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毛都没长齐

　　在土台子上守着老大，颜珏太孤单了，原以为这种状况至少得维持几天，但是凤头树燕来了以后情况立刻有所改观，颜珏对她说，“我不就是伴吗？你看我这里有吃有喝还有这么好的大房子。”
　　草网上的雪已经很快盖了一层，巢里的光线很不好，只有燕姐姐头上的那撮黄羽毛一颤一颤的很醒目，原来还在不停的吃碎鱼肉。
　　颜珏说，“你说完了再吃，只要留下来这些鱼肉都是你的。”
　　她终于说，“肉是很不错，但我不可能留下来的，你太凶了看看你，连毛都没长齐就对这些鸟人下的去这样的狠手，我们燕人可不像你这样子。”
　　颜珏忍不住在巢里蹦着，叫道，“我不下狠手你现在吃的啥！要找伴儿现在就给我滚！”头顶上的草网被撞动，碎雪纷纷落了下来，刚刚板结的雪层一下子露了个窟窿。
　　她吓了一跳，尴尬的说，“看来你这小鸭人没什么大本事脾气也暴躁，还是我娘说的对，找伴儿一定要门当户对，我帮你忙的时候就说好的是借个宿，你一个大男人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风忽然变小了，但是雪大了，头顶上的窟窿正在缩小。
　　惹怒了颜珏的是她的另一句话，而不是她要找伴儿，颜珏说，“你说的找伴儿那是嫁人，我说的伴儿就是可以互相帮忙能说说话的朋友。”
　　燕姐姐说，“只有我帮你的忙，你连窝都不会砌呀。”
　　他突然机警的低声说，“嘘——！有人来了！”
　　土台子底下几乎听不到什么动静，她说，“你还一惊一诈的骗人。”
　　颜珏不再理她，仔细的听着外面，有两个家伙已经走到土台子下方了他才警觉到，他们的脚踩在雪地上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只听有个人说道，“奇怪！怎么好像有谁在叫唤。”
　　颜珏一下子听出来，说话的是狐狼哥哥。
　　另一个人先是没应声，不出意外的话他是狐狼兄弟，颜珏知道他在竖着耳朵听动静，便用严厉的目光示意燕姐姐，一句话都不要说了。
　　狐狼兄弟说，“是你耳朵背了，风的流向太紊乱再加上气温不高，把精美食物的气味都他妈冲淡了，可是我们就这么乱撞吗？从看到那些红羽毛时我就能断定，它一定是我们俩从来没有吃过的！”
　　看起来燕姐姐很紧张，头上那撮黄羽毛不动了。
　　只听哥哥喉咙里咕咚咽了下唾沫，说道，“这真是一个充满诱惑的下着雪的美好夏季，我人生的目标就是要吃别人没吃过的吃不起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和水里游的，将来说出去也是一种资历，我就喜欢看别人满嘴流涎水，又吃不着的样子。”
　　“别说了哥，你先把口水抹抹，没本事的人才吃最朴素的食材这没错，所以你看不到我的口水。”
　　“你从看到红羽毛的第一眼口水就已经淌干了，想不想往远处去找找看？”
　　巢内，燕姐姐正在小声祈祷着，“快去呀快去呀……”
　　狐狼哥哥说，“咦？你快看土台子上边，那两根蒿草上挂的什么东西？”
　　狐狼兄弟惊喜的大声道，“是红羽毛！”
　　颜珏有一点后悔了，大部分红羽毛被风吹走时他就大意了，这本来不是他的习惯，就因为坏天气逼着他把所有的精力转移了。
　　狐狼哥哥说，“你跳上去看看吧。”
　　狐狼兄弟跳过一次了，好像在掂量着，“是你告诉我的，不听到动静就乱跳吃什么好东西都不成，我猜它们也是风刮上去的，还是省着点力气吧。”
　　哥哥说，“唉！又下雪，换夏装换的有点早了，我真发愁。”
　　兄弟说，“雪越下越大了，我们就在土台子这里避避风，在雪地上留下我们的脚印难道真的好么？你就不怕……”
　　土台子旁边的声音忽然朦胧起来，原来颜珏头顶的小窟窿又被大雪封住了，在燕姐姐的惊讶中，他抬起头又把它捅破了一点点，声音又清晰起来。
　　哥哥说，“……从我的经验上推断，后半夜大湖边有可能个别的地方能结一层薄冰，你懂了吧？”
　　“我怎么不懂了？可是薄冰能托的住我们吗？”
　　“我们试着爬过去，天这么冷，鸭人们睡暖和了都不愿意动，听力也迟钝。”
　　两个大威胁就在颜珏和燕姐姐的眼皮子底下密谋，他们真的没有离开，在土台子下边翻来覆去相互挤着取暖，看来这场偷袭已经定下来了。
　　荒原的雪夜又平静下来了。
　　颜珏不再去捅那个窟窿，它很快的又被大雪盖住，在外婆离开后一天的时间里颜珏头一次想到了她，不知道这个不幸的女人把新巢搭好了没有，这样的鬼天气不知道晚上她和老三住在大湖的什么位置。
　　要是湖面上结了冰，外婆在狐狼的偷袭面前又失去了一项避险的保障，她带着老三，那就连起飞都不放心了。
　　颜珏和燕姐姐都不敢出声，他们一左一右把老大挤在正中间，老大的身上也不那么凉了，但是颜珏的心里凉，两头狐狼不可能说说就算了。
　　如果外婆和老三有什么意外，颜珏不可能原谅自己，下到凡间的朱雀星君不但要受到孤独的惩罚，内心中也将长久的不安。
　　颜珏翅架上一阵阵麻酥酥的，令他睡不着觉。
　　他猜到，出道的第三步——化羽，竟然就在这个时候加速萌发了。
　　他很兴奋，从站到这座土台子的那一刻起，出道，便成为颜珏最为难忘的执念。出道，是因为他已不可避免的堕入了俗世红尘的道中。出道，绝非世人所说的摆脱和逃避，而是超越是升华。
　　出道才能忘道，忘记道的束缚。
　　这才是朱雀所代表的、全天下的灵动飞羽一族的理想，正因为他是火，他是电，曾经无孔不入，就连火暴的难以控制的性格也是与生俱来的，所以他才是当之无愧的朱雀。
　　可此时的朱雀却保护不了外婆，时间一分一分流逝，现在化羽还来的及吗？
　　以前颜珏偶尔会跑去和太白国师闲聊，彼此星遥亿兆，可是这对颜珏来说不是难事，意到即身到，他是去向太白金星国师请教。
　　但太白那么大的年纪从不肯托大为师，常常知无不言，他对颜珏说，“道理如果可以说出来，那就不是永恒不变的道理。名义如果可以叫得出来，那就不是永恒不变的名义。”
　　所以羽界在人人可知的朱雀的名字之外，母亲还要再叫他颜珏，两个名字谁都可叫，对颜珏来说哪个都是唯一。
　　青龙星君动则生云雨，白虎星君动则生风雷，玄武星君动则曲折莫测，但在天地四维中，只有朱雀代表了像火焰和闪电一般灵动的飞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