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南山区虽然是个城区，但是由于山区面积占了这个区的五分之四，山区工作是重点，所以整个南山区的区委区政府的干部们平时上班，早早到政府大院的所在部门点上名以后，大多坐车到山区各个乡镇去开展工作，因此要想找领导办事很难，三趟两趟找不上人，那是常有的事。高大河已经在南山区工作三年多，平时已经从众人的传言中知道这里领导们的工作规律，因此天还没亮高大河就骑着自行车早早赶到区政府大院，来到王书记办公室门前等着王书记上班。
　　今天卫生局第一个来上班的是办公室主任小于，他看到高大河像是一个门神一样，早早候在王书记的门前，可能是感到不雅观，也可能是怕影响不好，和气的对着高大河说道：“你先来办公室坐一会儿，等王书记来了以后你再过来。”
　　刚走进卫生局办公室的门，看到小于要打扫卫生，高大河赶紧抢过他手中的拖把，到卫生间涮洗干净了以后，熟练的擦洗着卫生局办公室的地面。小于看到高大河那干活扎实的样子，不禁乐的心里开了花。难得有一个不花钱的奴隶，找上门来帮着干活，这也太爽了，干脆，今天这卫生叫这小子包了算了。于是，还没等高大河把地拖完，直接命令似的说道：“拖完了地以后，再把这桌子和橱柜擦一遍，我打水去了。”说着提起四把暖瓶朝着大院的热水房走去。
　　高大河心下想:买的还是卖的？抓民夫来了？也有点狗仗人势了吧？我的事情你连问一声都没有，就指使起我来了？但是，在人矮檐下怎敢不低头，高大河知道要找领导离不了这个办公室主任，于是忍气吞声的把办公室的卫生打扫完了以后，赶紧跑到隔壁去看王书记上班了没有。不知怎么今天邪了，上班的时间早过了，王书记还没来。高大河跑到李局长办公室去敲门也没有动静，高大河没有办法，只好乖乖的又回到卫生局办公室的房间，坐在连椅上静静的等候。那个小于也不知干啥去了。
　　高大河就这么等啊，等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小于终于回来了，高大河赶紧堆起笑容巴结的问道：“于主任，王书记和李局长怎么还没来上班啊？”
　　听到高大河的问话，小于并不急着回答，而是拿起一个当官的架势，装模作样的一副唬人的架势说道：“怎么？领导的事情你也要管？你今天给领导点名来了。”
　　高大河赶紧解释道：“我哪敢呢，我这不是有要紧的事，要找领导吗？”
　　小于官腔十足的说道：“找领导好说啊，你怎么不早说呢？”说着装模作样的打开桌子上的一本本子，把笔操在手中，一副认真的样子，这样子像极了当年在黄河医学院附属医院医务科那个于科长的样子，这他妈的也太巧了吧？怎么都是姓于，怎么都是一样的做派啊？这官场是否是一个模子做出来的，怎么就一个样的作态呢？
　　没想到于主任刚刚记了几句就有点不耐烦了，把笔一撩，假装生气的说道：“啊，你原来是西南分院的高大河啊，关于你的事，王书记都交代过了，等他出差回来就给你处理，你回去等着吧。”
　　哎呀，你早说啊，弄了半天你都知道了，你这不是诚心在消磨时间，我帮你打扫完了卫生，又等了你个恨时，你又装模作样的记录了半天，原来你这是在煎熬我啊？高大河心里很烦，但是不敢表现在面上，一副巴结的问道：“那王书记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个于主任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就好像当年刘备三顾茅庐时，诸葛亮的那个弟弟诸葛均一样，慢腾腾的说道：“这个不好回答，领导临走没有说明，我们当小兵的也不敢造次去问。这个时间就难说了，有可能三五天，也有可能十天半月，总而言之说不准。”
　　高大河壮着胆子，强打精神，再次问道：“他们到哪里出发了？”
　　高大河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根据两位主要领导的出发地点，判断一下他们可能的回来时
　　间，也好再次来找他们。没想到高大河话音刚落，那个一直文质彬彬的于主任两眼一瞪，生气的说道：“我说你这个同志怎么黏黏糊糊的，领导的行踪也是你问的？不要不知好歹。”
　　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高大河在碰了一鼻子灰以后，知道这当官的不是好玩的。卫生局办公室主任，就这么一个跑腿的、不上大雅之堂的小小芝麻粒小官，都不正眼看我一眼，就把自己玩的团团转了，看来这告状的活不是那么好玩的。
　　难归难，不好缠归不好缠，这挨打的冤屈还得伸，这状子还得告是不？自打这以后，每隔三天两日高大河只要下夜班或着是休息日，就早早起床，骑自行车来回跑八十里山路往那个卫生局跑。十几天内，高大河不知早起了几回，不知道赶了多少夜路、山路，也不知跑了多少趟，那个王书记和李局长就像人间蒸发了一个样，怎么也找不到。高大河知道两位领导这是在有意躲避自己，但是高大河他没有退路，这个状子告不成，他这个班就没法上了。每次上班，他那几个同事
　　就问这官司打得咋样了？有眉目了没有？那个刘大夫直接就说：“别傻了，马贵华弄得这个全国劳模，是市里竖起来的，不止单单是我们医院的一面旗帜，在市里那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你如果把她告倒了，这市区领导面子上都不好看。”
　　高大河知道刘大夫说的这个理，但是他更相信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邪不压正，法不容情，法不容奸，正义一定能战胜邪恶。王书记和李局长躲着自己，一定有他们的难处，说不定这期间他们在悄悄调查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是不可能的。自认为正义在手的高大河从没有放慢上访和寻求公道的脚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这天一大早，高大河早早便骑自行车翻山越岭赶到了王书记的办公室门口。等了半天还是没有动静，无意中朝着区政府大院的门口一看，就见大门口黑压压的围满了人，高大河灵机一动，王书记是否在大门口的人堆中。来到楼下以后，老远就看见王书记那高大的身躯，鹤立鸡群，一颗硕大的大脑袋在人群中一晃一晃的。高大河不敢慢待，紧走几步赶到王书记的身前。王书记看到高大河穿过人群朝着自己走来，本能的往人多的地方躲避。高大河心下想：这一大早的，我这
　　是抓泥鳅来了。
　　高大河的气场够大的，在黑压压的一群干部面前并不怯场，还隔着几个人就大声的喊道：“王书记，您好？”要知道周围在场的人那可都是一些威风八面的人物啊。
　　听到高大河的问好，王书记并不领情，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虎视眈眈的看着高大河说道：“你又来干什么？”
　　高大河说道：“我那个事咋样了？”王书记恶狠狠的说道：“我告诉你，你不能再找了，事情到此为止，你赶紧老老实实回去上班，你如果再这样上蹿下跳的找来找去，够三个月以后，我开除你的公职！”
　　看着王书记那翻脸不认人的表情，听着王书记那不容置疑的口吻，品味一下语言中的实质内容，一般人会吓哭了。但是，王书记他小看高大河了，高大河不是吓大的。
　　面对王书记的翻脸无情，面对王书记的铁面无私，面对王书记的虎虎生威，面对王书记的张牙舞爪，高大河镇静的出奇，甚至脸上对王书记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就见高大河镇静从容，直视着王书记的眼神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如果开除我，你现在就开除好了，你还等三个月干什么？”
　　有许多人看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部小说，书中的主人公保尔.柯察金在经历了血与火的锤炼以后变得坚韧无比，就像钢铁一样。高大河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虽然没有经历战火的洗礼，但是活生生的生活并不比战争逊色。高大河多少次被残酷的现实逼到绝路上，高大河曾经气馁过、曾经低头过、曾经彷徨过、曾经服输过，不知经历了多少的曾经曾经。但是在经历了曾经的曾经以后，高大河发现：一个人不会因为自己的谦虚和忍让得到别人的同情和认可，相反，你越是谦虚别人越会认为你虚伪；你越是忍让别人越会认为你懦弱。但是，在千万次的谦虚中可以使人的智慧得到增长，在无尽的忍让中可以使人的气质得到升华，笑到最后的往往是那些平时低头弯腰做人低调的的人。高大河性格活泼，聪明好学，自幼结交甚广，博览群书，对人的本性有着深刻的认识和独到的理解。他在和王书记三年多的共事和交往中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好人，王书记不光威风八面、富有魅力，是一个称职的干部；王书记还具有普通人所没有的人情味，他可以深刻洞察所有和他打交道的每一个人。这么一个聪明的人；这么一个正义的人；这么一个懂道理的人；这么一个社会经验丰富的人。怎么就突然翻脸不认人了呢？怎么就没有一点正义感呢？难道他要拉偏架？难道他要保护那个马贵华？这里边到底是为什么？
　　在这么多的为什么面前，高大河控制不住的火了，人一旦火了脾气就大，脾气一大就意味着什么都不怕。
　　无论怎么说，高大河作为一个年轻人敢对着卫生局书记这样的大人物发脾气还是有些胆量的。这是高山仰止的气魄；这是历尽艰辛的无奈！只有一身正气的人才能做到无所畏惧、刚正不阿！
　　实际上，高大河最大的底气来自于“大不了回家种地去”的念头，国家都改革开放了，干什么不能养活自己？这是最接地气的勇气。
　　周围那些看到这一幕的干部们，一个个被高大河的气魄所征服，不禁对着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投来赞叹的目光。要知道这里可是各个部门的领导，说不定区高官和区长都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着呢。
　　听到高大河气定神闲的回答，见多识广的王书记不禁打了个愣怔。这小子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怎么不知道害怕呢？但是不要忘了王书记是久经江湖的社会油子，他在几十年的工作中不知遇到了多少棘手的问题，面对高大河气壮山河的回答，转脸露出了别人想也想不到的笑容。
　　王书记突然像是返回人间的救世主，虽然仍然威严的注视着高大河，但是语气却变得和蔼可亲的说道：“你想告状，好啊！我还怕你没有那个胆量呢，你小子有种，回去写一份申诉材料来，我给你按组织原则，按着程序来给你处理这件事情，就怕你小子到时候孬种。看来不碰头破血流，你小子不知道这钉子是铁做的。”
　　面对王书记这软中带硬的威胁，高大河感到一阵轻松，不管怎么说，看来这事情要进入程序了。您老早说啊，不就是一份申诉材料吗？这有何难？舞文弄墨，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看到高大河轻松的要转身离去，王书记不无细心的嘱咐道：“那个申诉材料写好了以后，不要忘了到医院盖上公章，要不然，卫生局还是不能管这件事。”
　　他这一嘱咐，让高大河又宽心的了三分，王书记如果不真心要管的话，他能嘱咐这些细节问题。高大河诺诺连声，一个劲的点头道：“好好好，忘不了。”周围的人们不禁露出狐疑的神色，这是哪里来的小子，怎么理直气壮的和卫生局的王书记直接干上了？问题是，俩个人看上去有点剑拔弩张，实际上又有点眉目传情，这是唱的哪出戏啊？这两个人可别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明着打架，暗着苟合，在这里演戏给众人看吧？
　　实际上，高大河和王书记没有半点的私曲，只是一个从领导的角度公事公办；一个是因为被马贵华逼到了杠上，从事情的本身出发，为了追求正义，被逼无奈的本能表露罢了。可以想见，如果两个人怀有私心，背后商量好了，这个戏是不会演的这么精彩的，其间天理玄机只有天知道。
　　一轮火红的太阳从东边冉冉升起，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区政府大院，又是一个晴朗的早上。
　　在全区主要干部们的众目睽睽之下，高大河轻松转身，飞身一跃跳上自行车，一骑绝尘而去。
　　要知高大河怎么写这个申诉材料，且看下章介绍。