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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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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伦,这就是你为你选择的人生付出的代价。”翡翠色的星光自窗口透进简陋的屋子里,照亮了卧榻上中年人黝黑的脸庞。他声音微弱,神色恍惚,已是生命垂危。
  卧榻旁削瘦的少年浑身笼罩在阴影之中,一边紧紧握住中年人的手,一边郑重地点了点头。微弱的光线之下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唯有他眼眶里擎着的泪水闪闪发亮。
  “我明白,教父。”少年以颤抖的声音如是回答,只见中年人的眼睛带着欣慰的神色缓缓闭上,他手腕的脉搏也渐渐随着少年的心跳加速而逐渐停息。
  在两只紧握的手的缝隙里,似乎有黑色的光影闪现其间,随后渐渐地凝聚为有实质的烟雾,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游动,穿行,映射着过往时光的幻象,沿着少年的手臂一路向上缓缓爬行。待其抵达了少年的肩膀时,则突然“嗖”地一跃而起,钻进了少年的太阳穴之中。
  少年闷哼一声,便直直倒在地上,彻底地晕厥了过去。时过许久,他方才悠悠地从地面上爬起来。斜斜照入屋内的翡翠色星光落在他的半边脸上,使得他深蓝色的眸子熠熠生辉。
  这双漂亮而有神的眼睛乍一看上去,似乎和方才一模一样,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然而,刚才滚动其中的泪珠子已经和当年的纯真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变得冷静,深邃,波澜不惊。
  他深深吸了口气,最后望了眼躺在床上已经告别人世了的教父,踏着斑斓的星光,推开了背后的房门。
  不出所料,在他与教父做最后的告别的时候,门外已经等着了一个人:这人背对星光,身板挺直,静静地站在台阶之下,不知是在给教父送去最后的祝福,还是给走来的少年表达心中的敬意。
  “墨菲阁下,“那人的表情被淹没在阴影之中,却毫不迟疑地微微躬身,亲吻了少年的手,话中用了“阁下”这一敬称。
  “霍拉旭,跟你说过多少次,我们都是兄弟,何必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少年嘴角微扬,不动声色间便向后退了一步,“再说,新一代教父的交椅,还轮不到我坐呢。”
  “我实在想不到在整个黑王冠里,有谁比你更配得上那把椅子了,”那人的语气中透露出明显的困惑与不解,“到底是哪个家伙取得了教父的青睐?”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从衣兜里摸出了一枚朴素的指环,在星光之下随意晃了晃,便又随手塞了回去。
  “我懂了。”那人自言自语。
  “还有,”少年接着补充道,“从今天开始,就忘了'墨菲'这个姓氏吧!我叫维伦·梅瑞狄斯。”
  荒野之上,烈火升腾,摇曳的火舌照得少年的面孔忽明忽暗。在炽热的火苗之中,少年仿佛看见了教父的灵魂在朝他微笑,依旧是和过去一样爽朗、洒脱,随后则化作袅袅青烟,消散于无垠天际。
  但一直等到教父的遗体与明亮的火焰一起消散在荒野上时,少年的目光仍然平静得不能再平静。
  在他身后,还站着数十衣衫褴褛的人,皆是当年曾受过教父的恩惠,他们以忠于教父为代价,来换取教父与黑王冠的庇护。
  在火苗熄灭之际,一个人走上前,手捧一个木制的十字架,于少年跟前颔首致意。少年默不作声接过十字架,从衣兜里掏出了教父曾经使用过的一柄匕首,轻而易举地在磐石般的地面上凿开了个口子,把十字架插了进去。
  荒野上没有立墓碑的传统,因为众人都以为只有活人才配得到尊重。尽管如此,少年却并不希望抚养自己长大的教父被这个薄情的世界忘却。
  他深深叹了口气。
  “维伦·墨菲!”当他还没来得及把教父的音容相貌从意识中驱散,却见一个脏兮兮的年轻人气势汹汹地朝他狂奔过来,嘴里嚷嚷着恶毒的咒骂,“你这个混账!奸诈、无耻、狠毒之辈!你害死了教父!你不配做黑王冠的领袖!”
  少年眯起了眼睛,莫无表情地打量着这个来搅乱的不速之客。这是一副对众人来说都似曾相识的表情,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教父的脸上,而在此之后,教父面前的敌人都会瞬间变得不足为惧。
  但少年一直等到对方近了自己的身方才有所行动。当那人挥舞着拳头朝他脸颊上狠狠砸来的时候,少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虽然踉跄了几步,但还是阻止了他疯狂的攻击。
  在场众人远远望去,少年的个头儿明显要比他的敌人瘦弱很多,就算一时把对方制住,也不代表他拥有最后的胜算。
  而教父死于少年之手这个说法,尽管听上去荒诞不羁,却因为这个不速之客理直气壮的态度和少年不做解释的行为,渐渐盘踞在了众人的心头。
  一场毫无道理的斗殴,瞬间就成了少年对自己继承权的证明之战。弱肉强食是荒野上亘古不变的规矩,而解释的权利永远只掌握在强者的手中。
  “我并不知道如果我谋杀教父,其意义何在,”少年冷冰冰地回应了一句,但话音落罢时,他依旧紧紧盯着眼前这位偷袭者,嘴里则低声念叨着一段冗长的、仿佛是咒文般的话,随即,偷袭者原本坚决的眼神忍不住开始游移,瞳孔深处是突如其来的恐惧。
  趁其眼神恍惚的刹那,少年手中的匕首化作一道惨白的光影,准确无误地刺穿了这人的喉咙。鲜血沿着这人的脖颈向下流淌,但闪亮的匕首却依旧洁净如洗。
  这人的身体随之软软地倒下,但眼睛里依旧是不甘的意味儿,尽管被穿透了声带的他已经说不出话,但他依旧不忘以唇语道出最恶毒的诅咒。
  “弑亲者,”他嘶嘶道,他知道少年看得出他在说些什么,“我诅咒你……你会竭尽全力以……得到一切,然后作茧自缚……以失去一切……一切关爱你的人,均会因你而死……而你将会背负着……滚滚骂名和无尽悔恨……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聒噪。”少年看不下去这人的模样,冷冷地说了一个词。那人很干脆地死了过去,唯有一双染了黑血的眼睛仍然直愣愣地盯着天空,还有居高临下的少年。
  一个葬礼,两条性命。少年不介意用一个权威的挑战者和他名誉的诋毁者来给教父陪葬,当然,如果换成是这人背后的指使者自然更好。
  但不知为何,这人的诅咒莫名其妙间让他隐隐有些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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