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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虚委蛇诓骗将军令 诚相见正解跟风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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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虚委蛇诓骗将军令诚相见正解跟风虫
  雷升也不知此时身在何处,心想:既来之,则安之。但是不能像之前那么盲目乱跑,要先找点吃喝,不然大业未成,饿死荒野岂不让后人笑掉大牙。
  正犹豫往哪走,只听杀声震天,马嘶,火铳不绝于耳,雷升听出那是两军对垒。不敢怠慢,四下看看,身旁正有棵粗壮的枯树,树洞正好够他矮身躲起来,躲了一会,声音渐消,才朝打仗的地方奔去。一看不得了,方圆百里,死伤无数,血流成河,火坑遍地。雷升赶紧跑过去,想尽可能快的给重伤者施救,然而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简单,死的人太多,要救治伤者,不得不先清理战场尸体,再腾出地方。并且他并不知哪里有大量的清水,合适的药材及干净的细布。
  正当他沉思的时候,听到伤者的哀嚎声不绝于耳,更加剧了内心的慌张。
  有人叫道:救命,救命啊。
  有人哭道:谁能帮帮我,我的手断了。
  有人嚎道:我要妈妈,我要回家。
  对于只有十六岁的雷升来说,此时面对的哪里是战场,简直是人间炼狱,每一句求救声都仿佛一把利剑刺到雷升的身上,雷升感到这是他人生以来,第一次没了主意。
  这时,从远处传来一个声音:邹郎中在哪,快来救命。声音越来越近,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到处找人问:见到邹郎中没?
  重伤的人并不能回答他。轻伤的人都说没见过。
  这人找的更急了,大叫道:谁见到邹郎中了,快来救命。
  有人轻声道:别找了,刚才救人的时候被一箭穿心射死了,尸体还在那边呢。
  骑马人叫道:他死的时候带着药箱吗?
  那人轻声道:带着。
  骑马人立刻去寻药箱,自言自语道:这他娘的狗鞑子抓了许多郎中,我们找谁救命。说着翻开尸体,扛起药箱上马就走,过了一会又回来,叫道:谁还会治病?谁是郎中?救命啊,人命关天,人命关天。
  雷升一下惊醒过来,耳边想起宝师傅的话:救命,刻不容缓。深吸两口气,平稳下自己的心,站起身,中气十足的道:我是郎中,请把药箱给我。
  那人骑马奔来,二话不说就把雷升拉到马上,催马疾奔。一盏茶功夫,到了一个军营,那人下马,拉着雷升,背着药箱就跑向军帐,叫道:将军,郎中我给你找来啦。
  雷升被军帐外两个执戟兵强拉进军帐,待站定后,两个执戟兵放下药箱,退出账外,账内就雷升和将军二人。那人躺在床上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雷升问道:请问将军何处疼痛?
  那人翻过身来,左手扶着脸,右手指着牙道:这这这,牙痛。
  雷升一想战场上的伤者,再看这将军,怒从心头起,但是转念一想,既然他有求于我,我何不借此机会多要些药材细布去救那些士兵。想好后,笑道:这可真是难为将军了,这牙痛起来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得了的,我看将军定非凡人,才能坚持到此地步吧。
  那将军哈哈大笑:嗯嗯,小娃娃会说话。
  雷升道:我先给将军把把脉,然后写方子,请将军务必照做,我保你明天一早就好。
  那将军道:好好,你写吧。把桌上的笔墨纸砚推向雷升。
  雷升一看就知病症所在,但是想故意把病症说严重点,才装模作样的给他把脉,然后不停的点头,摇头,叹气,让那将军完全摸不着头脑。
  那将军见雷升也不说话,着急了,道:你看我这牙痛?
  雷升叹气道:哎,将军,我可实话实说了。
  那将军道:快说,快说。
  雷升道:将军日夜操劳,以致寒邪侵入,热盛上升,夜晚盗汗,多梦大火,腰脊受损,背腹疼痛,心悸烦满。
  那将军叫道:神了,神了。
  雷升道:古人云:热病者,皆伤寒之类,或愈或死,其死皆以六七日之间,其愈皆以十日以上。
  那将军一听惊道:会死?
  雷升道:将军既是非凡人,能让将军得病,皆因天人罚伐。
  那将军更着急了,慌道:天人,那该当如何是好啊?
  雷升道:将军怕不是前日干了亏心事,得罪了天人,我不得不代将军去祈福禳灾,以保将军平安,若能感动天人,说不定天人赐药,自然能药到病除。雷升也管不了许多,先满口胡诌把他唬住。
  那将军竟然尽信不疑,道:需要什么你尽管说,我一声令下,全军营都听你的指挥。
  雷升等的就是这句话,一本正经道:我马上写方子,你着人听令于我,我马上择吉地筑台祈福,片刻不能再耽误了。
  那将军道:好好,来人啊。
  二执戟兵掀帘进来,齐道:将军。
  那将军道:一切听郎中安排。
  二执戟兵道:遵命。
  雷升暗喜,但是仍然眉头紧锁着道:你二人快去命人取二十顶白布帐篷,并排扎在战场旁。旁边立二十口大镬,装满清水,烧开后,每大镬内放一匹白色细布。另外,洋金花,薄荷脑,细辛,川乌,草乌,甘草,木莲,地榆,大蓟,小蓟,三七,丹参,艾草,当归,川穹,姜黄,杨白皮,银杏叶,鸡血藤,刘寄奴,王不留行...凡是草药有多少拿多少。最后,给我厨房六味,每样一碗。白酒二十坛。一样不许少。
  二执戟兵都听傻了,愣在原地。
  那将军怒道:还愣着干什么?
  一个执戟兵道:厨房六味是什么?
  另一个执戟兵道:要白酒作甚?
  那将军一听,也惑道:郎中,厨房六味是什么?你要白酒作甚?
  雷升道:厨房六味是,酸甜苦辣咸麻。请天人喝酒,天人才好赐药啊。
  那将军道:有道理有道理。快去准备吧。
  二执戟兵只好照做。
  雷升背着药箱出了军帐,大声道:今夜子时祈福禳灾,营内兵将严禁窃窃私语,严禁交头接耳,严禁靠近将军营帐,违令者斩!
  雷升说完,自己偷偷笑起来,笑完又叫道:备马。
  一士兵牵着一匹棕色马走来,交给雷升,雷升骑马就跑向军营门外,看到有士兵正推车行进,车上装的是白布帐篷。
  雷升道:快,申时之前必须搭建完成。说罢备好药箱,拍马先行。
  到了战场,正有人在清理尸体,雷升下了马,跑到一个轻伤士兵旁边,帮他包扎伤口。士兵感激道:谢谢郎中。
  雷升道:李将军要我来给大家治伤。
  那士兵道:李将军?是王将军。
  雷升慌解释道:哦,我之前在李将军账下,这次被李将军派到这里代替邹郎中。
  那士兵道:原来如此,邹郎中真是惨啊,被田丰的人一箭穿心。我们这么多人都重伤不治,呜呜...
  那士兵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雷升道:别哭,王将军送来了帐篷和药材,有我在,大家都会好起来的。
  那士兵道:谢谢你,你叫什么?
  雷升道:我叫钱宝升。
  那士兵道:我叫二虎,他们都叫我虎子,我大哥还躺在那边呢。
  雷升道:好的,虎子,我们去救你大哥。你的手我包扎好了,一会草药来了,我给你抓一副药吃了就好,不必担心。
  二虎带雷升找到他大哥,扶他大哥起来,哭道:大虎,钱郎中来救我们啦。
  雷升一看大虎断了条腿,整个人都半死不活了,好在还有气息,赶紧施救,还能挽回一命。便问二虎道:虎子,你要不要你大哥活?
  虎子一听,急了,慌道:要要要,大虎救我,才这样的。呜呜呜...钱郎中一定要救活大虎。说着又哭了起来。
  雷升道:那你待会一定要抱紧你大哥,我才能救活他。
  虎子答应了,抱紧了他大哥。雷升取出自己的小刀,在火坑里反复烤了烤,深吸一口气,迅速把大虎伤处的坏肉剔除,大虎痛的不停抽搐,嚎叫不断。虎子哭着抱着大虎,不停道:大虎,大虎,忍住,钱郎中救命啊。雷升赶紧把手臂伸到大虎口中,大虎直咬的满口流血。虎子纳闷道:钱郎中,这是干嘛?
  雷升道:我怕他痛到极致,咬破自己的舌头,就没救了。
  虎子掰开大虎的嘴,把自己的手臂伸进去,哭道:钱郎中,用我的手,你的手还要救人呢。你的大恩大德,我永生难忘,以后给你做牛做马,也不能报你大恩。
  雷升笑道:郎中救人,理所应当,什么大恩大德,不过虚名,将来你们好好活着,才对得起我。
  雷升翻开药箱,见细布不够,撕开自己的衣服,把伤口包扎起来,道:止血了,他至少不会死。
  虎子跪倒哭拜:谢钱郎中救命。
  雷升教他好好照看大虎,看要想内有止血药,涂在咬伤处。简单处理好伤口,雷升跑到帐篷旁边,站到车上,对着士兵吼道:王将军派我来替邹郎中给诸位兄弟治伤,请诸位兄弟一定不要乱,我们先救重伤的兄弟,再救轻伤的兄弟。
  受伤的士兵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的都围了过来。
  雷升道:帐篷马上搭起来,热水细布草药都有,诸位兄弟,人命关天,千万要听我的指挥。
  此时,大帐篷一顶顶的搭了起来,雷升分别在帐篷上划了一圈两圈三圈,让重伤的去三圈帐篷,特病的去两圈帐篷,轻伤的去一圈帐篷。又取草药若干,按比例教人记住,熬制麻药,用以疗治重伤者减轻痛苦。
  然而断胳膊断腿的数量太多,都是刀剑砍伤,火铳击伤,为防骨肉坏死,用烧刀止血去坏肉,每个被救治的伤者无不撕心裂肺的哭嚎,甚至疼晕过去的,疼死过去的也大有人在。雷升也是第一次做如此大规模的救治,手忙脚乱在所难免,但是一想到慌张是没用的,于是镇定下来,一个一个的救治,保证每一个被施救的人都尽可能的存活。麻药量远远不够,只能优先给年老的使用,经过一夜的忙碌,数百名重伤濒死的士兵已经被雷升救治完毕。配置麻药的时候,雷升还配了一镬汤药,给轻伤的使用,让轻伤的互相包扎自救,然后吩咐虎子领着轻伤的士兵照顾重伤士兵。他自己再去特病的,一个一个诊断对症下药。一直忙道第二天早上,一声马嘶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马上那人正是昨天拉雷升去军营的,叫道:你给王将军祈福了吗?
  雷升这才想起来王将军的牙疼,笑道:天人赐药了,我去取药。
  那人怒道:真麻烦。
  雷升问士兵道:厨房六味在哪?
  士兵进帐篷拿出六个碗。
  雷升又道:取一碗酒来。
  另一个士兵拿出一碗酒。
  雷升抓了一把花椒放在酒碗里,端给那人:天人赐药,不要洒了。
  那人瞪大了眼睛,道:这真是天人赐药吗?
  雷升道:让王将军喝一口军含在嘴里,从一数到一千,必好。
  那人不信,又是一把拉雷升上马,端着碗奔回军营。下了马,拉着雷升跑到军帐,道:王将军,这是天人赐药。
  王将军喜:天人果真赐药啦?
  雷升道:天人说这药不能洒,哎,不知这药效失了几成。
  王将军道:大胆,好你个孙旭,天人赐药也敢大不敬?
  孙旭急红了眼,慌道:王将军,这人定是个假郎中,抓把花椒泡酒就说是天人赐药,骗我们呢,别信他。
  雷升道:假郎中也是你请来的,一开始你就错了,骗了王将军。王将军何等聪明,谁能骗得了他。
  王将军笑道:不错,孙旭你这混蛋,来人哪。
  二执戟兵进来道:将军。
  王将军道:把孙旭拉出去打二十军棍。
  孙旭求饶道:王将军饶命,王将军饶命。
  雷升道:王将军心慈仁厚,若是其他人,早把这人军法处置。
  王将军捂着嘴道:我牙痛,现在怎么办?
  雷升道:天人赐药,必有功效,将军不妨再取白酒倒入碗里,喝一口,含在嘴里,莫要下咽,心中默背道德经十章,以补丢失的药效。
  王将军苦笑道:这...道德经...
  雷升道:哦,要么默背三字经也行。
  王将军为难道:郎中,你看我这...
  雷升道:这是天人要求的,要么你从一数到一千吧。
  王将军一听是天人要求的,只好从道:好吧。把桌旁的酒坛抱起来倒酒。端起来喝了一口含住。默数到八百就吐了出来,果然,牙齿不痛了。王将军笑道:神医,神医啊。
  雷升道:王将军吉人天相,自然...
  话没说完,孙旭跑进来,哭道:王将军,不要相信他。
  王将军怒道:你个混蛋。这可是神医,我牙痛好了。滚!
  孙旭又被执戟兵拖出军帐外。
  王将军笑道:神医,还没请教你尊姓大名。
  雷升道:在下钱宝升,不是什么神医,王将军吉人天相,自然有神人庇佑。
  王将军笑道:钱兄弟,我看你年纪不大,从何处学得如此通天神术?
  雷升道:天机不可泄露。
  王将军忙道:对对,钱兄弟说的对。你以后留在我营中,为我治病,我保你吃喝不愁。
  雷升抱拳道:多谢王将军。
  雷升看他桌上摆着酒肉,便道:天人还说了,近几日请将军食素,禁酒,待身体痊愈,方可酒肉。
  王将军笑道:好的,好的。这酒肉就给你了罢。
  雷升端着酒肉出了军帐,心想:这人有什么本事,竟能当将军。麾下兄弟居然不如自己一颗牙齿重要的人,我给你效命,天理不容。不行,我还是尽早离开。
  想着想着,肚子咕咕直叫,才想起,自己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了,嘴里全是牛肉和油饼的余香,惊奇道:这东西饱好久啊。然而看着手上的酒肉又不想吃,正巧军营内在发饼和粥,于是跑去拿酒肉换来半张饼一碗粥。边吃边想:我离了此地,该去哪儿呢?
  正想着,内急起来,跑出军营,找个偏僻的树旁解手,裤子还没提,就被人口中塞布,头套袋子,五花大绑的带走了。路上挣扎过几次,被人敲晕,昏昏沉沉的也不知到了哪里。隐隐约约感觉到只是一个人,骑马带着他跑向太阳落山的方向。隔一段时间这人给他喂两口水,一口馍,还给他时间解手。雷升心想:我这是被元兵抓住了?不对啊,元兵抓我干嘛?难不成是雷腾找到我了?也不对啊,雷腾绝不敢打我。越想越想不明白。
  待重见天日,已是另一番天地。
  四周都是元兵,自己趴在铁笼子里,而且旁边有好多个铁笼子,每个笼子里都有个汉人。
  雷升心道:这是被元兵抓起来了?汉人军营周围也有元兵奸细?
  起身坐着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这不是军营,这是个当官的府邸,周围有院门,院门口都有元兵把守,看这阵仗,还是个大官。旁边有个人对元兵点头哈腰的,雷升一看,正是孙旭,这才明白过来,心道:定是这人想报私仇,投靠元廷,拿我当投名状了,若有机会,看我怎么收拾你。
  正想着,一声惨叫,旁边的汉人都哎哟哟的捂着耳朵,扶着心口。雷升看右边有个年长的汉人,便问道:老先生,这是干嘛?
  老人道:你不知吗?你是在哪里被抓来的啊?
  雷升道:我在给王将军的士兵治伤呢,不小心被抓来了。
  老人道:是山东扫地王王士诚啊?我们都是郎中,被元人抓来给他们大官瞧病的。
  雷升想起孙旭之前找药箱的时候,说过汉人郎中被元兵抓的事情,又问道:什么病?非要抓这么多郎中来瞧?
  老人道:怪病,怪病,不言之言,不食之食。
  雷升道:这是什么病?
  老人道:你这个小娃娃是郎中的学徒吧?
  雷升道:啊,我读过几本医术。
  老人道:造孽啊,这么小小年纪也要被杀。
  雷升道:被杀?
  老人道:这大官怕人外传,治好治不好,只要知道此事的人都要被杀。
  雷升冷汗直冒,心道:完了,这封狼居胥还没开始,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老人又道:听你这口音是南方来的吗?
  雷升道:是的,老人家,你说他这怪病不言之言是什么意思?
  老人道:我听人说,这大官也不知中了什么邪风怪气,起初一说话,就说两遍,第一遍说完,闭口再说一遍。后来不张口说话了,再后来,因为不张口,无法进食,每天只能用芦苇杆喝点水。元廷御医束手无策,这才抓汉人郎中瞧病。
  雷升听完,笑道:这病有何难治。
  老人道:可不敢乱说,治不好可是要杀头的。
  又一声惨叫从院子那边传来,令人听了寒毛直竖。
  雷升道:放心吧,我无论治不治的好,先让他们把你们都放了。
  老人道:小娃娃不可妄言。
  雷升道:我有把握,救你们。
  老人看雷升语气坚定,感动道:请问你尊姓大名,师从何人?
  雷升笑道:我是钱宝升,老人家,我师父他老人家不在此处。
  老人道:假如真能活着出去,我和其他郎中都得感你救命的恩德。
  雷升笑道:老人家,你们受苦了,等我好消息吧。转头对孙旭叫道:孙旭,想立功,让我去瞧病,把其他人都放了。
  孙旭一听,跑来问道:你能治?
  雷升道:当然能治。
  孙旭半信半疑。
  雷升又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我治不了。我治好了,你加官进爵,从此飞黄腾达。治不好,我死,你又无半点损失。
  孙旭一听,道:有道理。
  转头和一个元兵去说,那元兵又进院内通禀。不一会出来一个元人大官,来到雷升的铁笼前问道:小娃娃,你知道怎么治病吗?
  雷升道:你们家大人是什么症状,不知症状,我怎么医治?
  那大官道:我瞧你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又吩咐元兵道:把这娃娃带进来,治不了再杀他不迟。
  元兵开了锁,把雷升带到院子里。那大官挥手让元兵退下,又吩咐旁边的侍女,侍女绕到屋子后面,请出一位年轻女子。那女子步履轻盈,一袭素衣,长发油亮,肤若凝脂,目含碧波,唇色明红。雷升直勾勾的盯住那女子,仿佛被人点了全身大穴,想动也动不了,心中就一个念头:天下居然有这么完美的女人嘛?
  那女子看到雷升,笑道:小郎中能治疗家父的怪病吗?
  雷升又盯着那女子的嘴巴看,皓齿柔舌,悦耳莺音,心道:这是天籁之音吗?我每日在伏牛山上听过的流水潺潺,燕雀啾啾比这姑娘可差太远了。
  侍女在旁边道:这汉人好不知礼,面相轻浮,眼神下作,不要脸。
  大官不耐烦道:小娃娃,不可无礼。
  雷升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整整破烂的衣衫,道:我在想令尊一定是遇到仙家了。
  大官道:小娃娃都不知症状,怎可胡言乱语呢?你不要有恃无恐,你的命可在我手里。
  侍女气道:这是哪来的小混混,怎可进枢...话说到一半,看了眼女主人,不再言语。
  那女子道:家父怎就遇到仙家了?小郎中,你可直言不讳。
  雷升道:敢问小姐芳名?
  侍女嗔道:哼,我家小姐问你还没回答,你只能回答,没资格问。
  雷升道:不知小姐芳名,我怎称呼小姐?岂不是无礼之举?
  侍女气到不语,反和小姐道:小姐,你看这人轻浮之极,根本不可能医治老爷,赶快拉出去斩了。
  那女子不怒反笑:小郎中可听过家父症状。
  雷升道:小姐请说。
  那女子道:一月之前,家父说话总有跟声回音,只得闭口不语,然而闭口之后竟然再也无法开口进食,只能以芦苇杆进食稀粥,现身体大不如前,我家人焦急万分,遍邀天下神医,尝试无数灵丹妙药,均未见效。若小郎中能治此病,家父可满足三个要求,以报大恩。
  雷升心底也无把握,但是听到有三个要求,心想何不以此讨价还价,把铁笼内的汉人郎中都救下再说,于是道:无需三个要求,我定能治好令尊,只要你们同意以后遇到汉人郎中,都需行三跪九叩之礼,内心虔诚奉若神明便可。
  大官听了,冷笑道:你这是什么话,低等人岂能受我等大元子民的三跪九叩?我饶他们不死让他们滚出府去就算是以礼相待了。
  雷升见目的达到,虽心下暗喜,表面仍不依不饶道:那不行,你不同意,我也不开方抓药。
  那大官拿他没辙。
  那女子道:小郎中,我知你要救那些无辜郎中,我同意放他们走便是。只是你舍自己生死于不顾,放着大好年华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岂不可惜?
  雷升暗暗惊道:这女子也非常人,竟一眼看穿我的心思。也不再掩饰想法,直言道:那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们把他们都放了,我再想法医治。
  那女子道:小郎中,你不是想知我名讳吗?先请教你尊姓大名?
  雷升道:在下钱宝升。
  那女子道:小女子诺敏。你现在可以说家父得的什么病吗?为什么说遇到仙家了?
  雷升道:乾坤之内,仙家藏匿于山水丘野泽林中,山有夔,河水有罔象,丘陵有峷,荒野有彷徨,沼泽有延维,石林有天元。山海经有云:沮洳之山,无草木,有金玉,北三百里,曰神囷之山,具上有文石,其下有白蛇,有飞虫。此虫以金玉为食,蛰于蛇盘,名曰天元。天元之虫,寄宿人中,可见寄主之见,可闻寄主之闻,可知寄主之想,可拟寄主之语,外人只道寄主言语两次,惟妙惟肖者,实是跟风虫也。
  诺敏道:原来如此。哥,把其他郎中放了吧,我相信钱郎中可以医治家父。
  大官点头应道,出院门发令释放众郎中。
  雷升道:小姐言出必行,宝升钦佩。
  诺敏道:钱郎中见多识广,小女子也钦佩不已。需要什么,你只管和我的侍女琪琪格说。
  雷升对诺敏道:我和你说行不行?
  琪琪格道:哼,你跟我说就行,不用麻烦我家小姐。
  雷升笑道:我的药方里有一味药在小姐身上,而你没有。
  琪琪格道: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诺敏道:不得无礼。钱郎中,你需要我做什么,只管开口。
  雷升道:现在不是时候,最好是入夜后。
  琪琪格怒道:大胆,大白天的说梦话,你想干嘛?
  雷升道:入夜方得安静,才好下药震慑天元。
  诺敏道:琪琪格,你听钱郎中吩咐便是。
  琪琪格不再多言。
  雷升道:我先开一副药方,给令尊补足中气,以后方便用大剂量的猛药。
  诺敏让琪琪格去取墨宝,雷升见院内就剩他和诺敏二人,笑问道:小姐芳龄几何?
  诺敏并未理会,只道:钱郎中不需望闻问切吗?
  雷升笑道:那都是庸医的手段,我不需要。小姐芳龄几何?
  诺敏严肃道:若你不能治好家父,当心我兄长取你性命。
  雷升笑道:你兄长取我性命的话,你不伤心吗?
  诺敏红了脸,道:不可胡言乱语。
  雷升刚想再说,诺敏兄长和琪琪都回来了。
  诺敏道:钱郎中,几时可以用药?
  雷升坐在院内石桌前,边开药方边道:我开的补药,早晚各一次,因天元在人体正中,故在食粥中间服下最善。而最后一副猛药,必须等待合适的时间和时机,否则失败了,天元反噬寄主,两败俱伤。
  琪琪格不冷静了,道:你说时间和时机,我们知是哪时?
  诺敏也道:不知钱郎中说的时间和时机,到底是何时?
  雷升道:天元为虫,是虫都免不了冬蛰,那时的天元最为虚弱,我们让寄主最亲近的人,以金玉为诱饵并发出声音,让天元误以为惊蛰,在它飞出寄主一瞬间,取十八斤以上黑羽黑皮黑骨黑肉黑脏雄性乌鸡一只,将其吞下。然后以铸铁之猛火将乌鸡活焚至灰烬状,方能杀死天元。天元死,寄主则痊愈。
  诺敏笑道:那就是说,我们至少还要等三个月。
  雷升道:这三个月,足够你们找到一只十八斤重的乌鸡。
  大官道:莫说十八斤,我从未见过十斤重的鸡。
  雷升道: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
  诺敏道:哥,你一定要找到。
  大官道:为了舅父,我竭尽全力。说罢大步迈出内院。
  诺敏道:琪琪格,你好生照顾钱郎中,钱郎中有何吩咐,一定照做。
  琪琪格无奈道:是,小姐。
  雷升被琪琪格带去客房休息,看到房内有茶水和糕点,才想起来自己已经饿的不行了,一顿狼吞虎咽。吃饱喝足后,躺在床上,想诺敏的一言一行,一笑一颦,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梦里雷升奔跑在蒙古高原上,牛羊马群相伴,蓝天白云,青草歌谣。最妙的是诺敏相伴,二人同行,千里河山,如痴如醉,真个是:红尘红颜红唇笑,今生今世今何求。
  正熟睡中,一连串的砸门声惊醒了雷升。雷升这才醒来,感觉浑身麻木,头沉目眩。下床后开门,见一个仆人打扮的端着水盆站在门外。
  仆人道:钱郎中,你终于醒来啦。
  雷升问道:终于是什么意思?
  仆人道:我每天都来敲门,你今天才醒。
  雷升惑道:每天?我睡了几天?
  仆人道:三天。
  雷升笑道:难怪头重脚轻,快,给我抓服药。
  雷升洗漱完毕,取笔墨给自己开了个方子。仆人取出一套干净的衣衫,要雷升换上,然后去抓药。不久,仆人煎药回来,雷升吃完后顿觉清爽。
  门外琪琪格道:钱郎中,我家小姐找你。
  雷升一听诺敏找他,跳出来,道:走。
  琪琪格边走边道:我家小姐找你问十八斤乌鸡的事。
  雷升跟着琪琪格绕过一个小院,道:你家小姐的兄长找不到吗?
  琪琪格道:这三天找遍了,都没听过有这么重的乌鸡。
  穿过一条小径,琪琪格在一片小竹林外停下,林内有一扇院门,想必里面是诺敏的闺阁。
  琪琪格道:你在这里等着。说罢自己走向院内。
  环视一周,偌大个庭院,除了周围的竹叶青青,只有院墙上的那根绳索引起了雷升的注意。雷升想:这红瓦白墙上,挂着一根黑色的绳索极不美观,这些元人不读书就罢了,却糟蹋了这美景。想着想着,便走入竹林,伸手拉那根绳索,怎么拉都拉不动。心下纳闷,心道:这绳索定是在那头固定了吧,这是做什么用的?
  就听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庭院的宁静,循声望去,来了一队元兵。
  当先一元兵士官道:淫贼,哪里跑?
  雷升大呼不妙,心道:哎哟,着了别人的道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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