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新的可能

　　冷，很冷，怎么这么冷！
　　周自横猛然睁开眼睛，梦境里的极寒消失无踪。随后寒冷依旧席卷而来，但相比梦境，似乎连余波都算不上。
　　这是哪儿？我不是死了吗？黑雾追来了吗？
　　周自横眼前没有白雪，而是昏暗一片，借助微薄的光线，勉强能看清周围的石头和自己身下的干草。
　　这是个山洞？自己怎么在这儿？是被黑影拉过来的？昨天自己落入冰河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双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种种疑惑让周自横百思不得其解，但毕竟是死里逃生，那种绝望之感已经淡了很多，很快就打起精神，思考对策。
　　首先，周自横屏息运气。昨天他不顾伤势强行使用内力差点毁了丹田，必须先确定自己的身体状况，才有把握离开森林。
　　因为他从小就无法修练的隐疾，再加上村民贫困，实在无钱供他修仙，所以练体将内力初步化为气态，具有练气特征已经是极限。
　　虽然不会内视，但仅仅是估计身体状况还是可以的，很快他就发现了惊喜：
　　他的伤，几乎全好了！
　　饶是周自横也忍不住愣住，昨天自己有多拼命自己是知道的，都已经做好了经脉尽断的准备了，居然会这样！
　　昨天到底遇见了什么？是自己体质的问题，还是昨天的那双眼睛救了自己？
　　惊喜呆愣过后，周自横很快冷静下来。虽然可能很小，但依旧有可能是黑雾的巢穴，不管怎样，先离开这里再说！
　　周自横立刻爬起来观察山洞。
　　整个山洞像一个斜坡，自己应该是在地下，坡度不陡，不过与其说是山洞，不如说是地洞。
　　山洞很干燥，洞口上的积雪融水没有滴下来，应该是被什么挡住了。山洞的岩壁是硬岩，岩壁很坚硬但是很光滑，不像是天然形成的。
　　周自横拍了拍岩壁，这种石头一般是做建筑用的，没有足够的力量不可能破坏掉，制造了这个山洞的人也不简单。
　　大略清楚自己在哪后，周自横决定先离开再说，毕竟无法确定黑雾是不是真的不见了，至于若是有人救了自己，还是安全之后再报答吧，防人之心不可无。
　　周自横闭了闭眼睛，感受轻微的风向，确定后猫腰朝上风口走去。
　　好像……除了经脉恢复之外，连饥饿感也消失了。
　　不管了，先出去再说。
　　周自横来到入口，果然洞口有一从草堵着。好不容易爬到洞口，才发现自己是在半山腰中，不远处有块陡崖，下面就是冰河，这处山洞几乎完美的藏在山林中。
　　这里似乎真的没什么危险，感觉不到异样的灵力波动，一切都很平静。
　　周自横钻出山洞，刚准备离开，忽然看见什么，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个四五岁的女童！
　　女童抱膝坐在洞口，不着寸缕，一头乌黑长发铺在雪地上，皮肤苍白，胸口平缓的起伏，似乎与常人无异。
　　但是在危险重重的破魔山，看似平凡的女童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更何况方才周自横根本一点都没察觉到女孩的存在。
　　似乎感觉到周自横，女童转头瞟了他一眼，很快恢复原来的姿势。
　　然而就是这一眼，再次让周自横如遭雷击！
　　方才女童的眼睛没有瞳孔，与昨天看见的那双眼睛如出一辙！
　　周自横僵在原地，不敢有下一步动作。女童似乎对他毫不在意，依旧凝视远方，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
　　忽然，远处似乎传来了奇怪的小调：
　　“我有一只小麋鹿，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扇子，我心里很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的摔了一身泥……”
　　“……”谁这么猖狂，不怕引来妖兽吗？
　　很快，唱歌的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一身青衣，手执一把青玉折扇，上书难得糊涂，胯下一头白鼻子麋鹿，好生仙风道骨……的绿孔雀。
　　等等，他骑的鹿，不是十六吗？
　　周自横还没反应过来，陆自平已经到了跟前从鹿背上下来，摇了摇扇子：“果然命大啊，雪崩都死不了……”
　　十六马上回到周自横身边，舔了舔他的手背，表示亲近。
　　周自横揉揉它的鬃毛，但仍然戒备：“你是谁？”
　　“我叫陆自平，男，未婚，行者，上山看看风景，顺便带你下山去个好去处。有什么问题？”
　　“……没有……你找我做什么？”
　　“嘿嘿，看你长得好看想跟你搞搞。”陆自平这句话刚一落下，周自横脸就绿了，手往腰间的黑刀摸去，上层贵族的那些恶心勾当他多少也知道一点。
　　好在陆自平很识趣，很快转移了话题：“开个玩笑，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是不是依然经常胃疼心脏疼？”
　　“你到底是谁？”
　　“关你屁事，你听不听？”
　　“......请讲。”第一次见这样的人。
　　“这才对嘛。”陆自平合了折扇，满意地点点头，轻佻道：“你有病，再不治，你会死。”
　　“你是半妖，你可知道？”
　　北风呼啸，周自横平静的聆听着，等待着下文。
　　“上古人魔巫妖四族混战，人祖夏与天庭神族大能联手击退巫魔，从此人族与妖族共治。但是毕竟人妖有别，即使生活在一起，除了皇室外人妖通婚极少，半妖也极少，但你，就是其中之一。”
　　“半妖与众不同，天生化形，与一般人类无异，适宜修炼，前期速度极快，仿若怪胎，但凝丹之后便会停滞不前。你虽如人类拥有筋脉，但体内妖气驳杂，无法修习人类功法。贸然修炼让你异于常人，却无法凝气，否则灵气会与体内妖气冲突，最后爆体而亡。”
　　“你现在的状态便是征兆，心脏受到压迫，真元无法流转而短时间内变成凡人，因此产生饥饿感。只有通过吞食血肉精华才能缓解，简单地说就是要吃肉，否则只能等死。饿死，爆体你随便选。”
　　“但若想根治，就需去墨城，修习半妖专有的功法，从这向东不出半月便能到。刚好，二月初二是墨城招生大比的日子，现在去差不多能赶上，练了功法大吃大喝几天就好了。你可听懂了？”
　　周自横拧眉点点头。
　　他不是傻子，这个陆自平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他没必要骗自己，更何况他说的确实在理。不过他大老远跑来这里，不会是仅仅想说这些话，应该还有求于自己。
　　“所以，我要你暂时放弃复仇，前去墨城修行，当然，你会是内院弟子！”
　　墨城！内院！
　　墨城墨学是大周四大学派之一，几乎能与皇室争锋，哪怕是在外院分部当个门童，都有无数人挤破了头想要进去。不为什么，福利好！名头大！更何况是真正能接触到高深功法的内院！
　　若换了旁人早就激动地昏过去，但周自横惊讶过后便沉默不语。
　　他的关注点在放弃复仇上，他并不想变强，只是想了结身边繁复的关系，还自己一个清净和安心。
　　当然，这与他没怎么见过世面，不明白墨家内院价值什么有关系。
　　陆自平发现了这点：“放心，只是暂时放弃而已，更何况你现在也不可能找到他们。”
　　“为什么？”
　　“破魔山有传送阵。昨天的雪崩便是他们整出来的，他们伪装成普通士兵追杀一头魔兽，前夜你遇到的幼魔连它半根指头都算不上，现在早不知道到哪去了。实力全在筑基左右，除非你变强，否则你不可能杀的了他们。”
　　原来如此。
　　果然，力量才是伊始，自己的满腔仇恨，没有力量，就是空谈。
　　现在，陆自平给他一个方向，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大机遇。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陆自平这么为自己考虑，不可能无所欲求，这点哪怕君子也是一样。自己需要一个理由。
　　陆自平与常人不同，自己与他周旋不如开门见山：“那么，我该做什么？”
　　陆自平也不隐瞒：“我手上有部神器，能知天命，而它告诉我，我必须帮助你。”
　　神器？
　　周自横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的好运居然来源于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可笑的是真的有人相信。当然，陆自平极可能在说谎，好运是陷阱。毕竟，他是魏家庄的公子。
　　不过没必要，自己只是无名小卒，对方没必要这么费尽心机。
　　算了，放手一搏吧，不如相信。
　　但，不需要与他一起。
　　“多谢，我会考虑，但若是与我的道路冲突，我不会帮你。”
　　“好嘞，那就这么说定了。”陆自平总算舒了口气，眉开眼笑。只要松口就行，哪怕不同意，跟我说几句话，天命对我的加持也够对手喝一壶了。
　　“……”没见过这样的，拒绝了还这么开心。周自横刚想询问离开的方法，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女童，问陆自平：“可能看出来，她是人是妖？”
　　陆自平愣了一下，女童？刚才他与周自横说了那么久，可完全没察觉到她的存在，凭他的修为，不应该啊。
　　陆自平柠眉看向她的脸，被绝美的容貌惊艳了一下，随后眉头皱得更深：
　　“她……是人……凡人……”
　　凡人！可凡人怎么出现在这儿？
　　“也许是被抛弃或者被妖兽抓来的吧，真可怜。要不，我带她走？”
　　陆自平伸手就要去抓女童，但他没想到，原本面无表情的女童猛然皱起俏脸，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虽然一个字都没说，却清晰的表达了意思：
　　滚！
　　“我的妈，好凶。”陆自平吓了一跳，随后暧昧的看向周自横：“她看上你了。”
　　周自横同样觉得惊讶，但更关心如何离山，应付了一阵，便说到这个问题上。
　　陆自平从怀中掏出一只红色木鼠，“喏，这是锦毛鼠，可用来寻路寻人，避开危险。方才我就是用它找到你的，用神识操控。我都给你设定好了，终点就是李丫头家，跟着它走就行。”
　　筑基之上方有灵识，这个陆自平，到底有多强？
　　陆自平也知自己该给周自横思考的时间，摇着折扇嬉笑道：“二月初二，不见不散。”
　　很快，离开了破魔山。
　　临走还硬塞给周自横一袋银子。
　　周自横站在洞口，感受着难得的阳光，身后是女童，十六。陆自平开出的条件太好，让人无法放弃。
　　哪怕是个让人死无葬身之地的陷阱，起码，他有了个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