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人比日耀 三

　　剑，古之圣品也，至尊至贵，人神咸崇。
　　剑乃百兵之君，是自古以来泱泱修士侠客公认事实；就连市井百姓都不会反驳什么。由此可见，剑在百兵之中地位是何等的举足轻重。
　　时至今日，剑道在一辈辈、一代代剑客修士的不要命的追求锻炼之下，达到了前人所不能企及的新高度，其中犹以东越剑池最为登峰造极。剑术如此，剑招剑意同样这般。东越剑池传承至今，远得揭过不提，就只拿最近三十年来说，江湖上或者是修士界声名显赫的剑道高手、武学宗师出自东越剑池的十个人稳占六个。粗略地估算的话，十个人中要除去其八。这绝不是因为东越剑池弟子人数众多的缘故——如果一两千名子弟在数之不尽的庞大修士的基数下算多的话，那也是没话可说了。实在是东越剑池稳稳当当地把持住了剑道气运。前前后后几甲子，约莫是剑池一枝独秀的大好光景。如果皇甫喻蛮好好把握住机会的话，更会是他独领风骚的年代。
　　不仅如此，天下名兵宝器大多数也是被剑池搜罗收去。所有好处看样子皆是被剑池独占了。
　　皇甫韵涵所携带的至尊宝剑“仆魄”剑暂且不提。就说皇甫喻蛮的佩剑也还是七大绝世凶剑之一的“土剑”，大矩。名剑金锋榜上同样数的过来的好剑。
　　即便是日耀城沐家在剑道这条路上也是万万不敢与剑池相提并论的。
　　日耀城，沐家，禁心洞内。
　　沐郁破碎的肉体再度修复，而涅槃果的药效还是经久不散，缭绕在沐郁周身，温养着沐郁涅槃之后的躯体。连带着沐郁身边的塔灵也一块儿温养着。塔灵灵雾般的身体渐渐凝实，显现出来一个人形小猫的模样。十分乖巧可爱。但接下来塔灵说出来的话可是有些小讨厌了的。塔灵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慵懒地盘坐在莲花座下，捋了捋胡须，哼哼道：“若不是这什么涅槃果不适合本大人的话，老子早就把它给吃了。何必像现在这样。能闻不能吃。这不就和自己去风流快活，白花花的小娘皮随你施为，等到真枪实弹做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举一个熊样么。这样下去可是会憋坏的呀。”说着说着好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小猫一下子弹跳起来，右手负于背，左手捻着胡须，在莲花座前来回踱步。又自说自话起来：“那把这涅槃果让这小子给借了使去，可不就是相当于借鸡下蛋么，奶奶的，奶奶的，这小子不就是给老子一顶油绿绿的帽子戴么。又被骗了……不行，老子一定要找回来场子。这个又该咋办咧？很伤脑筋啊。”小猫吸允这它那可称为手的爪子。又懒懒地躺在莲花座上，开始苦闷不已，十分懊恼自己不经过大脑便把涅槃果这种好东西轻易予人。虽说自己有句名言说的好：“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可真的要说起来的话，还是“我的还是我的”好呀。
　　越想越懊恼，越恼越气愤。两只猫爪揪着自己肥肥的猫耳朵，力道愈来愈重，待到最后朝着自己肥胖猫脸招呼了上去。一拳打的自己脑袋昏沉，眼冒金星。
　　沐郁早就有所察觉，此刻睁开双目，面带微笑。极为欢喜。一喜自己灵体虽然已颓成为定局，但却因祸得福，筑得无上金身。二喜自己境界修为得涅槃果助力，金身得到紫雷淬炼。实力更胜以往。三喜最为重要，自己修为已然达到一品衍珏境。那么之前未竞之功大可放手施为。有些事情，便可以好好清算清算了。
　　念及内心深处所埋之事，沐郁浑身杀气渐浓，玄黄气翻涌狂暴起来。不过也只是一瞬而逝，沐郁散去自身混元气机，一切又复平静。
　　收了心神，沐郁有些揶揄的看着小猫独自无比郁闷。心中暗道：“这个傻猫，成天说自己阅尽天下事，观尽天下人。没成想这智商还是如此堪忧。想要得到更丰厚的回报竟然真的对自己下起手来了。任你想破脑袋，到最后提的要求不还是在你这里比天比地都要大无数倍而在修士眼中屁都不算一个的千年灵芝么也不知道你是真的傻，还是装的傻？不过还是真的傻好些。你这只精虫上脑的懒猫若是假傻，又该是有多少无辜遭殃的生灵？”
　　沐郁笑道：“怎么，又来上演这种无聊的戏码，说吧，又想到了什么好东西，不过先说好，很值钱很贵重的天材地宝就免了，若真的是的话，我就只好把涅槃果如数奉还喽”话语结束，沐郁双手环抱于胸，双目复而紧闭，转过头去，不再看着这只不知真傻还是假傻的小猫咪。
　　出乎意料地，小猫咪久久不语，双耳垂了下去。一字一句缓缓地道：“此番你已有衍珏境的修为，一念三化这种神通也已经达到玄玄之境。那么……本大爷要求你，把我也带离这个鬼地方，老子待够了。”到最后竟然嘶吼起来。
　　闻得此话，着实惊异了沐郁一把，尤其是最后杀猪般的嘶吼，也吓的沐郁够呛，沐郁险些提起沛然玄力，刷刷刷给它几下，趁早了结了这个不知活了多少年岁的死猫。也算是为苍生除了一大祸害不是。
　　瞧得沐郁迟迟不给回应，活了不知多少年岁仍是那副小巧模样的死猫爬到沐郁跟前捅了捅沐郁的胳膊。沐郁还是没有动静，死猫略感失望，落寞地道：“那你给本大爷把补天神玉找回来，此事就这样揭过去了，你小子又占了本大爷天大的便宜，你知道么，不说话就是同意了……那好，本大爷就只好再吃一次亏，就这样定了罢。”说着竟摆出一副烈妇失贞的姿态来，实在是怪异之极。见得沐郁还是迟迟没有言语，实为苍生祸害的死猫暴怒起来，怒火中烧。狠狠地道：“你是怀疑老子的人品么，奶奶的，老子只好对天赌誓了。啊啊啊啊，老子皇小霸对天发誓。绝不欺人，以上对沐小子所说，如若不属实，那就让老子人品降级，节操碎满地。行了吧。哼！”语罢又摆出一副自以为酷酷的模样。
　　沐郁不理会本名皇小霸的死猫赌誓，认真道：“以我目前的修为带你离开此地实在是太过困难，搞不好我俩小命都玩儿完。至于补天神玉嘛，当初以补天神玉封印天之缺口，七块用去其五，一块自生灵识，隐匿在凡尘大地的某一处，不知所踪。不过还有一块，别人或许不知道现今在何处，我却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虽说取来给你会有些小麻烦，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你……确定只要补天神玉么？”不待小猫开口，沐郁走下莲花台，抢先一步道：“我随便问问，别当真。还有，赌大道之咒可不是如你这般随便，连最起码的准备都没有。这不算什么，最最最最重要的一点你知道是什么吗，一只死猫竟然给我提什么人品和节操。你丫的几时有的人品啦？又是哪里来的节操。”此番说完，沐郁运起修为，缩地成寸，负手而去。留下将要发出雷霆怒火的小猫，呆呆地立在那里。
　　小猫所在莲花台身后是倒挂的白练似的瀑布。四周一片青翠绿竹摇摆环绕。外围是高大密集的长生树。
　　这一日，小猫迁怒于物，灵力爆破声经久不息，待到烟雾弥漫复而散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的衰败景象。
　　而此时此刻已然走到凡仙塔下的沐郁闻得动静，遥遥望去。啧啧称赞，道一句：“好……漂亮！”特别加重了尾音。转过身，一步一顿的走向凡仙塔，仿佛塔里塔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自己是迷途的羔羊，正找寻回家的路。
　　小猫泄完了火气，满脸惊愕地看着这一片狼藉。骂骂咧咧的，丝毫不认为自己这个罪魁祸首是真正凶手。清了清嗓子，吹了口浊气。顿时，满目疮痍的景象再复欣欣向荣的景象。似乎是对自己的施为比较满意了些。小猫又自恋了几把，施施然大踏步去了。留下青青翠竹随风摇摆。
　　皇甫喻蛮遥遥望向视线所及之处的凡尘境第一城“日耀”，醉眼看着世俗之人来来往往，为一天天的生计劳碌奔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着昨日的事情。看似忙碌，实则是不思进取，图得不还是个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么。有时候自己也会羡慕起来平凡百姓，生而无知，死也无知。来世间一趟不过是睁眼闭眼的功夫便将个中滋味体味了个遍然后沉沉睡去，如此一生便是过去，又开始下一生。
　　命由天定，相由心生。皇甫喻蛮对后者倒是持不置可否的态度；而对于前者那可就是扯犊子的烦厌否定态度。皇甫喻蛮是绝不相信命由天定这回事儿的，在父母双亲被天意选择为剑池以身殉剑的那一刻起，皇甫喻蛮便暗暗决定：“此世间，除我之外，才是天。”所以后来皇甫喻蛮才会越了先天两境，直达八品遁灵。灵体虽比凡体占优，但也高得不很离谱。单单辟谷境就能令绝大多数修者众生止步不前。更别说越过此境界了。别的不说，若单单凭借逆灵体的话，皇甫喻蛮是绝无可能一越先天两境的。就算再给他三生累世大缘觉无上愿也只是堪堪九品辟谷境，迈不得遁灵境的门坎。归根究底，还是执念过深造就。
　　皇甫喻蛮收了心思，头也不回，对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皇甫韵涵道：“狄青之子，狄小云可已经入了城去。”
　　“嗯。”
　　皇甫韵涵轻嗯了一声，等待皇甫喻蛮说话。
　　“韵涵，走，我们进城。”皇甫喻蛮御气而去。皇甫韵涵随既跟下。
　　……
　　蓝天下，朵朵白云飘浮。而在白云之下，一只雪白色大雕振翅而翔；在白雕之上，一道卓然身影傲然挺立。近看那人，面目清秀，双目灼灼有神，好一副翩翩浊世佳少年。
　　来人俯瞰着下方御气而行的皇甫喻蛮两人，嘴角露出一抹温暖笑意：“皇甫喻蛮，咱们……又要再见了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