的东西。
　　“行了，别耍宝了，去叫正式的魔法师下来！”
　　米兰德的耐心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不客气地说道。
　　“这个……今天不巧，公会所有的正式法师都去帝都做学术交流去了。”
　　学徒放下镜片，一脸不豫的说道。
　　“怎么这么巧？”
　　米兰德心头阴影闪过，龙胖子也恶意揣度着，这个巧合莫不是与库彻斯特老头有关？
　　“确实挺巧的。”
　　学徒点点头。
　　“去年库彻斯特大师前往占迪国做了一个月的交流，这两天希普大师前来帝都魔法学院回访，但凡能走得开的法师，没有不想去听大师讲座的。”
　　“乌云城就一个正式的法师都没有了吗？”
　　米兰德难以置信地追问道。
　　“有还是有的。比如传送门这些需要法师操持的地方，但……”
　　学徒看了看已经被蒂娜抱回去的小狼，摊了摊手。
　　这下连莱特也看懂了他的意思。就算是正式的法师，大概也只能检查出和自己相同的结果，也许他们最终能解决问题，但魔宠本身的进阶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莱特努力让自己平稳地问道。
　　“长则三五天，短的话下一瞬间，说不好。”
　　学徒老老实实说道，但下一秒钟脸色又变得古怪了起来，拿起那镜片又在朝着班尼猛瞅。
　　“奇了怪了。这魔宠的身体没任何问题，不是魔力吸收出了岔子，难道当真是要吃一颗完美魔力结晶才能进阶？”
　　眼看这人又要搬出是龙非狼那一套，所有人都觉得继续呆在这里也只是浪费时间。
　　“多谢你的服务。刚才我有些冲动，请你原谅。”
　　莱特弓腰向学徒行了一礼，又从怀里数了两千比索放到了桌上。
　　“刚才吃了你的一颗初级结晶，这是费用。告辞了。”
　　莱特转头朝塔外走去，蒂娜抱着小狼连忙跟上，米兰德与老骑士也跟着走出了塔门。
　　“啊啊啊啊，我明白了！那个魔宠是一头奇美拉！”
　　塔里面声音又有了新的创意，大家也只好装作没听见。
　　“要不，真的喂一颗高级魔力结晶试试？”
　　走了一段路，一路上少话的老骑士突然说道。
　　“道理上应该是可行的，要不试试看？”
　　米兰德也如此说道。
　　“如果，我想喂一颗完美魔力结晶的话，米兰德大哥你能不能借我钱？”
　　莱特突然有些面色古怪，不好意思地看着米兰德。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完美结晶一定很贵，但我会努力工作，一定会把钱给你还上的。”
　　此言一出，蒂娜也是充满期待地看着米兰德，后者却是一脸的苦笑。
　　“兄弟，你大概还不知道完美魔力结晶究竟是什么。我这么跟你说吧，高级结晶已经是用钱能买到的最高品质了，再往上需要的就是势力和人脉。我家商行里可能就有特级或者完美的现货，但那是绝对不可能卖给你的。”
　　“为什么？”
　　莱特忍不住问道。
　　“别为难人家了，特级以上结晶都是战略级物资，买卖都要按基本法，否则就是不想要脑袋了。”
　　龙胖子忍不住跳了出来。
　　在这个世界的设计里，宝石、水银、硫磺和水晶可以作为地水火风的基础魔力原料提炼结晶，伴随着纯度渐高，不单单是量方面产生变化，更会在质的方面有所突破。
　　高级结晶是常规炼金术的天花板，用作支持各种大型魔法道具，八阶法术卷轴的魔力源等，到了特级结晶就是无法量产的特殊品，足以支持永久性魔法效果和九阶魔法，对比于普通结晶的差别就相当于核电级铀溶液和石油。完美结晶是至今唯一能支持禁咒的魔力源，完全是武器级核原料，末日审判一发足以灭城！可想而知这些东西的流通会受到怎样的管制。
　　龙胖子用莱特能听懂的方式简单为为莱特稍稍做了解释，现实中米兰德也做了类似的事情，这下子所有人都再次陷入了沉默。
　　“要不，我们直接去找库彻斯特大师吧！穿过传送门直接到帝都，大师不是说，随时欢迎我们去找他吗？”
　　蒂娜眼睛一亮，突然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想必，这也是库彻斯特老头子想要的结果吧。
　　谁曾想，莱特却摇了摇头。
　　“我刚才也是打算如果走投无路的话，也只能再去麻烦大师了，但听了，听了米兰德大哥的话，我改变主意了。”
　　“如果特级甚至完美结晶是唯一的办法，那么大师拿出这么贵重的东西来给我，我该不该要？”
　　蒂娜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进退两难的问题。
　　“不论怎么样，先试试高级结晶吧。也许就成了呢。”
　　米兰德这个时候也只能先打着圆场。
　　“嗯，那就还得麻烦大哥借我钱，我一定努力工作尽快还上。”
　　莱特一脸认真地说道。就算是高级结晶那也是二十万比索一颗，他现在全身上下加起来也没两万比索，这个负债对于乡下小子来说也是需要抱起相当觉悟的。
　　“行啊，看在咱俩交情上，利息我就给你打五折了。”
　　米兰德就算不计富商家庭的身份，冒险者多年的积蓄买颗高级结晶也不是什么太大不了的事情，但照顾莱特自尊，也没说什么不用还的话。
　　入夜了，莱特独自一人坐在领主府客房的床上，面前的班尼吃了高级结晶后似乎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又或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蒂娜想来陪着自己，自己也半强迫的让她回屋休息去了，这段时间也够连累她操烦的了。
　　“小子，你这是要放弃了？”
　　龙胖子看着宿主的状态，忍不住说道。
　　“我不想放弃，但如果代价是要去像大师索要完美结晶的话，那我宁可班尼以后就时一条普普通通的狼。也许它会不高兴，埋怨我这个主人没用，但这就是我的选择。”
　　莱特平静地说道，显然已经有所觉悟。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办法在不损失到他人的情况下取得特级魔力结晶，你能付出多大的代价？”
　　犹豫了片刻，龙胖子还是开口了。
　　“大叔，你有办法？”
　　莱特“嗖”的一声站了起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龙胖子制住了宿主的激动。
　　“我的所有。”
　　莱特毫不犹豫地答道。
　　“包括你的骑士梦？包括你的珍妮？包括女杀手和米兰德他们？小子，不要把‘所有’两个字说得太轻易。”
　　龙胖子残忍地戳指着。
　　莱特坐了下来，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
　　“告诉我是什么办法，我会好好衡量的。”
　　这个态度还差不多。
　　“首先告诉你，如果今天白天塔里那个‘学徒’说你的魔宠没问题，那就一定没问题，剩下的问题就只有取得魔力结晶。对于特级魔力结晶来说，买是不可能了，但我们还可以自己做。炼制特级结晶需要大师级水平的炼金术，而所有技能里正好只有炼金术可以瞬间速成大师级。因为炼金术的本质是等价交换，只看你是否愿意和能够支付足够的代价。”
　　“黑暗炼金术，以血肉、灵魂之类作为等价物换取奇迹。虽然道理上来说你可以用善良的方式取得这些东西，但教会和世俗的眼光可不会管你的血肉是菜市场买来还是杀人取得的，一旦被人发现了，后果绝对是不堪设想的……”
　　龙胖子一口气讲清楚了事情的严重性，莱特果然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一个小时过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
　　莱特躺在床上，睁大着眼睛，看着自己臂弯里的班尼，也不知道内心究竟在想什么。
　　宿主会做出怎样的选择，龙胖子也没把握。如果从价值衡量的话，为了一条魔宠，或者说难听点一头狼一条狗，做出了二十万的负债仍然失败之后应该已经可以对自己有所交代了。但情感这种东西从来不是简单的堆砝码，不到最后一刻，甚至连本人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屋子外面传来一点响动，班尼好像被惊醒了，抬了抬小脑袋和主人对视了一眼，乖乖舔了舔主人的手，又满足地睡去了。
　　“大叔……”
　　“嗯？”
　　“你确定你不是勾引人堕落的恶魔吗？”
　　“放屁！”
　　龙胖子勃然大怒。还以为这小子想了这半夜会有什么惊人的觉悟，结果却问出这种狗屁不通的话来。
　　“老子是天上地下旷古绝今的创世神，左掌命运右握智慧，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区区恶魔给老子提鞋都不配！”
　　夹杂着一堆乱七八糟听不太懂的方言，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就好像第一次相遇时那样咆哮着。明明是在骂人，但莱特却听得特别安心。
　　“嗯，这样正常多了。刚才我还在想，为什么今晚大叔你有点不一样，看来是我多心了。”
　　龙胖子感觉自己明明不存在的脸上肌肉抽搐着。合着这小子眼里我一直是个逗比是吧！难得深沉一回，装逼不到五秒就破功了！
　　“大叔，我决定了。班尼是我的家人，在不伤害其它人的情况下，我会竭尽所能。”
　　莱特的语气中带了几分的轻松，这是真正有了觉悟。
　　“好，既然这样我们就抓紧时间。”
　　连脑袋像石头的傻小子都决定了，龙胖子这种以满腹墨水自居的人哪里还会迟疑，指引着宿主抱狼出屋，很快来到一间房外。
　　“进入！”
　　“可，门锁了啊！”
　　“拔剑砍门锁会不会？用锋锐术，别发出声音惊动别人。”
　　“大叔，这是盗窃吧。”
　　听这话，莱特反而后退一步离门越远了。
　　“你说过，不会损害到别人的。”
　　“盗窃你妹啊，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龙胖子也甩了一句莱特家乡的骂人土话。
　　“这里面都是那个亡灵炼金师巢穴里抄来的东西。这种涉及黑暗性质的玩意儿本来应该是交给教会处理，但神殿的人嫌弃它们污秽就全堆在这里，等领主叛逆案尘埃落定之后就搬出去烧掉。所以，这里边的都是不久就要成灰的垃圾，咱们顶多算是捡垃圾的而已。”
　　龙胖子理直气壮说着。
　　“但，你怎么知道它们在这里？”
　　虽然好像说得有理，但莱特对于盗窃这种事情还是有些抵触。
　　“你平时耳朵不管用，就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吗？亡灵炼金师的东西堆在这里，对府邸上下仆人都成了禁地了，背地里嘀嘀咕咕难道还会少？话说你到底干不干？不干拉倒回去睡觉！”
　　龙胖子不耐烦说道。
　　犹豫再三，莱特终于还是说服了自己偷垃圾不算偷，砍开门锁走了进去。
　　“咱们要找什么啊？”
　　不愧是亡灵的家当。刚才在门口还稍好一些，现在进到里边，腐臭气味熏得人几乎昏厥。莱特手捂口鼻强忍说道。
　　“一个干瘪的脑袋。既然是亡灵炼金师，那个东西他肯定有。”
　　龙胖子也没亲眼见到，但按常识推理不会有错。
　　“大叔，这里别的东西没有，干瘪的脑袋真是要多少有多少啊！”
　　莱特晃动夜光石，虽然只是廉价货不能把屋里照如白昼，但也算看得清清楚楚。各种瓶子罐子残肢断臂满屋子都是，也真难为当初搬运过来的那些人了。
　　龙胖子也没想到会这样，楞了一愣。虽然脑子里有大把辨识的方式，但莱特是个魔力为零，炼金术水平为零的超级麻瓜，就算他是创世神智慧神命运神三位一体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砍吧！砍烂的不管，砍不烂的那个就是了。”
　　最后只剩下了这个笨办法。
　　都是亡灵炼金师的邪恶遗物，莱特砍起来可没一点心理负担，很快把视野内的脑袋都砍了一遍，果然有一个砍上去发出金铁之声，分毫无伤。
　　“这个到底是什么啊？”
　　莱特好奇地拿起了那个脑袋。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人的风干头骨，但自小在村子里长大，各种风干的动物见了无数，倒也没特别恶心的感觉。
　　“以前是某个炼金大师的脑袋。现在嘛，人们一般管它叫亡灵术和炼金术的双重橙装——亡灵圣杯！”
　　“咚”
　　手一松，亡灵圣杯掉在了地上，滚了两滚刚好转正，夜光石下那早已经干枯的双眼死死盯着莱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