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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仁说，就是他干活儿的工地，要拆呜咽村。
他还说，也就一周的时间，这里就要动迁，开始清理外来人口了。
司马年有些高兴，拆迁的话，他就不用在呜咽村呆了。
邪性。
此时，建筑工人王明仁的脸，黑的。
司马年钻进了西间屋，开始看书。
往常，司马年一看就能入迷，可今天不成。不论小说、史书、地理书，一股脑的看不进去。
司马年心里，同那小孩儿的名字一样，疙疙瘩瘩的。
屋子里，电灯发出昏黄的光，灯罩上，都是苍蝇屎。
虽然开着灯，可蚊子已经嗡嗡的飞，要饱餐一顿血肉。
放下书，司马年烦躁的站起来，看向窗外。
此时，呜咽村安静极了，只有偶尔，当下班白领走过，或者偶尔的狗叫，才让村里有一点人气儿。
回家的人们，反锁了门，独自活在一个人的世界。
司马年心烦意乱，天气很燥热，即使晚上了，还有近三十度，加上呜咽村水汽大，往屋里一钻就像蒸笼似的。
司马年还是决定睡觉，明天还得去找活儿干。
被子是潮的，汗水淌下，一夜也干巴不了。
加上蚊帐，本就不通风，躺在里面，如今更跟穿上了秋衣秋裤似的。
可司马年还是睡着了。
…………
司马年做梦，一群黑脸人，站了一地，其中有个人用呜呜咽咽的声音说：“别杀我……”
是老疯子！
司马年一个机灵，吓醒了。
浑身湿透了，他一摸头，汗津津的。
司马年坐起身，忽然，窗外的断墙边上，他看到了一颗头！
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那头的几乎全部。
那人一动不动的站着，好像在监视司马年！
是老疯子！
司马年急忙要下床，手一扶床，却摸到了另一颗头！
“啊！”司马年大叫，他摸到了头上的鼻子、嘴……
悠的，那头坐了起来。
司马年怕的发颤了。
“老二儿，怎么了？”那头问。
是司马健！
“没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司马年胸口起伏，几乎有些虚脱似的坐下。
司马健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说：“十二点，回来一个多小时了，你咋了？”
司马年就把黑脸的事情和噩梦的事情说给哥哥听。
“黑炭一样的脸？我咋没看见——你是不是太累了，早点睡觉”，司马年打了个哈欠，他实在太困了，明天早晨还要早起。
司马年也没再打扰哥哥，他准备去喝点水。
他忽然看见，哥哥的手臂，是黑色的，好像一截黑炭！
司马年一下子跳下床，拿出手机，结结巴巴的说：“哥，你看你胳膊……”
司马年把如焦炭般的胳膊抬到眼前，说：“没事呀。”
这普通的三个字，却让司马年忽的，出了一身冷汗。
司马年吓得浑身酸软，站不稳，倒退一步，碰倒了一张板凳。
他分明看到，那是一条没血肉、肌肤的胳膊，黑色，触目惊心。
“怎么了？”门外，传来陈明仁的声音，他是听到司马健第一声惊叫醒的。
此时，他打着手电，站在门口。
而司马年回头，发现陈明仁的脸，又正常了。
“没事”，司马健说：“我弟做噩梦了！”
陈明仁哦了一声，打着手电离开了。
这么一闹，司马年再也睡不着了。
他上了床，发现哥哥的手臂，也恢复了正常。
司马健实在困了，躺下就着。
这样，司马年一个人在西间屋的床上，坐了一个多小时。
当他朦朦胧胧有睡意时，突然，一道白色的气体，从司马健的身体里，冒了出来！
白气带着光，照亮了司马健的脸——黑色的脸。
司马年惊恐的一动不动，那白气好像是有生命般的，徐徐升起来。
它一下子飞到司马年面前，司马年张大了嘴。
忽然，白气越过司马年，直接透过玻璃，飞走了。
司马年转头，他看到了毕生难忘的场景：
无数道白气，如水里的鱼，一条条的朝天上冲。
它们有条不紊的游动着，组成了个硕大的白气漩涡。
司马年顾不得惊恐，穿鞋下地，开门，看到了漩涡的整个面貌。
司马年看见，每个房间里，都升起了白气，而且，不止呜咽村，远处也有白气。
司马年一直看着，有些痴迷了，说实话，他从没见过这么绚烂的场景。
夜色如水，白气如鱼，白茫茫的、按照顺序、成群结队的游曳。
随后，它们朝工地方向落去。
天啊，这是什么？难道只有他一人看见了？
呜咽村静悄悄的，好像一座安静的坟地。
司马年觉得，这世间就剩他一人活着。
突然，他生出强烈的好奇心，要看看这些白气，去了哪里。
司马年掩上门，推开院门，轻巧的走过泥路，飞快的跑起来了。
追逐着白气落地的地方，司马年发现，那里就是村前的工地。
而工地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工人、铲车、毛坯楼，甚至，连光都没有。
很奇怪，白天明明看见，工地上……
司马年正想着，突然脚底绊到了什么东西，摔倒了。
他抬头，一只干瘪的手，一下子伸过来，掐住了他的脖子。
司马年极力挣扎，想掰开对方的手，可越来越紧。
他要窒息了。
他看见了，是那个老疯子，他披散着头发，遮挡了脸，却不停说着：“别杀我……别杀我……”
司马年低头，看见了老疯子的手臂，和黑炭一模一样。
忽然，司马年发现，老疯子的手，不见了，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原来是自己的！
司马年看见，自己躺在53号院子里，想掐死自己。
他根本就没出了这院子！
司马年想停下来，可做不到。
自己要掐死自己了！
就在这时候，在司马年的行礼里，一道纸片亮着光，飞到司马年身边，绕了一圈，然后飞回去了。
司马年的手，终于松开了。
他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他抬头，发现白气已经消失了。
而东方，一抹红色的朝霞的背后，那红色的太阳，如同圆盘，就要跃上地平线。
夜尽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