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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狡田枭章壮周 水仙鬼丐异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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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说到狄县县令利几整顿衣冠,匆匆而出,当他一眼见到田横的时候,他的双眼激射出两道神异的亮光,他环顾眼前的情景,骤然惊叫一声道:“哎呀······”原来田横的手中高挚出一幅黄绢横幅,上面用篆隶书写着:“华无伤,字无害”六个大字。利几讶怪道:“田兄,这是什么意思?”田横冷笑道:“特来指示这个背主的淫贼华无伤踪迹,以整肃纲纪,抱我心中不平。说起这件事情的经过来真是天道公正使然,今日一早,我邂逅这个逃到我族兄田儋庄子上的小人,这厮因是我的旧手下——单父县的故卒史,还因他和我们田家深有渊源,如今又是地方上的吏胥,所以,我的族兄不敢怠慢,置酒相待。谁知酒醉饭饱之后,这厮得意忘形,自翊豪强,道是欺凌过县主的夫人,那是一脸得色啊。我田横平生最恨这种猖狂小人,背主奸淫主母的人面兽心之徒,最主要的是这厮乃是我田横举荐给阁下的旧人,因此心中更加不平,只是恐怕当时如贸然举动,这厮可能脱逃,更甚至反咬一口,所以我田某等到现在才只身前来······”利几大呼:“我利几昂昂男子,容得自个儿泪血满脸,却容不得这他人酣睡在我妻妾卧榻之上,我正要去找他来算账,请田兄前导。”田横挑指礼赞,于是,这利几一行俱是明晃晃刀兵,离了城门,往城墙外边的附近田儋庄园突击而去。
  这利几、田横一行兵临田儋庄园,刚走近大门楼子,庄丁欲来拦阻,利几大吼一声:“狄县县主亲来庄子里擒拿淫贼。”刀枪突出中,已经是直闯而入,正与华无伤(害)打个照面,无害大叫一声:“利令,你怎么会来这儿?”飞一般折转身隐入洞门,不见了人影。利几见状怒吼,提剑直入,遥遥地看见田儋朗声责问道:“利县主横冲直闯,擅入我民宅,还有王法没有?”利几大骂:“我特来拿下背主的淫贼······”一句话未完,一声梆子响亮,身后大门闭合,庑廊、窗户、屋檐尽是人头,乱箭如雨,利几回头看时,早就不见了田横、田儋,大叫不好,自己身边的随从,已经在十面埋伏当中,折损大半,丧命在弓弩之下。利几大吼一声,回头提长戈击杀数人,回头直逼关闭的大门,雷也似叱咤一声,一运力,用手硬生生将那大门扳开,和手下残剩下来的数人,抢了门前战马,就往城里逃去。
  事情到了这个田地,利几方才明白自己可是中了调虎离山的计了,飞步往回撤,果然,城头已经换了旗号,打出周市和张楚的旗号。急急拨马头换了一个城门,除了上面的旗帜,竟然多出了齐国大旗,旗下赫然站定田儋、田横,利几一见二田,激怒攻心,大骂田横道:“田横,我自敬你是朝廷故吏,素来对你恭谨,你却如此算计与我?有何道义而言。”田横在城头上答道:“利几,秦无道,暴虐天下黔首,你还在助纣为虐,你才是配称哪有道义可言这一声质问的人?暴秦气数已尽,你还在执迷不悟,实在是不智;我田横本来敬你为故主忠诚,然而你为一个小妾争风,失掉分寸,丧失一向而来睿智,有始无终,到底是不可取也,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耳,有什么话说?”田儋也道:“我劝你还是择明主而事之,识时务,我们一起复辟六国,回复旧时格局如何?”利几眼尖大势已去,仰天叹息,双泪泣下,拱手道:“道不同,不为口舌之辩,但是,我利某也不会背主求荣,他日再会,后会有期!”说完,驱马驰骋而去,消失在滚滚的黄尘之中。
  于是,田儋、田横和周市、朱鸡石共谋协商,齐国复辟,拥立田儋为齐王,田荣为大将军;田横为右相,上表陈胜,愿意归在张楚盟下,同时布告齐鲁故地,广邀旧齐国诸田王孙,一时之间,原齐国宗族除了已经在陈胜帐下的田巴之外,齐高陵君田显、田光、田假、田角、田都、田既纷纷响应,至此,《开汉神纪》里的秦末汉初的四大党——刘邦的诸刘党、项羽的诸项党、田横的诸田党和吕雉的诸吕党之中的诸田党正式树帜反秦,复辟齐国。
  齐国复辟,周市功德圆满,偕同齐国大使田横一起班师回朝,上表陈胜,欲正式复辟魏国,然后再同列国一起臣服陈胜的张楚。陈胜大喜应允,褒奖道:“周市将军,你以一己之力,循得魏国大半河山,劳苦功高,本王就正式册立你为魏王吧。”周市惶恐道:“魏国宗庙虽灭,王孙犹在,复兴大计,指日可复,我岂能作不仁不义的贰臣,还是请陈王开恩,容臣去找到魏王宗族,复辟魏国社稷,那样才是名正言顺的啊。”陈胜连赞:“好个忠肝义胆的周市啊,真乃忠义之臣。”于是,周市四处穷觅故魏国王孙,费了好大的周折,才找到魏公子宁陵君魏咎,此人我们前文已有叙,即回陈县回禀陈胜,陈胜欣然,就令令尹吕臣赏赐封册玉玺,在魏故都大梁复辟,魏咎被拥立为魏王,又对周市道:“周市将军文武兼备,才德双全,从不就魏王之位这件事来看,足以彰显出圣人之德,那么你应该还是回到魏国京城为魏王相,辅佐他共图反秦大业去吧。”周市又谢恩,如此三来三往,终于完成了平生复国的夙愿,至此,魏国复辟,树职反。
  就在这个时候,京城咸阳发生了一件能扭转乾坤的大事儿,说起此事的根本缘由,不得不说是由一个人的顿悟引起的,这个人就是郎中令赵高。当时,西进的张楚大军,一路奔袭,取下了临近京城的戏亭(今陕西临潼),戏亭隶属当时的直辖栎阳郡,已经是属于京城咸阳的远郊了。溃散的戏亭守军,隶属于卫戍京畿的卫尉部队,一时四散。周文的兵锋所致,百里传警,京城震动,百官民众一片骚然,赵高做得再好的封锁消息的措施也没有用了,战败的消息在册牒里,通过各种渠道累计在二世的御案上。而此时的赵高突然顿悟,自己不能再这么惨烈的祸害自己的宿主了,没有了宿主,自己这只超级寄生虫也得玩完,秦二世开不成这个店,那你赵高再能耐,也没处跑堂,他得好好帮一阵子大秦,起码让他缓过垂死的一口气来,再恣意吸血了。
  咸阳宫早朝,二世临朝听政,文武分列两班,而赵高依然昂昂站在首辅的位置上,不在众臣之列,气氛依然是十分的沉闷。但是,今天的秦二世可坐不住了,直接开门见山地道:“众卿家,朕已经知道陈胜贼兵已经攻下京畿戏亭,京城临危,众卿家谁有良策灭贼,谁可统帅退兵?”顿时,底下传来一阵嗡嗡的窃窃私议之声,所有人几乎都用畏缩的双眼余光偷觑赵高所站的位置,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此时的赵高当然心知肚明,但是他今天执意要好好地替朝廷出一把力了,即便清清嗓子,道:“诸位,今日情势紧急,贼兵已经攻入京畿,与往日不同,诸位再拿不出良策,再不站出来赴国,则国家危殆矣,想我朝祖龙威烈,横扫海内,一统华夏,文治武功,而今日用人之急,再不尽力,与皇帝、社稷分忧,更待何时?”赵高在释放一个强烈的信号,今天不同,都快要散摊子了,我保证不打压诸位了,诸位正常发挥吧。军情十万火急,这一点诸臣信了,也吃下了定心丸,立刻,大秦的强力国家机器运转起来。
  丞相李斯出班,第一个出声道:“下官从戏亭逃回来的守将姚卬口中得知,贼酋周章其实已是孤军深入,并没有那么厉害,只是我军缺少统一指挥,互不协调,不知机动所致,所以老臣以为,今天要挑出一位强力善于协商之人来统帅。”二世颔首道:“丞相所言极是,赵卿家意下如何?”他看定首辅位置的赵高恭谨地征询。一霎时,朝堂之上的气氛重新压抑沉重开来,今天出乎意料之外,赵高的脸上褪去了往日的飞扬跋扈,诚恳地说:“丞相的话很对,我看,这个人不要最猛悍,而是要最能统战的,少府章邯最能当此任。”
  立刻,朝堂上的气氛又活跃起来,李斯赞道:“赵郎中令所言极是。”二世便对武臣班里的章邯看去,章邯飞快趋出,拜倒道:“赴国靖难,章邯不敢惜身,但我虽是黑客军主帅,毕竟是文臣出身,恐负皇上之望,臣以为国中如王离等宿将,比我更能当此任。”二世道:“军情十万火急,不是推诿时候,非常时期非常处理,况且用你也是经过众议,并非草草,朕当庭授予兵符,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朕应允就是了。”章邯再拜,道:“臣不敢自爱辩求,和皇上你谈条件,只是眼下贼兵兵锋甚猛,犹如烈火张天之势,而官兵这边,败绩屡屡,心理挫折,昔日虎狼士气萎靡不再,又诸郡县守将各自为战,难以形成大战主力,章某只求诸将,无论资格,见虎符即被统领,脱离虎符自成一军,此非我欲要好大也。”二世果敢道:“朕应允了。”章邯谢恩,又道:“现在天下兵力分散,瞬时难以集团,拱卫京城,而骊山、阿房宫刑徒有数万之众,请陛下赦免他们刑徒之役,皇帝诏令,有司公告,誓言以军功授爵,即无军功,这次战役的老兵,战后定会放归故里,一世优抚老军终老。”二世听到这儿,激动地从龙座上站了起来,大声宣布:“好,朕还要大赦天下,凡是人奴产子不再为奴,收孥的罪臣犯官子女不再录入贱籍,无论族种,诸夏如一。”赵高也应了一声好,于是,自李斯以下群臣高呼万岁,称颂皇帝圣明,秦王朝的上层就这样形成了短暂的难得的一致。
  章邯既受兵符,亲自和丞相李斯、郎中令赵高到骊山、阿房宫工地,隆重地宣布皇帝诏令和有司公告,传达了这样一个信息,那就是这里曾是刑徒的每一个人,从此每个人不但不是刑徒了,而且都有可能成为侯爷、将军,这种断崖式的转变,大家当然一时难以接受,于是,这三人被散头发,咬破中指,指天日血誓言:“我等若不依诏令公告,指日为誓言,不得善终!”这在那个蒙昧的秦代那是相当于绝对可靠的信誉保证,于是,群情激昂,章邯命人开始派发军装甲胄,还有最恐怖的人鼻囊,那是用来计算杀敌数量,论功行赏的凭证,用来存放割下来敌人鼻子,这是秦国这个尚首功之国的战争传统。这章、李、赵三人上下慰问,可见那个鹿马奸赵高也不是一奸到底,立刻,刑徒们很快化身为大秦的虎狼之师,从此纵横华夏舞台,奋起秦始皇余烈,在章邯这个鸷鸟一样的悍将指挥下,收拾得尸山血海,揽彻寰宇。
  到了出师吉日,二世在咸阳阙亲自为主帅章邯被上战袍,远送至渭水桥上,二世、赵高、李斯奉上出征酒,章邯率部将姚卬、周类、苏狙、李必、骆甲,监军长史司马欣,护军董翳,再三大礼,擂起鼙鼓,金戈铁马驰骋而去。
  戏亭,刚刚跃出地平线上的朝阳骤然变成动脉血色,地平线上滚滚而来的黄尘,沙尘暴一样铺天盖地席转而来,此时的周文大军还浑然不觉,一向以来一击即溃的朝廷官兵,此时变成了一台台杀戮机器,正在虐杀而来。历史证明,秦起用章邯是一个英明到顶的决定,现在,他用的是海啸战术,一个个秦军士卒满血复活成为了秦始皇时代的虎狼个体,铺天盖地向前,用最主力的优势,瞬间在气势上绝对压倒义军,人海横流,劫蚁群一样冲开戏亭的四座城门,战马嘶鸣,战车辚辚。当主帅章邯踏进周文的中军帐时,算起来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开始在周文的营帐里细细搜寻起来,同时下令监军司马欣和董翳,道:“传令下去,三军在戏亭按兵不动,没有我的命令,妄动者,斩!”董翳诺一声,传令而去。
  章邯目送董翳出去,又亲自在周文的中军帐里细细搜寻起来,神态泰然,水波不惊,这时候的监军司马欣可就沉不住气了,拱手问道:“大将军,我军首战告捷,一扫百里,贼寇仓皇逃窜,我们士气正旺,怎么不乘胜追击,扩大战果,反而裹足不前,是何道理?”章邯还是找过不停,一边回答道:“监军等一下你就明白了。”也不管他,自个儿还是细细搜过不停。
  突然,他从周文的帅座上缓缓拿出一个小匣子里,双眼闪出兴奋地眼光,再缓缓打开,里面一套占卜用的龟甲兽骨赫赫呈现出来,他冷笑对诸将道:“这个贼酋周文,人称贤人,自称了习兵法,这一切并非空穴来风,他的军队独能在一路千里奔袭,直取京畿重地,说明什么?这足以证明他确实是一个十分厉害的敌手。所以说我们即使现在已经攻克戏亭,就不能排出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主动放弃此城,诱敌深入,然后,在找险要之地,围歼我军,我们如何能不慎重?再说,我与他是首次正面交锋会战,并不了解敌情底细,岂能贸然追击?不过,我在出征前,细细研判此人,他为人缜密,决不马虎,早年侍奉过楚国春申君,后来在卫尉军郎中令赵高大人麾下待过,一直是视日,为军中占卜师,所以,他一定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他都不会忘了老本行——占卜,那一套用来占卜的龟甲兽骨就是他的性命宝贝。因为这个原因,我一到他的中军帐就细细搜寻他的占卜用具,而现在我搜到了他的占卜用具,你们看,这么精致的漆器匣子上,还工整的镂刻着‘周文字章自用’的字样,这和我派出的在他军中的细作描述的一模一样,这就说明此物就是他的占卜用具无疑。而且,这套用具,既不是收拾得整齐,收纳得隐秘,也没有刻意地排放的凌乱,也就说明了他根本就没能料到有今天的仓皇逃窜,那也根本就不可能用这个来设计引诱我们追击,只能说明我军出其不意地成功击败了他,他现在正在败亡遁逃之中。对于如此的穷寇,我们不用着急焦躁,就好比收回胳膊,凝集全力雷霆一击,即可一举聚歼。”然后,猛地一击几案大叫道:“可矣,传令三军,全线追击,以首级论赏军功,得贼酋周文者立刻封侯,得周文以下贼将者,封大夫。”
  于是,章邯镇定心绪,下令造饭,将士饱餐一顿,战前动员一番,然后循着周文义军踪迹,一路穷追猛打。前锋起用李必、骆甲的轻骑兵,风驰电掣,半天就追上了义军的断后将领丁疾,腰上挂满了人头的秦军杀红了眼狼群一样厮杀了过去,李必、骆甲惯使胡兵战法,一律马刀弯月,混战中求胜,丁疾早年马匪出身,眼见得生死关头,拼死厮杀,双方血风腥雨,殊死搏斗,可是。李、骆二人久在黑客军和匈奴人厮杀多年,乃是骠骑高手,苦斗之中,丁疾落败,被这二人一招鸳鸯刀合锋,取了首级,殿后的义军被血刃纷纷,四散逃窜而去。
  周文的败军刚刚逃到曹阳(今河南三门峡),章邯的铁军就已经撕咬一样追踪过来,震天的鼋皮鼓似乎令整个城池在颤抖,容不得义军喘息,巨大的檑木车逼近城门,同时,各种竖立梯子的楼车和巨大的排弩,箭矢骤雨一样遮天蔽日射向城楼。城门在巨大的撞击力下坍塌,秦军潮水一样破门而入,人人争先,裨将靳歙即令裨将董绁和主帅周文先逃,自己满街放火,此日大风呼啸,风向正对着秦军,登时,曹阳城烧成瓦窑一般,风火互助,火龙一样的烈焰腾空对准秦军一路袭来,秦军窜逃,再也无力追击义军,周文等得了机会,一路溃退到了渑池(今河南渑西)。
  但是,章邯早已有备用的预案,他的部将姚卬、周类、苏狙从抄了周文的后路,将他们和裨将靳歙之军硬生生撕裂开来,靳歙虽是武勇,无奈势单力薄,混战中被这三人包围,全军覆灭,只身脱逃出来。靳歙也不辩方位,一直逃到荒郊野外无人之处,方才仰天长叹道:“非我不义,实天亡我张楚也。”脱去血渍淋漓的征衣,乘快马逃亡去了。
  此时的周文登上刚刚逃窜过来的渑池城头,眼见得秦军黑鸦鸦人海呐喊杀来,知道大势已去,可是,秦军主力绝不会给他有喘息的机会,潮水一样开始了强攻。不大一会儿,城门崩坏,周文、董绁拼死冲杀,哪能挡得住秦军钱塘江潮水一般的攻势,两人退至中军,环顾士卒调零,周文仰天长啸一声,拔剑自刎了。董绁哪走得掉?被赶上来的秦将姚卬枭首,至此,张楚的周文一军尽数覆灭,章邯连克渑池。
  章邯令手下收拾好周文、董绁首级,不得侮辱,章邯下令不得滥杀无辜,厚葬了周文、董绁,至于他们的首级,纳上咸阳献捷报。自此,捷报传到咸阳,二世龙心大悦,赵高亲自劳军,带来无数御酒御膳,柳营得胜酒,虎帐庆功舞,不在话下。
  章邯休兵数日,又起兵向东,自己帅主力会师荥阳郡守李由,挥师兵锋直指东向,令姚卬、周类进逼赵地的邯郸外围的石邑、井径、常山;苏狙、董翳率军进攻南阳;就在章邯虎视眈眈的的要命时刻,张楚国不但没有在周文的歼灭中警醒,反而,在后院升腾起一片乱焚而来,这且先按下不表,容后分解。
  而就在天下如此鼎沸的时候,《开汉神纪》的两位收拾山河的擎天巨人——韩信、张良哪儿去了呢?能者总是要唱压轴戏的。先说韩信,他此时正在南郡的云梦泽中,行同沙鸥,做一个荡流万顷烟波的逍遥钓徒,侍从自己的恩师楚南公而游,好不逍遥。这一日,师徒两个青箬笠、绿蓑衣钓于梁子湖矶头,潇潇春雨之中,忽而听得春雷声声,楚南公突然有感而发,道:“贤徒儿,你听到了吧,春雷一声,龙蛇惊蛰,世间的万物,凡是生灵尽数行动,你也该出江湖了。”韩信道:“恩师啊,徒儿只想陪着你村居,不想过问世间事儿,不是很好吗?”楚南公道:“天生万物,各各有其位置,各各有其所用,而今秦乱伊始,生灵涂炭,要有巨擘出来拯救苍生,臻民生安宁,天不容有用者不用,呵呵······”说完,也不看韩信,只是白眼向天而已。
  这一夜,韩信和师傅南公早归精舍,鱼米小餐,一盅温酒,听雨而眠,倏尔,他觉得凉飕飕的,及至瞠目看时,他大叫一声,吓得魂飞天外,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被移出,置身在旷野之外,野旷天低树,宿鸟归飞急,这是怎么回事儿?韩信急急回忆,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如何被扔到了荒野之外,他一时懵了。可是,有一个人却是心里明镜一样明白,他是如何被扔在旷野上的,他是楚南公。
  楚南公深谙神异道术,钓罢归来,他脱去蓑笠,冷眼看着韩信惬意地回道精舍听雨,突发出一声长叹:“好个韩信,学不思用,甘于老死江湖,负我楚南公平生所教,我岂能放过你啊。”即回到净室之中,垂下水晶帘子,对着雨夜天空,凝神发出自己的生物信息:“我乃是人间的楚南公,宇宙间悠悠神明何在?”良久,墨黑的夜空突然显出照夜白的巨光,飘逸到他的兰轩前面,只在一瞬间,南公的眼前潇潇雨景倏尔不见,他看到的是满天星斗,繁密如同汪洋,星光之下,韩信高卧榻上,南公便对着发出强光的飞行器发出感谢信息,他感到一股暖暖的问候感应而来,垂询他的意愿是否是让自己的弟子韩信强出江湖,南公马上回以肯定,立刻,那个从外太空来的发光飞行器,张开巨蚌之口,在一股强大的吸力作用下,韩信腾空而起······
  现在韩信在骤雨之中,任凭浇淋,天地间雷电交加,犹如落汤鸡一般狼狈,也没有一个躲雨的去处,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儿?脚下也无出路,顿时心中怨气填膺,未免责怪师父无情,连起码的人情味儿都没有,至少也得交代一声啊,就这么不明不白,动粗将自己提溜出来,彻夜风雨吹打。韩信在草木天籁中几乎放声大哭,连死的心都有了,好不容易捱到天明,韩信寒热交战,站都站不稳了,寻思自己可是快要死了。
  正在悲戚之间,忽听到一声莺啼燕啭的动人笑声,好比金玉敲击之韵,原来雨后初晴,自己处于云梦大湖沙洲之上,足下万顷荷花正开,无边莲叶翻转,鸥鹭横斜,蛙鸣鸿啼。再细看那醉人声音来处,浮萍蓼花的烟波之上,初日掩映,紫照金晖的晃眼之处,一个粉衣女儿凌波而来,袅袅娜娜,妙曼出万种风姿,脆生生笑道:“我见得天槎下个黑蛋,孵出来却是你,好不工整,哈哈哈······”
  韩信此时命都没了,哪有心看什么娇娥,牙齿打颤道:“姑娘救命,我快要死了。”凌波女子歪着头,笑颜盈盈,问道:“那······是什么人欺负你了,我替你出头。”韩信委屈之至,自然想到了师父,可是师徒两人哪有谁对谁错?也没话说,只是哼哼,凌波女子嘴角一抿,双手抄起韩信,足踏清波,像一只轻盈的蛇怪蜥蜴一样在湖上踏浪飞掠行走,不多久,即登上另外一处芳草萋萋的湖岸。
  韩信被安放在一座白玉床上,细看环境,整个屋宇里外尽是萋萋花草,芬芳馥郁,令人沉醉,雕竹小窗外乃是茫茫碧水,水天相连,近境是千荷田田,菱蓼菖蒲,无数雁鹭阵阵飞过芦荻,看得韩信呆了,惊问:“姑娘,这是哪儿啊?”女子背向答道:“这儿是平行宇宙——水月洞天,你别问那么多了,好好养病,病好了就送你回去得了。”说着,裙裾翻飞,水黾虫一样来到琉璃滑动的湖面上,衣袂一摆,湖中鱼虾翻腾,龟鳖成阵,她便细心择得肥美的回到小轩。有道是天衣无缝,天炊无烟,倏尔,鱼羹奉上,不用炊事,亲自饲韩信喝下,至于什么莲藕芡实,更是信手拈来无,无穷无尽。韩信只是受了风寒,如此不到几天便复原了,只是他心动了,情动了,哪舍得离去,只是装病,看那凌波女子婀娜玲珑,往来烟水之上,时而蒸腾霓虹坐于红莲花萼间;时而红蜻蜓聚拢为台座,时而彩蝴蝶缤纷为衣裳。
  这一日,女子沧浪归来,又奉上莲子羹汤,韩信不能自已,表白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为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水月洞天里的无尘水仙妹妹,你做我娘子可好?”女子一听,一点韩信眉心,放肆的大笑起来,怨道:“好好的水月洞天,眼前妩媚,口中味道,让你这不知足的自打破了,我救你喂你逗你开心逗你玩儿,你不知有恩,你这怀揣二心的汉子,反而要我做你娘子,你有羞愧也无?唉,你既然这样生死钟情我女子之身,那我就做男儿就是。”说罢,卸去裙裾,袒露胸膛,分明是一个肌肉发达,胸肌强健的男子。韩信一见,瞠目结舌,这时兴致已经是尽败,一时气得呐呐道:“你明明是女儿体,怎么化作男人身了?这世上的剧情真是让人呕血,我韩信恨天啊!”凌波水仙悠然道:“我是异度空间生灵,不在地球造化模式之中,全无地球生命密码,空空基因,何来激素荷尔蒙天性?哪来的男女情字?”他一言说毕,韩信骤然自觉整个世界好比玻璃震碎,大叫一声,坠入深渊······
  韩信一觉醒来,只见得眼前巨坟累累,月衔半规,坟前的石板上一片急雨一样的竹竿捣地之声,原来都是打着篝火的叫花子,不下百十来人,敲打着打狗棍,正对着自己吼叫:“你这个叛徒,你说,你为什么要出卖我们?”韩信面对质问,一脑子浆糊,道:“你们弄错了吧?我又贱不到要饭的程度,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如何有什么叛徒、出卖之说,真是莫名其妙。”叫花子们一听恼了,大骂:“拿下这个嘴硬的叛徒。”一齐涌了上来,就要动手,韩信一见不妙,赶紧逃了。慌乱中,往东不行,往西也不行,往南更多,绝望中往北去,竟然一路顺风,只是身上让那些叫花子扔了许多的不明之物,他也顾不得了,一路北逃而去。
  好不容易逃到一处市井,看看界牌,乃是到了南郡上雉邑地界(今湖北阳新)的父子山陶港隘,朝阳东升,韩信正想坐在长亭休憩片刻,忽而,一回眸,竟然又有一两个叫花子尾随而来,看看他的身体,马上找到了只有他们才可以读懂的烙印,叫道:“没错,他身上封了乞丐铜印记,正是从韦源湖中仙界——金塘来的(今湖北大冶湖),我们辛辛苦苦找的就是他。”韩信听了一肚子冤屈骂道:“你们是不是又要捉拿我这个乞儿叛徒?天啊,我这是为什么?受冤屈犹可,还要我受叫花子冤屈,有天理吗?”说话间,叫花子云集过来,见了韩信,一起欣喜地大叫:“你总算有自知之明,你这个叛徒。”韩信焦躁难耐,没办法,只有继续仓皇越过山隘口,奋勇搏击,被这群乞丐就这样驱赶着往北逃去。
  说起韩信遇水仙于大冶湖中心秘境——水月洞天金塘,而后独战成群鬼乞丐,夺阳新父子山陶港隘口回乡,终成开汉三杰之事,传为美谈。本书作者费世政(正)乃是此地人也,夙闻楚大贤南公开汉之后,自己弟子韩信以功高被杀,从此遁世隐士,浮波云梦泽鄂郡大水间,政感故乡江湖山水大美,人文有本,虽然是行役南北,还是以为家乡美,有诗曰:《回乡思》
  水遥人家隐,鸡鸣出深云。
  春江桃花落,天涯暮归人。
  诗有刘长卿之山雪归人意,地有韩信、楚南公人文,景有大湖碧山大江之域,真我华夏大美之地也,此时题外话。
  此后的日子,韩信让叫花子们好生一路追逐,而且每次只有一条出路可走,那就是向北遁逃。那是根本就停不下来啊,他简直就要被这些没由来的追逐要弄疯了,就这样,韩信一路向北奔。这一天,他突然怪叫一声,原来他不知不觉之中到了淮阴地界,他恼恨自己让乞丐们撵人,都撵到自己的故乡里来了,不过说也奇怪,到了这时这地儿,那些叫花子就像突然出现的时候一样,也突然泯灭了。回家的韩信猎犬一样高度警戒了数日,再也没有什么叫花子出现在视野里,而且一点异样都没有,他总算是拍胸松了一口气了。可是,接下来的现实让他只能更加忧戚起来,为什么?云梦泽从师的逍遥钓徒日子,水月洞天里的神仙眷侣都没了,现在他只有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白屋,噩梦一样将他稳稳时空在那儿,事已至此,韩信不得不考虑接下来怎么办?世界发生了什么?自己该去做什么了。
  修文和从戎是古代人生的两条改变命运的捷径,但是,若是找错东家,或是自立炉灶定位错了,那就变成了加速命运厄运的捷径,还不如做一个傻兮兮的人来的天长地久。韩信当然比起凡人更加明白这个真谛,所以他在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潦倒中,还在认真地理清当时的天时、地势、人和,他在旁人冷眼的鄙视中,还能牢牢地怀抱自己的自信和冷静,他清醒地认识到暴秦的气数已尽,是不能去的;陈胜的张楚只是乌合之众,也不值得去投靠?但是在这场乱哄哄的反秦盛宴中,自己总觉得真正的头顶光环的人物并没出现?那自己该去那儿投军呢?他在痛苦的挣扎似的思虑之中,最后决定自己去投离自己家乡最近的广陵义军召平,毕竟召平曾是声名赫赫的大秦东陵侯爷。
  这一天是韩信看定出行吉日,他倾其所有,总算是吃了一顿鱼肉饱饭,然后,收拾妥当了,身负行囊毡笠,带着长剑登上投军的行程。当他出了柴门的时候,他在自家的门槛停留了片刻,依依惜别,缓缓地锁上门扉,然后,再也不回头地大踏步走了出去,并郑重地将自己的钥匙远远抛弃,意思是自己若不求得富贵,就会永远不会故乡了。可是,当他走到大街上的时候,他遭遇上了做梦也想不到的遭遇,方才还是春和景明的心情顿时一片冰霜的倒春寒。
  只听得大街上的屠户铺子里一声唿哨,一个外带英雄结头巾,袒胸露乳的汉子跳出来,狠狠地当道而立,双手一字伸张,严严实实的堵了整个道儿。韩信认的他是现在做了屠户的尹璠,料想自己一直以来和他的恩怨纠结,心中暗暗叫苦。听得他嘲弄的笑道:“韩信,你去干嘛去?想去投军?想去当大将军,瞅你这穷得要死的损样,真让人笑掉大牙,叫狗洞大开了。”韩信也不理他,折转了往回走,尹璠一招手,一大群恶少嚣叫喧哗,一齐围定韩信,虎视眈眈地挑衅起来。韩信折腰,恭敬而不失淡定地道:“列位爷,韩信今日出门离乡,要去投军,请列位爷给个出路,韩信感激不尽,他日回乡,去列位也府上磕头谢恩!”尹璠眼高于顶,讥笑道:“你要去投军?可是看定的好日子出门的吧,去求富贵?就凭你这穷鬼也能翻身,问过尹大爷了吗?要出门也行,咱们比试再走,你赢了,走;输了,别走了。”韩信低眉顺眼道:“韩信认输,不用比了,请尹爷给个出路吧。”
  众恶少鼓掌哗笑,团团围定韩信,为尹璠推波助澜,尹璠得势,一脸蔑然道:“好啊,既然认输,你从我胯下钻过去,你就去投军,否则,你就不要走了。”尹璠说完一个骑马招式,撩开衣著,让韩信钻他裤裆,眼见得有一场好戏好看,众恶少起哄,韩信街坊自是不服,可是敢怒不敢言,那漂母也赶了来,也不敢说话,只是哀怜韩信,谁也惹不起尹璠。于是,里外三层堵在市肆上看热闹,尹璠一受刺激,更横了,扯嗓子叫道:“韩信,你要是不从我的胯下钻过,那就有那胆量杀死我再走也行。”说着,恣意地往裤裆胯间扇风指点,嗤笑道:“大爷这胯下门洞不错,风光无限,韩信,钻过去就投军去吧。”
  韩信瞬时热血冲顶,双手闪电一样去捉长剑,但很快他镇定自若,色如涟漪静水,冷笑道:“大将军岂能和屠户同命。”一低头,毅然从屠户尹璠胯下钻了过去,再细心慢慢收拾行囊,淡定如常就要走。此时此景,刺激得旁观者如同观赏猴子戏,鼓噪嚣张,哗笑不已,也有为韩信抱不平的人,摇头叹息,唯恨韩信渣滓无能,韩信突然失声冷笑,旁边恶少都用可怜的眼光鄙视着他,不解的问:“韩信,你也笑得出来?你笑什么啊?”韩信硬邦邦扔下一句话道:“我笑可笑可怜之人······”不顾而去。
  韩信一路疾行,数日即到广陵地界,这日,正行之间,他举头看见前面川原之上,烟尘弥漫,无数异形,从氤氲乱云飞渡中乱舞出来,尽是些狮虎人身,手执从没见过的奇异兵器,在沙场呐喊厮杀,顿时,电闪雷鸣,战车隆隆,整个天宇变成了一片血色穹窿,有如魔界。突然,韩信大声惊呼道:“哎呀······”原来,天际有一队金属铁甲的犄角“蚩尤”,乘着发出炫目强光的战车,打起猎猎旌旗,席卷而来,也不知道韩信将要遭遇什么异种,他的遭遇凶吉如何?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地五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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